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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四一早,将军府里本就屈指可数得几个下人先后来告了假,小飞也一早就没了人影。
覃楠兮惯于早起,又有晨读的旧习,因而并不和小飞一处用早膳。她放下手中书册时已近辰正,抬头见窗外天蓝如洗,地束银装,是个近日难得的好天气,不免看的兴起,起身慢慢出了房门。她的腿伤已近痊愈,只要走的慢些,已经完全看不出妨碍。
正北的房门半掩着,司徒逸的身影在里面踱来踱去。腊月里,营地已没有什么要紧的军务,府上又有覃楠兮住着,几日前他回来后便没未离开。
“来人”他在房里唤了一声。
他不知道下人都走了?覃楠兮正纳闷,听他又提高声音唤了一声“来人”。
左右除了她已经没人了,她只好暗笑着慢慢靠近房门。
房里的司徒逸背对着门口,手里正拿着一卷文书在翻看,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的命道:“我饿了,去拿些吃的来。”
覃楠兮楞了楞,也不言语,悄然转身下去。不过是去拿些吃的,也不是累重的活儿,她并不介意。况且早起宋妈来告假时已交代她的早点已备好,只要拿来就好。即便是没人准备,她也能做一两样像模像样的菜来。她堂堂覃府千金,女红厨艺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覃楠兮一面猜想着司徒逸尝到自己手艺时的神情,一面慢慢向厨房走去。
宋妈的厨艺虽然不佳,可却是个利落的人,小小的一间厨房,被她打理的干净爽利。灶台簸箩下备着的仍然是那几样不成形的点心,也还像往常一样整齐的码在盘中。塘中的灰却是冷的,一堆劈好的干柴备在门角。云泽天候干燥,将军府中对火的使用管理严格,宋妈不敢留着火。
覃楠兮见状却犯难了。她的厨艺曾得父亲盛赞,掌勺于她而言确实不难,可是往日她这个千金大小姐下厨,身边自然有几个府中的下人打下手,她能负责做出花样繁多的点心小菜,却偏偏从未留意过要怎么生火。
“总不能就这样把这冷冰冰的东西端给他,告诉他我不会生火?那可不是又要被他笑话了?”覃楠兮自言自语。她十分不愿意让他将自己看作一个寻常无用的千金大小姐。
硬了硬头皮,她一面细细回想着往日下厨的情景,一面半猜半瞢的抱起门口的一垛儿干柴,一股脑的全塞到火塘中去,又拿起厨架上的火折子,毫无章法的生起火来。
全力以赴了半晌,却只见塘里青烟熊熊,就是看不到一束火苗!可怜了她这个往日只需浣手挽袖掌掌勺的大小姐,被浓烟熏的狂咳不止。她顾不上咳嗽,抬手抹了一把止不住狂涌的眼泪,又手忙脚乱的忙拿起蒲扇不停的扇火,心里还在不住的后悔。
“我还当你要把我的将军府点了!”司徒逸不知道什么时候插着手站在门口。
覃楠兮一怔,心里不住的奇怪为什么每次她狼狈不堪的的样子都会被他看到?
“怎么,点不着还不死心啊!”司徒逸笑意朗然。
覃楠兮只好低着头转过身,却听他又接道:“我忘了今日是腊月初四。难为你了!快出来吧!还是我来给你这大小姐洗手做羹汤吧!毕竟饿死事大!”他望着她,满眼的笑意像此时的天光一样明亮。说着,人已经挽好了衣袖到了火塘前。
覃楠兮向一旁退了退,撅着嘴不服道:“还不是你说饿了的!我只是不会生火而已!我的手艺可是连爹爹都赞不绝口的!”
司徒逸闻言起身,赶着她的话儿笑道:“这么说我若是放你出了着厨房就实在是不通透?好,今天我来给打下手,也好换一顿让人‘赞不绝口’的好饭尝尝。”
覃楠兮心里只想着扳回面子,照单收下他的激将道:“哼,做就做,我又不是小飞,你可不怕你!只怕是你吃了一顿还想一顿!”说罢转身到案前,认真的忙碌起来。
司徒逸也是说到做到,竟然真就乖顺的在她身边打起下手来,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决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做错一个步骤。
不多时,荤素相宜,咸甜皆备的三菜一汤已经备在了堂中。
见司徒逸盯着桌上的菜色时满眼的惊讶和欣赏,覃楠兮暗自得意的紧,可嘴上却故意谦道:“你这里物料也不齐全,只好先这样凑合了!”
