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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博武并未发觉许多妇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葡萄挣扎着要直起身子,在他怀里不安生,文博武挑眉,眼神黯然,若有似无道,“你娘若见我这样抱你,又该生气了。”直起葡萄,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四个月的孩子早就能直起身子了,文博武和沈月浅冷脸后不曾进过正屋,他记得的还是沈月浅告诉她的,孩子身子软,不能直起她的身子,骨头伤了,不好看不说,容易留下病根。
直起葡萄身子,看她硬朗地东看西看,文博武也好奇地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经过一处布庄,葡萄明显不愿意走了,拽着文博武衣衫,目光炯炯地望着里边,文博武驻足,好笑地望着她,“葡萄喜欢里边的颜色?”这段时间忙着赶路,葡萄身上的衣衫穿了就着水洗,晒干了接着穿,若是在府里,衣衫早就该扔了,目光莞尔,悠悠然往里走,却在目光瞥到一抹灰白色微微佝偻的身影时,顿住,哪怕他未和沈月浅铺子里的人打过交道,余光里的人影他也是记得的,铺子里一个伙计,十七八岁的模样,沈月浅托掌柜买回来的人,个子高,总爱驮着背,久而久之,背影和上了年纪的人看上去没什么差别。
文博武回忆着他的名字,想了许久,试着喊道,“小六……”
远处的身影僵住,拔腿就跑,文博武察觉不对劲,按着葡萄的身形跟上,可能他生气略大,怀里的葡萄吓着了,张嘴哇哇大哭,很快,眼泪满脸都是,文博武不得不停下来,看着小六拐进一条巷子,街边的人都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文博武目光一片阴蛰,沈月浅不想铺子和文家牵扯上,卖了铺子,让掌柜的重新寻一处,而那些伙计也解散了,因而他才没有查沈月浅之前的人手,站在巷子口,蹙眉地望着里边,这地方脏乱不堪,担心葡萄惹上不赶紧的东西,文博武并没有往里边,哄好了葡萄,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大半个时辰后一处木柴堆里冒出个脑袋,眼神四处张望,视野中没人了,才推开挡在身前的柴,拍拍身子走了出来,手里的药包因着藏身,在短木棍上划了口子,撒落一大半,小六苦恼地望着地上的药,药少了,东家的病如何治得好,裹好手里的药,担心再撒落出来,撕下身上的袍子紧紧裹着,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太阳西沉,天边还残余着一片红,小六抖了抖肩膀,弓着背,晃着步子沿着街边走,到十字路口时,抬眸张望了一眼,随后往左拐了进去,接连三个岔口,才走到一处小门前,小六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正在收拾衣杆上的衣服,见小六转身关门,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小六回来了?铁叔刚还问起你了,药拿回来了?”花姨一口流利的青州话,她本是青州人,前些日子,有人找她伺候一位生病的夫人,也不耽搁时辰,帮着熬夜,弄点饭菜就好,一帮人是外地口音,花姨也不多问,只是在青州城这么多年,长得这般好看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本以为是个不好伺候的,几日下来,惊觉没有比夫人更好的主子了。
而一行的铁叔小六也是好性子的,花姨在城里做短工,大户人家内宅的阴私多少清楚些,加之夫人又长得好看,只怕是生了孩子被人遗弃的,摇摇头,花姨将叠好的衣衫搁到篮子里,上前接过只剩下半包的药,蹙眉道,“是不是路上勾住什么撒出来了?”
小六多少心不在焉,胡乱的点了点头,他不是青州人,街上那个叫他的男子他也不敢转身看,只担心是路上遇着的那帮人,“花姨,夫人的病好些了没?”
说起这个,花姨一脸凝重的摇了摇头,她觉得夫人的病多少在心里,心病还须心药医,“不若明个儿换个大夫看看吧,拖下去不是办法。”初见沈月浅的时候她虽然神色憔悴,精致的脸还透着贵气,生病好,脸色愈发苍白,美若天仙的一个人,香消玉殒了多叫人难受。
小六点了点头,“你先熬药,我找铁叔说点事。”铁叔便是东家器重的掌柜,帮着管铺子多年了,东家离开京城,掌柜的放心不下,誓死要追随,商人重利轻别离,跟着掌柜混的几年,他学到的是重情重义。
这是一处小宅院,进门后就是一处院子,东家住在楼上,他和掌柜的住楼下,推开门,见掌柜的拿着地图,计划着行程,见他进屋,抿着的唇微微舒展,笑道,“你回来了?大夫可嘱托了什么?”
