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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绣花鞋落在地上,露出安宁白嫩的脚。因为是夏天的缘故,安宁并没有穿袜子,不然热都可以热死。
这绣花鞋直接掉到玉容面前,玉容噗嗤一笑。
安宁很是犹豫,她到底要不要下去捡起来呢,可是她刚刚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来的,再爬下去捡起来,简直太折磨了。这一来一回不仅是对她体力的摧残,还大大浪费了她的时间。
一想到自己得再爬下去再爬上来,安宁连绘画的力气都没有了。让玉容爬上去也不现实,这丫头的体力比她还差呢。反正这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几个时辰不穿鞋也不算什么。因此安宁还是决定不去管这掉了的鞋子。
只是作为一个轻微的强迫症患者,她实在无法忍受一只脚光着感受微风,另一只脚被绣花鞋包裹的感觉,所以安宁十分干脆利落地把另一只鞋给弄掉了,还对玉容说道:“帮我把鞋子摆好吧。”
玉容忍着笑,将鞋子排整齐。
说实话,许久没有光着脚丫子,感觉还真挺舒服的,这种不受束缚太自在了。这梨树茂盛的枝叶将头顶的天地遮着,偶尔在间隙中洒落点点的光斑,四周一片安静,有种静谧的美好。
玉容则是拿出一块布,铺在地上,自己坐在地上等着安宁画好。
安宁将包裹着望远镜的丝绸扯开,开始拿望眼镜往御花园那个方向扫了过去。她可是听天晴说了,这个时间点,凌青恒很喜欢到花园里逛逛,而且不喜欢被打扰,似乎只是单纯地享受着一个人散步的悠哉感觉。即使是宫里再蠢的妃子,也不会傻到这时候撞过去。
天晴还告诉过她,以前有个叫做梅嫔的妃子,得过凌青恒一段时间的宠爱,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有天这梅嫔仗着宠爱在这时间特地在半路上吟诗作画,结果反而惹得凌青恒发了一通的脾气,被禁足不说,还被贬了位份,渐渐便失宠了。
御花园的面积可不小,即使她大概知道御花园的方位,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幸好凌青恒作为皇帝,出行的时候,周围护卫内侍不少,目标较大,找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安宁花了大约十分钟时间,终于成功锁定凌青恒的位置。她原本以为凌青恒会慢慢散步,谁知道他却在御花园的梅林中停了下来,然后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宁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时候的凌青恒神情不太对,不再是一贯充满皇帝的威严气势,周身反而萦绕着淡淡的惆怅。
凌青恒本来相貌就生得好,即使现在已经五十岁出头,却因为保养好的缘故,看上去最多就是三十多岁,而且还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魅力,后宫那么多妃子爱着他,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身份。
不过对于安宁来说,此时的凌青恒却是很好的下笔题材。她以一种全然的欣赏目光看着他,将他的五官和身姿努力记着——平时即使她面见凌青恒,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所以说望远镜真是好东西啊。
凌青恒在那边站了多久,安宁就看了多久。
看到树下的玉容都已经打起了瞌睡,看到太阳越爬越高,最后升到最高处。不过因为有树叶挡着,加上清风拂面,安宁倒不会觉得热。
她不觉得热,凌青恒就不一定了,他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离开了御花园。
安宁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最后风景,便是他略带孤寂的背影。
孤寂?可能吗?她摇摇头,甩去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过这至少持续半小时的观摩,的确让她灵感很多,她迫不及待地在纸上绘下脑海中闪烁的画面。画完一张,画下一张。
直到肚子突然传来了打鼓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玉容在树下也听到了,笑道:“姑娘,我们要回去了吗?”
