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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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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看见司徒逸进来,小飞跳起身,像模像样的福身行了一礼。可还是不等司徒逸开口,她就已经起身笑道:“我还当我今日这差事,交代不了了。好在又忍了一刻,才把将军盼回来!”

    司徒逸听的莫名其妙,一旁的覃楠兮笑盈盈起身,素指轻点小飞的额角,调侃起来:“你这话说的,真真是伤透人心呢。好歹是我和小飞爷相识在先呢。可如今,逸哥哥不在家,小飞爷陪我喝杯茶,都是忍耐着的!”

    覃楠兮说的无心,不过是个玩笑而已,可小飞的脸却腾的红了。

    司徒逸目光一闪,立刻转开了话头:“飞爷怎么有空来?是有什么差事要交代?”

    小飞听了他说,才捡回了平素见惯的嬉笑神色,笑道“我办的自然只能是老大人的差不是?谁让你们两个,自回门至今,就再不见回府里的!我是来请两位的,尤其是你!”小飞说着,望向司徒逸。

    司徒逸笑道:“尤其是我?”

    “是呢,老大人交代,要你务必抽空回去,他有话要和你说。”小飞不管司徒逸自顾自又落坐,顺手捡了颗盘中的樱桃丢入口中。

    司徒逸略为意外,随即神色如常,“是我不好,本该多带楠兮回去探望爹的。”

    小飞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是呢,你如今是大司马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忙是自然的。再说了,你们新婚燕尔,哪里还想得到他人他事!就说我今日来时,覃夫人还托我将你们的定情物送来呢!说是这么重要的信物,苏九都不记得来寻,更何况其他事,她还能记得啥啊!”

    覃楠兮耳根通红,佯嗔道:“这丫头,跟在我爹身边这么久,还是这么口没遮拦!”

    小飞乌黑的眼珠儿一瞪,争辩起来“这话是你嫂子说的,和我什么相干?再者,这话也没错啊,不就是新婚燕尔,不就是定情信物。你都嫁给他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你!”覃楠兮向来说不过小飞,只得红透了脸,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司徒逸左右看看,连忙笑道:“劳动飞爷了,飞爷辛苦了!”

    小飞眉眼一弯,似乎十分受用,转头对司徒逸道:“还是将军知情知意。”说罢,身子一斜,歪支着下巴,笑嘻嘻对着他打趣起来,“说起来,我认识将军也时日不短,可还还真不知道,将军大人除了能行军打仗,还擅画画传情啊!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想到,在她裙子上画画传情的?”

    “哦,你说的信物,原来是指这个啊!”司徒逸笑道。

    方才小飞说起信物,他还纳闷。那海棠红手串,他分明见覃楠兮拢在腕上的,且从未见她褪下过。好端端的信物,怎么会突然落在娘家覃府中,还被萧落梅拾得了。

    司徒逸刚想开口,就被覃楠兮抢道:“谁说那是信物的?那是因为我不慎用酒污了裙子,逸哥哥怕我人前出丑,才出手相助而已。那时候,我和逸哥哥还不相识呢!”

    说着,覃楠兮顺手打开小飞带来的漆木小匣,取出匣中精心折叠的罗裙,指着裙裾上的墨画儿,向小飞一一解释何处是酒污,何处是墨画。

    其实小飞并不以为意,覃楠兮却解释的认真用心。毕竟,百花宴的时候,她和司徒逸,才是公开的“首次”相见,若那时就有定情之说,实在是违背覃楠兮的闺阁教养。

    小飞不留意覃楠兮郑重的神色,只一面仔细的看着画儿,一面回过头去,对着司徒逸啧啧赞道:“嗨,真真是看不出,堂堂的大将军,带兵打仗的人,心思还能巧成这样!不光这蜻蜓,就跟真的似的,瞧瞧这芙蕖,连这几缕蕊都活灵活现,仿佛能嗅出香气儿似的!”