沈月浅的病来势汹汹,他不敢在继续赶路了,沈月浅出了事,他和小六也会没命,在青州城找了好几个大夫了,都说吃了药就会好,然而,沈月浅身子愈发薄弱,这两日还咳嗽上了。
小六蹙眉,严肃着脸落座,如实道,“大夫说吃了这副药没有起色的话,可以再找大夫看看。”沈月浅的病他们不好评论,然而拖下去不是法子,尤其,后边还有人追着,“掌柜的,不瞒你说,之前那帮人估计追上来了,我在街上听着人叫我,我们要不要去隔壁的府城躲躲?”
掌柜的动作一顿,看向小六,眸子里尽是担忧,“他们还惦记着?”
小六艰难的点了点头,沈月浅容貌出众,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当日如果不是他们反应快,之后指不定会怎么样,便是他,也不敢想沈月浅被人糟蹋了,京城会怎样,文家权势滔天,周家也不是好惹的,何况,沈月浅和皇后娘娘关系匪浅,小六吞了吞口水,忐忑地看向掌柜,“掌柜的,你后不后悔?”
掌柜的明白他问的是何事,沈月浅差他到处打听这处村子的时候他没想那么多,后边看沈月浅要独身前往,他如何敢答应,人从他手里走的,不管谁追究起来他都会没命,还不如一起跟着来,他年纪大了,和形形□□人打过交道,听别人到处赞扬外地的风光,身为男子,多少有些艳羡,想着和沈月浅一起,也算在死前见识一番了。
谁知事情弄成今日的地步,叹口气,“不后悔,可知晓夫人要遭如此大罪的话,我是坚决不会帮着夫人离开的。”
花姨熬好了药,端着上楼,这处宅子是铁叔花钱买下的,老宅子里,木板松,踩在上边会咯吱咯吱响,沈月浅头昏昏沉沉的,撑起身子,看了眼,又傍晚了,“花姨,是你吗?”
“夫人,是我。”花姨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光是闻着就叫人觉得苦,夫人喝的时候拧着眉,不一会儿就喝光了,推开门,残红的光笼罩着屋子,连着床上的沈月浅身上都铎了层金光,花姨迷了眼,不自主的呢喃,“夫人长得真好看。”红颜祸水多薄命,花姨从来不敢问沈月浅之前的事,每天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活儿,这次也是。
搁下药丸,推开窗户,转身欲退下,走了两步却被沈月浅叫住,“花姨,坐下我们说说话吧。”
花姨一怔,嘴角漾着温和的笑,“好。”沈月浅长得好看,性子也好,看她举手投足就知晓不是一般人,花姨在床边坐下,顺手将药碗递给她,“夫人,药温度刚刚好,加了糖的,您吃了我们再说。”
沈月浅点头,她的病刚出京城三天就有了,那时候胸胀,隐隐发痛,她只以为是小日子要来了,没有搁在心上,之后情况越来越严重,成了硬硬的一团,沈月浅从未遇着过这种情况,路上买了些药,吃了后缓解不少,若非遇着一场大雨,也不会耽搁这么长时日,不过半个月,京城生活好像离她很远了,有时候她甚至在想,那些是不是一场梦,她什么都没有,可每次吃药,都忍不住想起那张脸,常年清冷的脸微微笑开来的样子……
握着药碗,一如既往的不喘气的喝下,擦了嘴,看向花姨,“花姨家里有女儿吗?”