安宁刚刚正好画了五张的素描图,拿来做油画的素材是够用的,这时候回去倒也可以。她拿起望远镜,扫了扫,却恰好捕捉到一个少见的身影——今天皇后娘娘居然也出来了。
安宁连忙对玉容说道:“晚点吧,我再画几张。”
她还是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把皇后娘娘也给一起画好了。至于太后娘娘那边,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凌天晴几乎每天都会过去陪太后娘娘说上半个小时的话,还会拉上安宁。安宁有的是机会观摩太后娘娘,太后的那份早搞定了。
她话应刚落,肚子又传来了响亮的一声。
安宁脸颊红了红,这可真是太丢脸了。
玉容脸上笑意加深,说道:“我还是先出去,给姑娘带一些点心过来吧,肚子饿太久的话,对身体也不好。”
安宁想想这主意不错,加上这地方的确很不错,因为地势高的缘故,坐在这树上,很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情怀,灵感也因此不断喷发,让人欲罢不能。
玉容转身便下了这山,依旧是从那地道走的。
安宁拿起望远镜,继续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今日一声简单的石青色长裙,头发挽起,简单地插了一个木钗。比起平时的雍容华贵,现在的她看起来清雅柔美。
她今日出来,似乎只是单纯地闲逛。
安宁望远镜一移,倒是看到了颇为有趣的一幕。季皇后正在看花,凌青恒在远处看着皇后娘娘。让她不由想起了以前曾经看过的一首现代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只是这一对本该恩爱和谐的帝后,却走到现在相敬如宾这一步,让人不由跟着唏嘘了起来。
安宁叹了口气,莫名地心塞了起来。她放下望远镜,开始画了起来。这一回,画的是季皇后。
安宁画到第三张的时候,却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说道:“玉容,你那么快就回来了?”
难不成是跑过去又跑回来吗?
“你怎么在这里?”少年清朗中带着桀骜的嗓音响起,声音好听归好听,这突然出现的男声对安宁来说,无疑是耳边惊雷,她差点从树上摔了下来,还是她及时地抱住树枝,才没掉下来。
她一抬眼,便看见季延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她那双白皙小巧的脚。
安宁的脸瞬间爆红,却不忘瞪了他一眼,“季大将军,难不成你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吗?”
这人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不成他也知道那地道吗?
季延一唇角微微勾起,“我还真不懂,周县君不如教教我?”
安宁将脚收起,改为侧坐的姿势,正好让自己的脚恰好被裙摆给遮挡。只是这个姿势若是在床上也就算了,但是在凹凸不平的树上,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安宁看见季延一的视线已经落在树下她的那双绣花鞋上,越发的尴尬。
季延一的声音似乎也有点无语,“你连爬树,都要脱下鞋子吗?”正该让那些口口声声说她是淑女典范的人看看周安宁此时的样子。至少他所认识的周安宁,骨子中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才不是。”安宁反驳,“只是爬上来的时候掉了一只,索性把另一只也给丢下去。”
季延一怔了怔,似乎在脑补那个画面,下一秒,他便笑了起来,笑得酣畅淋漓,身上的桀骜不群都去了不少,更像是这个年纪少年该有的样子。
安宁却有点担心他继续笑下去,这动静,说不定会引来路过的人的注意,她连忙说道:“你能别笑了吗?就算要笑,可以小声一点吗?”
这树林的回音还是挺给力的,他一笑,声音都要在树林中放大了不少,震飞了树上的小鸟。他再继续笑下去,倒霉的肯定是她。
季延一这才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仍然存在,“你担心别人过来?”
“这不是废话吗?”
“我说,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让人过来?”
安宁道:“被人看见我们两个孤男寡女在这里,我都没法解释了。”
季延一收起了笑意,哼了一声,“那些人的议论,与我何干。”
安宁沉声道:“你是男子,自然不担心,这世道,人们对女子本来就比男子苛刻。”
季延一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事。”
安宁道:“我又不是生活在孤岛中的人,怎么可能对此毫不在乎。”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那些画给卷起来,结果望远镜却被她的手肘一撞,直直掉了下去。
安宁发出一声的惊呼,这树至少也有两米的高度,这望远镜若是掉下去,恐怕会直接摔碎吧。那她剩余几天的“采风”要怎么办?
下一秒,季延一伸手直接接住了望远镜,他的目光触及到这望远镜,变得锐利起来,“你刚刚,用这东西在看什么?”
安宁的心咯噔一下,这误会可就大了。季延一不会以为她是拿这东西在做坏事吧?想想她特地来到这山上,爬到高树上,身上还带着望远镜,实在很惹人怀疑。
安宁咬了咬下唇,还是说了实话,“我用这个来作画呢。”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季延一纵身一跃,便来到树上,站在枝干上,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安宁将自己刚刚卷起的画展开来,说道:“我原本想要给陛下和娘娘他们绘一幅全家图作为今年的寿礼的。只是作为臣下,哪里能够直视陛下,冒犯龙颜,所以……”
“所以你就用望远镜偷窥吗?”季延一语气怪异,他都不知道该说这丫头什么。她不敢冒犯天威,倒是敢用这种方式偷窥皇帝,明明后一种被发现的话,罪名更大的。
安宁的声音弱了几分,“我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
谁知道季延一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季延一将一张张画纸看了过去,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确有几分的水平,陛下和他姐姐的神韵都被她很好地捕捉到,五官也是画得惟妙惟肖。想起这丫头之前也给季延一画过一张等身的油画,他心中酸泡泡不断地往外冒。
他扬了扬手中的画纸,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想要我保密?”