“这还凑合?想不到你竟能做的这样一手好菜!可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么精致的菜。”司徒逸盯着桌上的色香俱佳的菜肴,赞的却是真心实意。
司徒逸这话是事实,他说的十分自然,落在覃楠兮耳中却有些滞涩,原来他不是不讲究吃喝,只是从没人有人尽心为他而已。看着他一脸惊喜的样子,她心底莫名泛起些酸涩,带着丝心疼温柔道:“你尝过再赞也不迟,这还没进嘴,怎么就知道是好菜!”
司徒逸头也不抬的笑道:“看着就好吃,一定是好的!”话音未落,已提起木箸朵颐起来。每尝试一样,他抬眼看向她的眼里都会绽放一朵惊喜的光华,对着她赞不绝口。
做菜最大的愉快莫过于食客的盛赞,覃楠兮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十分开怀,便愉快的坐在他身边,一面随意搛着他夹到她盘中的菜,一面闲聊起来“今日为何府里的下人都告假了?腊月初四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司徒逸扒了一口饭道:“腊月初四是云泽的雪猎祭,城里会有大集。我原是准过他们每年的今日都可休假的,今年阿萝恰好不在,他们又都知道若去向我告假,我定是不准的,竟都跑去向你告假!真是越来越没规矩!看来不罚他们是不行了!”他向来不理府里的杂事,对下人又很宽厚,所以下人们虽都对他真心维护,但确实少了应当的规矩。今日一早下人们陆续来向覃楠兮告假时,她时左右为难,她只是客中,论理做不得将军府的主,可那些下人口口声声“将军交道唯小姐之命是从”让的她不得不点头。
见他眉宇间泛起的恼意,覃楠兮扬扬唇劝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等阿萝回来让她处理就好,你又何必费心。”
司徒逸听了这话却顿了顿,放下手中的木箸,原本轻快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道:“若卿差人来说有些事耽搁了,他怕是中旬才回的来。你许是还要等几天才能收到消息了。”
“哦~”覃楠兮也停下手,印了印唇角,只淡淡应了一声。如今于她而言,旭哥哥的下落已不像以前一样意义单纯。事情必然会有它的进展,她又何必多问?罢了便抬起头,满眼好奇的追问起他方才说的无关紧要的事来:“云泽的雪猎祭是什么?小飞说要去看热闹,可是真的十分热闹?”
司徒逸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缓道“每年的腊月初四,是云泽猎户们祭祀雪山神女日子。云泽半年雪季,雪山里的狩猎艰险异常,因此每年猎期结束时,平安归来的猎户们都会十分虔诚的感谢雪山神女的护佑和赐予。这祭祀仪式由来已久,也很盛大,后来云泽建城之后,祭祀这日就渐渐成了这里最重要的节日,每到这一日,市中会有一年里最大的大集,市上确实十分热闹。”
“难怪小飞一早就飞不见了!原来有这么好玩的热闹可以凑!我从未见过猎户的祭祀,你带我去看看好吗?”覃楠兮听的神往,身子不觉向司徒逸倾了些。
司徒逸抬眼迎住她,目光一滞,随即笑意拂面,却不开口。
“就看在我给你做了这么一桌好菜的份上,你带我去看看吧!”覃楠兮歪着头和他讲起了条件。
司徒逸依旧只是含笑看着她,满眼的宠溺。
覃楠兮正纳闷他多变的神情,就见他忽然抬起右手,食指轻弯,探到她左边脸颊上,从容的抹了几抹,才收回手去。
“他这又是干什么!浮阁里的尴尬又要来一遍?”覃楠兮心底几乎在咆哮,可身子却吓的僵在原地,瞪着大眼睛惊恐的望着他。
只见他却十分自然的擦了擦刚抹过她的脸颊的手指,轻松的笑道:“好歹楠兮曾叫过我一天哥哥,云泽又是我的地盘,带你四处逛逛本就是地主之谊,何须这么好的饭菜来换!何况楠兮妹妹还为这顿饭菜污了娇颜,弄了一脸柴灰,我做哥哥的应该加倍感谢才对。”
原来是自己擦眼泪时,抹了一脸柴灰!一想这大半天里自己一直顶着一脸柴灰对他颐指气使,覃楠兮就觉得一阵焦热从领口低下烧了上来,羞都来不及,她只顾低下头,扯着帕子胡乱抹脸,还哪有功夫责怪他过于亲昵轻薄。
“不知道这个拿来酬谢妹妹的一餐好饭可还当的?”司徒逸笑意暖暖,伸手递过一串红艳艳的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