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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何书墨捂着嘴,屁颠儿屁颠儿跟着眼前身形高瘦的男人下楼梯,走出了网吧的玻璃门。
正是傍晚的时候,天刚擦黑,华灯初上,远处天幕是一种介乎深蓝和漆黑的颜色,在密实如蛛网的高压线覆盖下正交通拥堵,临街做生意的小店开始热闹起来,嘈杂的人声和车鸣充斥着何书墨的耳朵。
就连眼前那一抹冷色的身影,都被染上了一些烟火的晕黄。
不过美人嘛,就算身处垂着小灯泡、铺着大篷布的大排档,四周满是“麻小啤酒”、“鸭血粉丝”、“重庆麻辣烫”等密密麻麻的招牌,他也是满身的遗世独立,无风自凉。
迈着一双长腿穿过长街,“美人”此时过回头,用那双帅气、深邃的眼睛看了一眼何书墨,然后堪堪停下脚步,站在一家没开业的店铺的卷帘门前面。
他刚才走路步伐很快,大步流星,衣角带风的,何书墨为了跟上,一路小跑,此时气喘喘地猛停脚,差一点就撞到他身上了。
何书墨像狗一样“呼哧呼哧”地喘气,喘了半天觉得不够淑女,改成“哈啊哈啊”的深呼吸,一双眼睛水汪汪地仰视着眼前的人,眼神像是刚产完崽的母狗……
顾凛停下脚,站定,微垂着眼睫,淡定地扫了眼面前的女孩,凉凉地开口、语气像是自语:“找我……你认识我?”
锐利的凤眸瞅住她,不留一丝隐晦和遮掩。
何书墨愣住,他说话也太直入主题了,好高冷……
她支吾了半晌,心想着从何说起,刚才的确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说要找他,结果现在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了!
一激动嘴角又开始疼了,她耷拉着脑袋,放低放低再放低,就跟民国时期某位张姓女作家似的低到尘埃里去,说道:“昨天,你是替别人要的我的电话,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嗯……好像懂了,顾凛微微抬眸,听见她一句跟眼下情景八竿子打不着的陈述句,心里有点明白。
但还不是很明白。
人家小姑娘也有可能是生气了闹情绪?
“所以呢?”顾凛怕吓着人家,于是稍微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
“所以……”何书墨急了,有点气急败坏,说不口啊,太羞耻了!
所以,我原来以为是你看上我了,可是其实你是拿我的电话给别人,我长这么大到现在,从来没谈过恋爱,但是竟然有一种被甩了的感觉,连失恋都无师自通了,所以为了赔偿我的精神损失,也请你把联络方式毫不犹豫地甩给我吧……
这一堆话,她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憋了一会儿,何书墨觉得自己宁愿咬舌自尽,当场呕血身亡,也说不出这么丢脸的对白。
顾凛看她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决定快刀一斩:“行了,没别的话了就赶紧回家吧,以后不要乱去网吧。”
他语调刻板得就像是在进行安全知识教育。
顾凛说完,就转身打算往回走。
结果,他刚走出去两步,就觉得背后的衣服下摆……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嗯?
他微微挑了挑眉,回过头,只见她两只小爪子哆哆嗦嗦地抓住自己衣服,脑袋耷拉着看不清楚表情,后脑勺还翘起一根呆毛。
这么不依不饶是什么情况?
“你,你别走……”何书墨不知道怎么了,被逼急了,眼珠子都通红。
她想起师兄们常说:师妹啊,你造不,女追男隔层纱,特别是你这张脸啊,想追谁已经不是隔层纱了,就隔了层氧和二氧化碳啊,你只要管住嘴,少说话,装可怜,你就是女神了!
何书墨心知肚明,要是她现在放手了,估计就再也见不着他了,怎么着也得先把电话搞到手吧。
“能给我你的电话吗?你给的话我就走……”何书墨可怜巴巴地抬起眼。
顾凛再次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嗯,红透的脸颊和耳朵,以及微颤的嘴唇和手指,再加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露出的一点泪光以及……嘴唇上流出来的血(?)。
感受到他略带审视的目光,何书墨紧张地干咽了口唾沫。
好囧啊好囧,嘴里的伤口都在嚯嚯地疼,于是她倒吸了口凉气,劝自己吃点凉气冷静冷静。
“你要我的电话干什么?”他那双幽邃的眼睛深不见底。
何书墨想了想,又是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非常烂的借口:“昨天你问我要电话,我都给你了呀,但是,我对那个铁汉柔情小绵羊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语气激动地说完,爽完。
一时寂静。
何书墨徐徐地抬起头,才看清昏暗里他的表情。
他身后是繁华喧杂的闹市街头,此时霓虹亮起来,逆着光,他的身形轮廓被衬得更峭拔了些,像是在夜色里浮现的几笔极细的笔尖用浓墨勾勒出的虚影。
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流溢出一点冷光,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这么说,你是对我有兴趣?”他淡淡地问道。
何书墨懵了,愣住,霎时间脸红得发紫……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啊!
不过事情到了这份上了,豁出去呗!
她点了点头。
“才见了两次……”他沉吟了下。
再次点点头,何书墨有一种男女主角拿错剧本的感觉……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话一样,神色寡淡地说道:“可是我对小屁孩儿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竟然这么说?!
眼睛有点酸,眼眶又有点热,何书墨知道自己脸红到耳朵根了,他有必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行了,赶紧回去吧。”他冷声交代了最后一句,就转身离开。
这次他走得很顺利,那女孩并没有再抓住他的衣服,于是脚步慢慢地松懈了些。
这条街真的是鱼龙混杂,此时他穿行在无数小摊贩的地摊儿之间,周围人来人往,可是他只走出了两三米,忽然就被身后猛冲过来的人撞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粉红色lody兔子图案的小钱包就塞进了自己怀里,他接住的时候听见何书墨很激动地对自己喊道:“顾先生,电话先不说,你捡了钱包的话,一定要还啊!”