安宁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这不是废话吗?
“求我啊。”
擦!安宁目瞪口呆。
这季延一是不是被水给附身了?画风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若是平时,安宁肯定会呵呵他一脸,冷艳高贵地回一句“求你妹啊求!”。
偏偏她把柄就落在季延一身上,还真的不得不忍。她忍气吞声说道:“我求你了。”
季延一注视着她精致的面容,明明她眼中喷射着怒火,偏偏还得软语求她,心中某个角落又因此蠢蠢欲动了起来,像是有人拿着小羽毛在他胸口拂啊拂,拂得心口痒痒的。他眼睛微微眯起,神情惬意,显然十分享受她这种难得的窘态,比起平时的眉飞色舞和自信从容,又别有另一番的风味,“太小声了,没诚意。”
若放现代,季延一绝对是属于那种偷偷揪心上人辫子欺负她的恶劣同学。
安宁在心中默默诅咒季延一走平地最好摔一跤,再次道:“求你了。”这一声的求你散发着浓浓的杀气,仿佛不是在求人,而是在杀人一样。
“太小声了。”
所谓的不作死不会死,说的就是季延一。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安宁直接抬脚,将季延一给踹了下去!不踹他一脚,他还真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若是平时,季延一肯定可以躲过,只是安宁这动作太突然,他也没想到安宁会就这样爆发,还真被踹了个正着。季延一身手很好,一个翻跃,便平平稳稳地落地,只是他的表情还是有点懵,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踹了。
安宁气鼓鼓地看着他,冷着嗓音道:“你爱去说,就去说吧。”
季延一听她语气中的怒火不像假的,意识到自己撩拨过头了,结果人家女孩子不干了。他站在树下抬头看着安宁。
安宁好不躲闪地与他对视。
季延一率先道歉,“刚刚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调戏你。”
安宁凉凉道:“原来季将军也知道那是在调戏啊。”
季延一道:“不过你踹我一脚,也算扯平了吧。”他顿了顿,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一道歉,安宁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她本来就不是性格扭捏的人,“我也不该踹你。”
季延一点头,“从这高度踹下来,万一我摔得半身不遂,你打算负责吗?”
“负什么责啊,你要是那么容易就摔残了,那也就不是季延一了吧。”她语气中所透露的是对他身手满满的信任。
季延一的唇角缓缓勾起,笑容一如既往的张扬自信,眼神充满了一往向前的锋芒。
他缓缓弯腰,勾起地上那双粉色绣荷花的绣花鞋,再次飞到了树上。
“还是将鞋子穿好吧,不然等下爬下来的话,恐怕你的脚有的磨了。”
他说话的时候,呵出的气喷在安宁的头发上,安宁接过鞋子,抬起头,笑容灿烂,眼中像是将所有的光芒揉碎进去,让人一不小心就要沉浸其中,嘴角的笑意比蜜还要来得甜美醉人,“谢谢了。”
季延一嘴角一扬,再次轻轻松松地落回地面。他看着安宁将像是剥壳菱角的脚伸进鞋子之中,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背上刚刚被安宁踹了的地方有点热。
安宁将鞋子重新穿好,抿了抿唇,对树下的季延一说道:“帮我接住一下。”
说罢,将那些刚刚被她重新卷好的画纸给扔了下去,动作之间却是十分信任季延一会接住。
季延一也的确接住了,在接住的同时,心中也有几分的可惜:若是安宁愿意直接跳下来的话,他也一定会好好接住她,不会让她有一点受伤的可能性。
只可惜这样的画面也只能是想象而已。
安宁宁愿一个人慢慢地从树上爬下来,也不愿意让他帮忙,季延一也只能微妙地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看她下来。等安宁的脚平平安安地触及到地面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遗憾:失去了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安宁完全不知道某人心中流淌的不和谐内容,还笑着对季延一说道:“刚刚谢谢了。”
季延一将那画重新还给她,“若是要谢我的话,不如为我画上一幅?”