花姨以为她想亲人了,语气愈发随和,“有,家里三哥小子两个女儿,都已经成家了,这次出来帮忙也是因为二儿媳妇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家里负担重,百日宴要花不少银子,这不才出来了?”说起家里的事,花姨眼神也软了下来,“我那三个儿子从小就是来讨债的,没少让我操心,小的时候总怕他们性子养歪了,大些了又怕娶不上媳妇,成亲了又担心没有儿子!好了,三个小子都有儿子了,又担心他们负担重,一辈子都操不完的心,还好我两个女儿省心,否则,真是不让我活了。”
花姨三个儿子儿媳住在城边小院子了,一家人挤在一起,白天在城里做工,晚上再回去,沈月浅情况特殊加之给的工钱高!故而花姨才留下的,嘴上虽然抱怨,看得出,花姨甘之如饴,想起沈月浅的病因,花姨忍不住多嘴劝道,“夫人年纪轻轻又长得好看,以后的路还长着,想我当家去的时候我还在做月子,那时候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不想活了,出了门就是一条河,站在河边好几次,有次鞋子都湿了也不敢继续往下走,家里有五个孩子要养,公公婆婆又是不好对付的,当时我就想着,我要是死了,说不准五个孩子就被他们拿去换钱了,生了他们不对他们负责,有什么脸面去底下见我当家的。”
不由得,沈月浅想起家里的三个孩子,白白胖胖的,都还不会说话就被她忍心抛弃了,文博武再娶一个性子好的还行,如果娶个蛇蝎心肠的回来,她的三个孩子要遭多少罪?慌神见,羡慕地看着花姨,“你相公对你一定很好。”花姨长得不算难看,小户人家守寡的女子要出嫁不难,而花姨却将孩子抚养长大,任劳任怨地蹉跎了一辈子。
“好什么好,也就寻常夫妻那样吧,那时候我婆婆不喜欢我,总爱搬弄是非,我相公没少和我吵架,不耐烦了还会动手打我。”可能看沈月浅情绪不佳,花姨也有了倾诉的心思,“那时候我们住老家,他在城里给人打工,挣了钱还去外边养了狐媚子,我知道后闹着和离,他也没软下心来,还说他也是为了将来的好日子,饭桌上都有女人陪着,那两年,家里天翻地覆,我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渐渐就断了心思,只想着好好照顾孩子,人啊,引起用光了就是倒霉的时候了,也不知他在外边得罪了谁,赔了一大笔银子,存的银子全赔进去了……”
说到以前的事,花姨眼角微微湿润,“他整天在家里唉声叹气,公婆大嫂二嫂在门外骂,说他连累了一家人,他一声不吭,我心里却是得意的,觉得是他抛妻弃子的报应,谁让他三心二意辜负了我,后来我怀了孩子,他又开始早出晚归了,你知道我当家的怎么死的吗?”
沈月浅摇头。
“我坐月子,家里没有老母鸡了,他去城里给人做工,搬石块,被倒下来的石块压死了,临死前啊,一直拉着东家的人的手,说不要报官,他的命折成银子给家里坐月子的媳妇拿回去。”时隔多年,花姨想起来还是泪流不止,“我就想啊,他都在外边有人了,还惦记我做什么啊,后来才知道,他在外边养外室,不仅仅为了他,也有讨好其他人的意思,酒桌上,女人旁,容易拉来伙计,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沈月浅一脸不可思议,“他……”
“你也觉得是他自私自利的借口吧,我当时也那么想着,他就是要托着我,托着我给他守寡,他走了,公婆将我和几个孩子撵了出来,我以为日子过不下去了,他身边的朋友给了我一笔银子,说我当家存放他那里的,有银子不存起来,担心挥霍光了,对不起我们娘几个……”花姨擦了擦泪,脸上重新有了笑容,“我是小心眼,村子里也有地主纳妾的,毕竟是有钱人家的事,从成亲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他会背叛我,那种滋味,好似身上有千万只蚂蚁在咬我的肉似的,恨不得死了才好,后来,当家的不在了,我细细回想,才发现,他心里是喜欢我的,刚成亲那会,婆婆什么事都指使我做,只要当家的在,他便会提出几个妯娌轮着来,我怀第一胎的时候脾气暴躁,他耐着脾气哄着,偷偷买鸡蛋在外边煮好了搁我枕头下,我爹生病需要银子,他瞒着我公公婆婆到处找人借钱,我想啊,要是他还在,我一定好好和他过日子,男人的心或许和女人不同,他不知晓逢场作戏对我女人来说就是要我们的命啊……”
这些话,花姨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被公婆撵出门,带着几个孩子来城里,又被公婆告到衙门说她不孝,她从未争辩过,有的事情,公道自在人心,她只是在教导几个孩子的时候会告诉他们,他们的爹是多么疼爱媳妇,哪怕将来富贵了,也不准纳妾,平平淡淡过日子,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生活。
可惜,她没有和她当家的说过,只是一味的吵,一味的闹。
花姨的话说完,沈月浅陷入了沉思,她以为男人真的喜欢女人,只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像沈怀渊对周氏,文战嵩对宁氏那样,“花姨,如果你当家的没有为生活所逼想着挣更多的钱,他会纳妾吗?”