顾凛在那一瞬间有点懵,然后他转过头,只看见何书墨飞逝的背影,飘在风里的长发像一面质地柔软的黑缎漾起水波似的纹路,脚底下像是被狗追了似的撒腿就跑,顺着大街小巷,一路撞人。
“……”他微微眯缝着眼睛,盯着手里的钱包。
十五分钟后。
跑出去整整四条街,何书墨才减速,渐渐地变成均速慢跑,又快走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一根电线杆,冲上前把后背靠上去,她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
体力透支让她此时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无力站稳,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觉得口干舌燥,而且嘴唇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何书墨摸了一下嘴角,一低头,尼玛……一手血啊!
合着她刚才深情告白的时候,就这么满嘴血红,跟裂口女似的?!
“嘶!”嘴又开始疼了。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何书墨没发现顾凛追上来,不禁有点得意。
果然她不擅长装嫩卖萌,还是根据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规划比较妥当,她现在把钱包丢在顾凛那里,他肯定会还回来,一来二去,肯定还有机会见到他!
何书墨欣慰地笑着,舔了舔嘴,弄得一嘴血腥味,然后捋了一下小包的带子,朝公交站台走去,忽然想起……糟糕,金陵一卡通还在钱包里……
没关系,这里离学校也挺近的,走回去也没多远。
口好渴啊,她现在身上也没有钱能买瓶水喝。
忽然,她像是脑门被闪电劈了一下似的,又想起一件事!
她自己的身份证在钱包里没啥,因为那是留给顾凛找到自己的线索,可她借来的cici的身份证也还在自己的钱包里忘了掏出来……等下她怎么跟贺兰交代?!
***
顾凛走回网吧时,刚走上二楼,就看见乌烟瘴气的烟雾里,四个脑袋藏在四台电脑后头,此时正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他缓步走近,就听见有人笑得很猥琐对自己喊道:“行啊你顾凛,连这么小的都不放过?”
“这次这个不错啊,腿长腰细的,凛哥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吗,上次那个f罩的他看都不看一眼……”
“你说这年头,小女孩们怎么都那么想不开呢,这个月第几个了?排着队来找拒……”
……
不理会他们的满嘴胡沁,顾凛深蹙着眉,看着眼前,摊开在桌面上的东西。
一个粉色钱包,一张大票,剩下的就是好几张10块20块的零钱,拉链隔层里还有一把钢镚儿,连一分钱都有,接着就是各种卡,校园卡,一卡通,会员卡,银*行卡,另外还有两张身份证。
顾凛眼睛迷蒙地从坐起来不怎么舒服的网吧转椅上直起身,觉得头疼。
静静看着那张近在眼前,上面写着“何书墨”三个字的身份证,顾凛眼中冒火。
“何书墨。”他念叨了一句。
证件照上的女孩对着自己憨笑,露出全部牙齿,一点也不懂矜持。
“诶,这不是菊花大鸟吗?!”隔壁的卓知扬摘掉耳机,凑过脑袋,惊喜道:“证件照也照得这么好看啊!菊花大鸟她跟你说什么了?”
“菊花大鸟……”顾凛微狭起眼睛,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念叨一遍。
“对啊,她的网名啊,我叫铁汉柔情小绵羊,你忘了?”卓知扬朗笑起来:“很可爱吧?”
顾凛蹙着眉回忆,的确他好像在相亲会那天被人叫过“铁汉柔情小绵羊”什么的,自己居然顶着这么傻逼的名字坐了一夜。
而且一个正常的姑娘,会叫“菊花大鸟”吗?
“早知道昨儿就不让你帮我去相亲会了,都怪你,不就是一节1对1私教嘛,你让训练馆里那个巴西教练帮我糊弄一次就是了,非得让我亲自去……”卓知扬意见不小。
他自从开始在顾凛开的那家搏击训练馆教泰拳开始,基本上天天都被虐,八角笼里被虐就算了,连相亲会也泡汤了。
卓知扬说完,看见顾凛根本没什么动静,只是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那双凤眼里的冷光如刃,都能戳死自己了,他顿时心虚地别过头去。
顾凛瞪了他一眼,把耳机戴上,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何律新”三个字在屏幕上不断地闪啊闪,顾凛直接按掉。
接着又锲而不舍地轮番轰炸了三四次。
真是烦不胜烦,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接电话,一把打开窗栓,推开,窗外的夜风呼呼地灌进空气混浊的网吧里。
“顾凛?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我还以为你死了!”何律新白痴的声音响起在电话那端。
“找我有事儿?”
“唉,我都听说了,你怎么样啊,重伤了还是残废了?别的不说,你要是被仇杀了,咱妈和未来弟妹我来养,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兄弟啊你有事也不跟我说,我这个着急!”
顾凛觉得心头的愠怒像是开了小火,一点一点慢慢地燎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最近自己跟姓“何”的什么仇什么怨?
“说人话。”他冷着脸,直接打断何律新的滔滔不绝。
“你就告诉我,我们头儿说你最近在南京的房子不能住了,到底怎么了?”
“我家被人炸了。”顾凛喝了口酒,淡淡地道:“就这么回事。”
“什么?你妈炸了?!”何律新怪叫起来:“哪家医院啊?”
抚额,顾凛被电话那端的人气得闭上眼,冷冰冰地骂道:“你妈才炸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