安宁没有多大犹豫就应了下来,一张素描图而已,所花的时间也不用多少。
她在木板上又摊开一张新的画纸,因为同季延一也算熟悉的份上,一幅半身的肖像画很快就出来了,眉眼之间如出鞘宝剑一般的锋利尤其的抓人眼球。
季延一静静地看着这画,最后收好,语气认真:“我会好好保存的。”
安宁略一怔忪,不知为何,觉得季延一似乎想说的不仅仅是如此。她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其实不用很好的保存也可以的,只是一幅画而已。”而且还是素描,不是什么油画。若是被大张旗鼓地收藏,安宁反而不自在。
季延一道:“你画的很好。”
任谁被夸奖都会心情愉快,安宁也不例外,她笑了笑,“我也只是练多了而已。”
季延一目光放在安宁手中的画板,“我倒是也想试试这种风格的画作。”
安宁疑虑地看着他,“你会画画?”她没听说过季延一在这方面有什么突出的名声,大家一般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倒是她那便宜表哥蔚邵卿,琴棋书画皆是出了名的好。
季延一回想起自己那四分捉急的水墨画,语气却依旧肯定,“自然是会的。”虽然他水墨画不好,但是说不定画这种会很有天赋呢。
安宁还真的挺好奇的,将画板让给了他。
季延一扬了扬眉,“你站在树下好了。”
安宁惊讶道:“你要画我?”
季延一点了下头,又缓慢道:“我过几天便要奔赴边关。我听闻你素有福气之名,若是将你的画带着,说不定能够逢凶化吉。”
安宁简直要被他给逗笑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效果,“我谢谢你啊。”
说罢,还真的站在树下,任季延一画下来。
绿荫之下,聘聘婷婷的少女含笑站在那里,背后的树林鲜花都沦为了陪衬。
季延一微微眯了眯眼,开始动笔画了起来。
安宁原本以为季延一这个新手至少也得画个一刻钟,甚至有点小担心等下玉容来了怎么办。
谁知道季延一画不到五分钟,便停下笔,说道:“好了。”
安宁瞪大眼睛看他——这么快?!
她跨步上前,扫了一下季延一的作品,下一秒,笑容直接就僵在嘴角了。这个根本就不是她吧?跟火柴人没差多少的,好意思说是她。勉强只能从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认出是人,再从裙子认出是姑娘。全身最像的大概就是头发。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压住将某人痛打一顿的冲动,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根本打不过他。
“你确定这是我?”
季延一点了点头,神情似乎对自己的大作还蛮满意的,“看来,我在素描上的天赋比水墨画要好多了。”
安宁眼皮跳了跳,对于他这话实在无法苟同,只能呵呵了。
季延一将这画卷起,收好。安宁很想说,这种画哪有收藏的意义,她小学时候画的图都比这个好。但考虑到这好歹也是季将军第一幅作品,说不定很具有所谓的纪念意义,她便不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
季延一神色一敛,虽然站姿看似普普通通,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安宁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很有可能是玉容。”
话应刚落,玉容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因为手中拎着两个食盒的缘故,加上又来回跑,此时气仍然有些不太匀,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水。
“咦,原来那里居然还有一条密道。”季延一恍然大悟。
安宁疑惑问:“那你刚刚怎么上来这里的?”
季延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轻功飞上来的。”
安宁嘴角抽了抽,武林高手的世界她果然不懂。
玉容一抬头,看见突然多了一个男子,也吓了一跳,等看仔细这人是季延一后,才松了口气,视线在安宁和季延一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宁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季将军,正好来这里看风景。”
玉容没说什么,虽然她家侯爷和季延一性格不太合,但她心中也清楚,季延一骄傲归骄傲,人品还是挺正直的,在可以信任的范围以内。
她走了过来,对安宁说道:“姑娘,我带了一些小吃,要吃完再下去吗?”
她原本以为看安宁那架势,至少还得再画个一两个时辰,所以便带了不少的吃食,但谁知道等千辛万苦拿过来以后,她家姑娘却已经画得差不多了。
安宁也不可能让玉容辛苦带过来,又辛苦带过去,笑道:“我们等吃完再下去好了。”
玉容这趟来,直接带了大块的红色绸缎,她将布展开,铺在地上,将食盒里的小吃一样样拿出来。
玉容笑道:“公主那边的厨师还真有一些本事,我看他们之前同姑娘学的那几道菜,味道已经做得和姑娘所做的,相当接近了呢。”
安宁看了看,玉容所带的不少都是虾饺、烧麦、包子、鲜蘑菜心这一类,还带了一道野菌野鸽汤。
她和玉容两个人未必能吃得了那么多呢,她抬起头,看着还没走的季延一,问道:“你要不要也一起吃?”