花姨眼露迷茫,片刻,眼里有沈月浅看不懂的情绪,“该是会的吧,我性子太过霸道,不愿意听他说,次数多了,只怕会适得其反吧。”
沈月浅又是一怔,她不禁回想,她和文博武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这些日子不刻意想的身影又冒了出来,江南的事情她从没细想过,总觉得是文博武背叛了她,上辈子她嫁给宋子御,对他来说何尝不是背叛?之后杨盈的事情,沈月浅摸不准文博武的心思了。
花姨看沈月浅一脸沉思,又叹了口气,“夫人,你年纪小,很多事情要慢慢来,人活着,比什么都好,我当家的要是还在,我一定收住脾气,凡事有商有量,他本来就听我的话,我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沈月浅抿唇笑了笑,“花姨谢谢你。”她以为,这会是她留在世上最后的日子了,替玲珑找到家人,她就去法林寺,落叶归根,上辈子她就葬在那里,这辈子也该回到那里去。
文博武有了新欢,周氏小七日子过得如意,三个孩子有人照看,她没什么放得下的了,听了花姨的话,她才明白,原来,她放不下的太多了,她没有陪文博武一起守着孩子长大,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喜欢他,很深很深的喜欢,哪怕丢了命也在所不惜的喜欢。
花姨留意到沈月浅心情放松了许多,会心一笑,“我啊,从来没和人说过一起的事,这次出门做工三个儿子不答应,若非铁叔说要年纪稳重的,我在家抱孙子了呢。”
和沈月浅也算是缘分,儿媳妇生完孩子后她就惦记着来城里做工,找平时走得近的姐妹拖她打听打听,谁知第二天就要她上门,花姨知道上门并非就是要她了,大户人家都是要经过筛选后才会用,第一次见着沈月浅,花姨心里打鼓,人长得好看性子多少有些刁钻,县太爷府里两位姨娘掀起多少事儿了呢。
奈何开的工钱高,一天两百文,要知道,纵然县太爷府上办宴会她们帮忙也就一天四十文,当沈月浅问她问题的时候花姨心里别提多紧张了,最后沈月浅手落在她身上,花姨嘴角忍不住上扬,虽然,她知晓大户人家不喜欢情绪外露的,可她就是太激动了。
家里的银钱三个儿子成亲后又置办了两个女儿嫁妆已经所剩无几,几个孙子又到了上学的年龄,银钱方面自然是越多越好,照顾沈月浅后,她愈发满意了,哪怕一天二十文,这种伙计她也是愿意的。
沈月浅掀开凉被,嘴角带着真心实意的笑,“那我可要赶紧养好身子,早点放你回去抱孙子才好。”笑容中,多了一份光彩,花姨跟着笑了起来,“夫人多笑笑,好看呢。”
晚饭,沈月浅一个人在屋子里用,胸口隐隐作痛,加之又得了风寒,精神不太好,花姨按着往常进屋收拾碗筷,看沈月浅床前的灯已经灭了,心里高兴,早点睡对身子好,往几日,沈月浅总爱坐在窗户边,看着外边不说话,瘆人得谎。
一处灯红酒绿的院落中,觥筹交错,上首的男子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滑进旁边女子的衣衫,不重不轻的捏着一处樱桃,侧着身子,贴着女子耳朵,荤话连篇,他腿上的女子早已软了身子媚眼如丝,轻轻抗拒着,“大少爷,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男子加重力道,惹得女子轻呼一声,激得男子起了心思,扔了杯子,蘸着酒的手滑入女子裙摆,“今晚你没喝酒,爷喂你尝尝味道……”
湿润的手叫女子羞红了脸,桌上其他人皆眼神迷离,搂着怀中女子往旁边的软塌上走去,丝毫不在意推门进屋的小厮,整个青州城他们说了算,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被纳入他们府上去了,而怀里的女子是怡红院刚从外边找来的,味道很是不错。
小厮好像已经见惯这样的场景了,事不关己地走到上首,裙纱滑落,女子白皙的腿紧紧并拢,仰着头,红唇微启,似难受似欢愉,小厮咬着唇,小心翼翼的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副画像,还未递给男子就被男子一脚踹开,连带着手里动作也狠了起来,惹得女子踮起脚,浑身战栗。
小厮忙跪在地上,捂着胸口,捡起地方的画像,退了出去。
刚关上门,里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喘息声,见惯了这种场景的他也忍不住红了脸,屋子里的烛火渐渐熄灭,小厮守在门口,直到旁边来人准备进屋收拾屋子里,他站在门口唤了声,“大少爷,来人了。”
很快,从里边走出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小七忙将昨晚的那副画像拿了出来,不确定道,“昨天有人到处打听画像上的人,奴才看着可不就是之前遇着的那人身边的仆人了,您看?”