    覃楠兮听她称赞司徒逸,不由的满心里开怀,跟着她手指的地方,又细细欣赏起素裙上的墨画来。

    都说人心多变,果不其然。三年前,先皇赐婚圣旨初下时,她还曾下令将这条裙子拿去丢掉,图个眼不见为净。没想到,短短千日后,再看同一条罗裙,已是珍爱非常。

    看着画中的花蕊,当时的往事缓缓泛上心头。原本欣喜轻松的心,突然毫无征兆的狠狠一坠,一阵急痛袭上心头。

    一个奇异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锥入心底,她忽然便清醒的认定一件事,失声道:“是她,一定是她!”语声未落,失焦的双眸里已拘满清泪。

    是小飞信口一句的赞美,让她忽然想起了幼年的往事。

    十三年前,她从幽州云岫谷初初回到长安。

    因与父兄的多年疏离,和养母云贞的猝然离世,让当时还不满七岁的覃楠兮镇日闷闷不乐。父亲无奈,只好从人市上买来个比她还要小一岁的女娃儿,回来给她做丫鬟。那么小个小人儿,与其说是丫鬟,其实还不如说是父亲给她寻来的玩伴。

    那个买来的小女娃,雪白乖巧,十分讨覃楠兮的喜欢。两个小女孩儿,很快就拖着小手儿玩到了一处。那情形,像是姐妹胜过主仆。只在一件事上,覃楠兮行了个主人的权柄——改名。

    小女娃原有个名字叫做草儿,覃楠兮嫌这个名字粗鄙,替她改做雪蕊。

    “雪蕊?雪花儿还有蕊吗?”草儿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没上没下的问。

    覃楠兮抿嘴一笑,故弄玄虚道:“冬日里自天上落下的那雪花儿,自然是无蕊无香的,可天下的雪花,可不只那一种呢!”

    “雪花还有不是从天上落下的?”草儿挠着自己稀疏的黄头发,呆呆的问。

    “自然有,在幽州翠微山里,满山遍野,都是雪样的花儿,又白又香又暖,春日里,采一朵开得正好来吃,那花蕊的心处,是甜甜的呢!”覃楠兮闭着眼睛回忆着。

    草儿傻傻听着,唇角的一对儿小梨涡浅浅洼下,憨懵懵地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好地雪花儿呢!那奴婢就叫雪蕊好了!谢谢小姐!”

    自那天起,雪蕊伴着覃楠兮,一伴就是十年……

    司徒逸看着覃楠兮忽然滚滚泪下,紧张而无措的捏住她颤抖冰冷的手,不知从哪里安慰才好。

    “是雪蕊,一定是她!”覃楠兮泪如雨下,身子沉沉坠到案畔,颤声哭起来。

    “雪蕊?”司徒逸拧眉疑惑“就是你贴身的那个小丫头?她不是……”他知道,雪蕊因闺楼失火而身亡的事。此时突然听她说起雪蕊,他自然深觉意外。

    覃楠兮薄唇轻抖,面色苍白,许久,才缓和了几分,转目望向小飞,颤声道:“静漪,静漪就是雪蕊!”

    小飞闻言,眼睛和嘴同时圈成个大大的圆。惊怔了足有盏茶功夫,她才舔了舔唇涩涩道:“你是说那个,那个若水庵里的,那个怪物,就是你的丫头?”

    覃楠兮点头承认,泪如雨下。

    若水庵里,覃楠兮第一次见到面目全非的静漪。当时,她发疯般冲向她,覃楠兮只觉的她让自己感觉十分熟悉,而小飞和程嬷嬷都认定,那怪物那么拼命的要靠近覃楠兮,是有话要和她说……

    后来,覃楠兮寄居若水庵修行。静漪寻机来找她,被惠静打发走。再后来,她在门口积雪中,看到一幅奇怪的画儿。那画儿上,是两朵六棱的雪花,花心处,探出几缕细细的游丝,仿佛花蕊……

    只是,当时她急着去见比邻而居的昌义公主,根本未将那幅画儿入心。

    雪蕊还活着……

    既然雪蕊还活着,那么,嫂嫂为何要骗她说,雪蕊惨死在闺楼大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