玉容为了以防碗筷不小心掉落没法使用,倒是有准备备用的碗筷,这时候倒是便宜了季延一。
季延一直接在安宁对面坐下,玉容看了他一眼,将一副碗筷摆在他面前。
三人默默地吃完这些东西,虽然玉容拿上来的时候,已经有点凉了,但味道仍然挺不错,加上这种天气,吃凉的,反而更舒服点。吃完之后,玉容将空了的盘子重新收好。
安宁见玉容打算继续拎着食盒,咳嗽了一声,看某人,“那人手软,吃人嘴短啊,季将军。”
意思就是吃了这饭,好歹得有点表示吧,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她家玉容继续辛苦拎食盒吗?安宁倒是可以帮忙拎,但想也知道,玉容宁可自己累死,也不会愿意让她动手的。
季延一顺着她的视线落在食盒上,瞬间明白了安宁的意思——这是要让他当苦力吧。这丫头,算盘打得还挺精明的。对她自己的丫鬟也够好的。
他慢慢说道:“如果你请的是二公主,也会让她来帮忙?”
安宁道:“如果是天晴的话,我们大概是一人拎一个食盒吧。”她顿了顿,说道:“不过,你作为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让玉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拎着这些吗?”
玉容说道:“姑娘,还是我来吧。”
季延一弯下腰,默默将食盒一个人都拿着。想他一个皎如玉树,目若朗星的少将军,偏偏为了一顿饭,把自己给卖了,充当苦力,还卖得心安理得,这在过去几乎是他不可想象的事情。
安宁嘴角微微扬起,拉着还有些小不安的玉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画板和画作,准备下山去。
在玉容出现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条密道是瞒不过季延一,与其枉做小人,还不如堂堂正正地走着。以季延一的性子,他也不会随便把这地方告诉别人。只不过等回去以后,她还是得告诉天晴一声。说起来她的运气还真算不上好,天晴进进出出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也没撞到过别人。偏偏她才来了一次,就遇到了季延一,还泄了底,怎么看都有点对不起天晴。
季延一跟随在她们身后,在安宁看不见的地方,唇角缓缓扬起微笑的弧度。他此时的笑容不同于平时的冷笑,少了一分的冷傲不驯,多了三分单纯的愉悦。至少在安宁心中,他是足够让她信任的人,不是吗?不然也不会完全没有掩饰这条密道的意思。
这密道长度大约有两百米,因为头顶处有通风口的缘故,上面的光亮透了下来,让地道不至于显得阴暗。
等从地道走出来以后,安宁和玉容将地道的入口处重新遮掩好,三人一起走出这树林。
刚出树林口,迎面走来一国色天香的女子,身着天蓝色长裙,挽着一个垂云髻,见到安宁他们的时候,怔了怔,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县君与季将军一起呢。”
说话的人正是六皇子的生母柔嫔娘娘。
安宁作为县君,见到嫔以上的妃子,还是得行半礼的,“见过柔嫔娘娘,在下不过是同季将军恰好遇到罢了。”
柔嫔的视线在季延一手上拎着的食盒上晃悠了几圈,抬手用手绢遮掩住嘴角的笑意,“这还真是恰好。”
安宁注意到她的目光,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季将军真是个好人,看我们拎东西拎得累了,便帮我们一把。”
柔嫔嘴角抽了抽——京城里谁不知道季延一是什么德行啊,面对姑娘家素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可能会有这样的好心,偏偏安宁还在那边一脸感动地感慨着季延一的绅士风度,说到后头,已经扯到应该号召所有人向季延一学习。
她原本想说这两人幽会的事情都被迫吞到肚子中,最后只能寻了个理由走了。
安宁看着她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那叫一个爽快。
等柔嫔走后,安宁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还是自己拿食盒吧。”
反正这里距离月华宫也不远。
季延一哼了一声,“你怕什么?”