瞬时,画像被接过,男子嘴角浮现吃一抹吟荡的笑,“他们在青州城?可知道是谁打听他们?”
“据说是一名长相不俗的男子,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大少爷要不要查查?”
“不用,我只要那个女人……”想着那日在树林从中惊鸿一瞥,他身子就起了反应,果真是红颜祸水,那样的人要是能接近府里,不信管不了那张嘴,保管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着,心情也急切起来,“我与你一起,找府里的话师过来画了画像,拿着画像去找,她自己乖乖送上门,当然要好好疼她了。”
小厮会意,回到府里,遇着准备去衙门的县太爷,男子瞥瞥一笑,态度恭顺起来,“爹去衙门了?”
县太爷看他衣冠不整的样子就明白定然胡闹了一整晚,多这个儿子,他是气不打一处来,奈何老年得子,怕管教狠了,适得其反,平时也睁只眼闭只眼,这次也是,县太爷点了点头,“你好好陪陪你娘,出去玩夜里也回来,什么人府里没有,跑到外边去真有兴趣得多?”
男子坏坏一笑,不过十□□年纪,正是喜欢胡闹的时候,凑到县太爷身边,理了理整齐的领子,“过些日子我就乖乖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去了。”把人接进府里,没玩够他还真舍不得出去,佳人在怀,总要多怜惜一段时间的。
儿子之前走亲戚路上遇着一名女子还被对方踢中要害的事儿他是知晓的,看儿子脸上的表情,也就每次提出要纳妾的那会才会有,不过这次,脸上的笑灿烂了些,县太爷不知为何就想起儿子遇着的那名女子了,“不会是有那人的消息了吧?”
男子一副不可说的神色,是与不是还要打听后才有消息,他倒是希望她在青州城,这样的话,就是他的天下了。
县太爷衙门有事,也不和他多说,走前提醒了句,“你心里有数就好,别什么都往府里塞。”县太爷虽然只有一个儿子,身边小妾也是多的,有次父子两看上一个人,县太爷自然不会和马冲争,哪知道不过半个月马冲自己就倪了,县太爷为此生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阅人无数,那名女子身段各方面都是好的,在他身边起码要半年才会转去其他人身上,谁知儿子半个月就将人搁在一边不管了。
掌柜的记挂着小六说的事情,他在京中多年,对方一看就是有些来路的,非富即贵,青州城说大不大,如果对方真的找来了,可就出大事,出了门,难得看沈月浅坐在院子里,早晨的太阳不算毒辣,沈月浅坐在花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和花姨聊着,宁静而温馨,想起大夫说的那句心病还须心药医,掌柜的心里松了口气,上前叫了声夫人,沈月浅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生病的苍白,不过比之前好看了许多,“铁叔要出门?”
离开京城后,沈月浅就叫掌柜的铁叔,亲昵了许多,掌柜的点点头,对方真要是找过来了,起码要确保沈月浅的安全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钱买人,不过不能太明显了,担心引起怀疑。
他害怕出事,让小刘守着门口,随机应变,交代好了,才迅速离开,花姨看着他背影,好笑道,“铁叔是个急性子,組什么都利落。”自始至终没有问过沈月浅家里的事,害怕引出沈月浅的伤心事。
“他一直都是这种性子,对人也很好,没有她,我怕也活不到现在了。”沈月浅最初没想人跟着,她花钱雇马车南下,那时候的她已经没了求生的意志,道没想那么多,谁知铁叔知晓后要一路跟着,铁叔说要见识见识外边,多少也有关心她的成分,有的事情或许有多方面的原因,铁叔不说,她也不问,心里暗暗记着他的好。
花姨又说了两句,沈月浅问起她家里的孙子,花姨满脸堆着笑,“有机会抱过来让夫人看看,大孙子已经四岁了,调皮得很,他爹娘都管不住了。”
沈月浅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怕有你撑腰他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吧……”
花姨咧嘴笑得开心。
吃过午饭,门外有人敲门,小六如临大敌,花姨站在走廊上,听出声音后让小刘开门,沈月浅也走了出来,花姨耐心解释道,“是我一姐妹,当初这份工还是她让我来的呢,只怕是家里出事了。”花姨在这边伺候沈月浅一直没有回去过,她想不到其他理由秀娘子来的原因。
小六打开门,见是女子,微微放了心,花姨急不可耐的上前抓着她的询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事?”