安宁眼珠转了转,开玩笑道:“若是有流言传出的话,我倒是无所谓,不知道有多少的姑娘家要心碎呢,那你可就吃大亏了。”
“我也无所谓。”
“不好不好,我哪里能够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坏了你的未来呢。”
安宁觉得在地道时让季延一拎着食盒没什么,从山下下来后还是她自己拿着吧,皇宫里那么多双眼睛,保不齐又有什么误会了。若是蔚邵卿的话,那就无所谓了。蔚邵卿在名义上可是她表哥,给表妹帮个忙不算啥。
季延一斜了她一眼,安宁实在很难说出那一眼所包含的复杂情绪,像是不悦,又像是郁闷。最后他收回视线,脸上冷笑了一下,大步向前。
安宁怔了一下,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有些不解,还是小跑着跟上了他。
幸好季延一到后头还记得要放慢脚步一下,不然就她这速度,能跟上才有鬼。
季延一将她们送到了月华宫的门口,才将食盒还给了她们。
安宁觉得这季延一确实是所谓的面冷心热,在接过食盒的时候,笑道:“谢谢,季将军的大恩小女子今生难以回报,只能来生衔草结环。”
季延一原本还想听这丫头说什么,谁知道她直接就推到来生去了!
他嘴角抽了抽,说道:“来生太虚了,我可不信这套。你若是真想回报我……”他顿了顿,看着安宁难得脸上浮现出意思的紧张,“下回不要叫我季将军。”
“咦?你不喜欢被这样叫吗?我看大家都这样喊你……”而季延一似乎挺习惯的样子。
季延一心道:大家是大家,你是你。
嘴角一扯,笑容便多了几分的张扬,“这大周朝的季将军可不止我一个。”他那大伯,不也称为季将军吗?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空头将军,名声被他压得死死的,导致京城里提到季将军,大家都只会想起他。
安宁懂了,反正只是一个称呼,改口一下也没什么,她微微一笑,“嗯,季延一。”
季延一又道:“听闻你所做的糖蒸酥酪味道甚美……”
安宁道:“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季延一一听这话,便猜到肯定是蔚邵卿使绊子,他直接道:“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吃的?”
安宁倒不至于出卖蔚邵卿,她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当蔚邵卿是记差了也说不定。她笑道:“既然如此,我下午做的时候,便多做你一份,也算是祝你这次能够旗开得胜。”
季延一嘴角扬起,将食盒还给了她们,转身离开。
安宁心想:他这个反应应该算是答应了吧?
玉容想要接过食盒,安宁将两个给了她,自己也帮忙拎着,玉容自然不肯。
安宁笑道:“左不过是几步路而已,没事。”
等主仆两回到宫里后,天晴担心她们没吃饱,还让人给她们煮了碗面。安宁其实肚子并不算饿,但也不好辜负天晴的好意,所以多少还是吃了一些。
她原本打算在宫里多呆几天,多画一下,但是早上遇到季延一多少给她造成了点心理阴影,她生怕又不小心遇到别人,只能放弃。幸好她画的那些素描图,作为底图使用是够的。
她吃过半碗面以后,有点撑,便在院子中走了几圈,消食一下。
消食完毕后,挽起袖子,开始做下午的点心。
等做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今天似乎不像是平时那么热,一转头,看见角落地方搁着一盆冰,瞬间明白了。
她嘴角勾了勾,决定今天做多几样菜。反正她需要的素描画已经差不多了,明天便可以离开皇宫,既然是最后一顿,何不弄的丰盛一点。加上今天还得多季延一那份,虽然季延一只说要糖蒸酥酪,但是孤零零的一份送过去,还是有点少,还不如再添上几样。
因为做的多的缘故,今天所花的时间也比平时要久。
安宁还问了一下天晴,她送给季延一的话,会不会有什么流言?如果有的话,季延一那份她就等出宫后再送好了。她也没隐瞒今天遇到季延一的事情。
安宁对于被季延一发现那密道,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对她说道:“流言?能有什么流言?恐怕流言刚出来,皇后娘娘便要出手收拾了。”
季皇后没有儿子,虽然那些皇子在名义上得喊她母后,但怎么可能比得过自己嫡亲的外甥重要。
就冲着这点,宫里有儿子的嫔妃都不会傻到去得罪皇后娘娘,没儿子女儿的更是没这个胆子,老老实实窝着。
安宁这才明白,原来她这还是沾上季延一的光啊。
她微微笑了笑,将东西分好,季延一的那份让人送了过去。
自己则是带着另外一堆去给蔚邵卿加餐。
她现在多少清楚蔚邵卿值班时间,时间控制得刚刚好,她才刚到,蔚邵卿便刚好结束今天的执勤。
两人照例坐在小亭子里,这里都快成了他们的基地了。
蔚邵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听闻你今日同季延一在树林幽会来着?”
安宁硬生生从他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上看到明晃晃的四个字:兴师问罪。
天晴骗人!说好的不会有流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