秀娘子摇头,眼神在院子里到处转,最后停在沈月浅的脸上,“有点事,你当家的几个兄弟伙来了,说是你得了孙子,他们没什么东西送的,提了些鸡蛋,等着孩子满月才走呢。”
青州城没有满月礼的说法,多是孩子白日宴请走得近的四方邻居吃酒,花姨怔忡了会,垮着脸道,“当年逼着我们娘几个出门,屋子田地一点都不分给我们,看老大老二他们成亲日子过得好了就想来打秋风,他们怎么好意思?”花姨是恨不得骂他祖宗十八代,可知晓在别人院子里,沈月浅又在身后,有气也只能憋着。
秀娘子安慰了她两句,推开花姨,上前给沈月浅行礼,她介绍这个活计的时候不知晓开的工钱这般高,好在她不缺钱,心里虽然羡慕,不至于做出小心眼的事情来,福了福身子,“夫人,能否准半天假,让花妹妹回家看看,家里都是长辈,几个孩子哪有胆子冒犯?”
她的眼神一眨不眨落在沈月浅脸上,好似在比较什么,沈月浅不喜,不过听花姨说就知道那些人不是好打发的,沈月浅点点头,叫花姨随她进屋,秀娘子靠给人介绍活为生,知晓规矩,老实站在门口没进屋。
花姨心中过意不去,那几人明显就是来打秋风的,尤其得知自家买了院子后,更是常常来,当年公婆将她告到衙门,好在当时的县太爷讲理,划清了两家关系,还说如果要她养老,分家也有她的事,否则,那些田地就当是给二人养老的了,两人眼皮子浅,哪里愿意将手中的田地送人,应了留下田地,之后再没上过门。
老的一走,下边几个又开始不害臊,没脸没皮起来,拖家带口的来打秋风,她本来就是个暴躁脾气,拿着棍子将人赶出去,之后他们还来,说起来,花姨自己都累了,如实道,“夫人,用不了半天,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他们就是欠大,好了伤疤忘了痛,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还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不会给他们留面子的。”
实际上,也是那些人打听到花姨不在才敢上门的,沈月浅如何不知晓其中弯弯绕绕,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还是玲珑缝的,担心她遇着事情没有银子傍身,沈月浅解开绳子,里边有些碎银子,还有一张银票,想了想,沈月浅只拿了三个碎银子出来,“花姨,你拿着,对付那些人,这次打出去了下次保不准还会上门,你又不能一直守在家里,让四方邻居照顾着点就是了。”对付那种人,出钱请人动手,比自己动手有效果多了。
花姨说什么都不肯要,看沈月浅装扮就知道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年纪轻轻的,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拒绝道,“夫人,这钱我不能要,你自己留着,他们说白了不过就是打秋风,这么些年我都没让他们占便宜,这次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您以后花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自己留着啊。”
她有手有脚,缺钱了自己挣,沈月浅一看就是没做过体力活的,伺候人的事哪做得来,何况,生着这张脸,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事情,花姨说什么都不肯要,“我知道您的好心,夫人,您给的工钱很多了,抵我做好几天了,而且来的当天已经给过了,再硬给我银子不是叫我难堪吗?”
踏踏实实做了一辈子,还是自己劳动得来的踏实,尤其她当家的死后,花姨更是这样觉得的。
花姨做惯了活,沈月浅哪比得过她的力气,最后没法子了,认真道,“那你先回去吧,今日忙的话就不用来了,我身子好许多了,可以照顾自己的。”
花姨松了口气,笑道,“对付他们哪需要花多少时间?很快就回来了。”推开门,看秀娘子孩子,走上前道,“走吧,请你看戏去。”
秀娘子望着沈月浅没听清花姨的话,直到花姨抵了抵她手臂,她才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应着,到门口了,又望了眼小六,花姨看出她神色不对劲,问她是不是还有事,秀娘子直摇头。
走出去很远了,秀娘子才拉着她问,“那位夫人可说了还要你做多久?”
“不知,起码要等她身子好了再说吧,怎么了?”
“工钱可给你了?”
花姨点头,“夫人是爽快人,得知家里缺钱,当天就给了十天的工钱。”虽然铁叔说是赏钱,她不是那样子的人,折算成工钱抵十天了。
绣娘张了张嘴,小声道,“既然拿了工钱,回家后就别来了……”
花姨一怔,“怎么了?”
“别问了,叫你不来是为你好,走吧,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