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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芊真的无法相信。
而且,如果那个妇人还是卫姣,她就更加无法相信了!
卫芊无意识地,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
她的手,也没有意识地伸向那扇朱红的大门。
随着一股血腥之气漫于口鼻之间,卫芊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就当是求个心死!
心中执念一起,卫芊手下用劲一推,然后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
书房中韩非用于小憩的榻上,那个正愕然望向自己裸着身子的妇人,赫然正是卫姣。
即便看不到脸,卫芊也无法看错,是韩非!
血色在卫芊脸上迅速地退尽。
不过一刻之时,卫芊已经面白如纸。
书房中的妇人佯装大惊失色的惊呼她看不到了,那个男人无力地滑向在榻上的一边,她也看不到了……
卫芊只是木然地转过身去,木然地,一步,一步地,茫然地向前走去。
没有意识地向前走去。
此时,她心中唯一仅存的理智只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离开这里!
远远地离开这里——
书房中,卫姣拥被而坐,笑得十分快活。
那是一种奸计得逞的快活!
那是一种觊觎已久,终于得偿所愿的快活!
那是一种将别人的心爱之物,据为己有之后的快活!
那是一种在他人面前卑微已久,突然一朝可以在她面前肆意张扬的快活!
那种快活,或许是期盼太久,以至于在得到之时,让卫姣的脸看起来有点扭曲,有点可怖!
她小声地笑够了,得意够了,这才缓缓起身,将先前散落在地的衣袍,一件一件仔细穿戴整齐了。
又努力将榻上的韩非摆挪端正。
直到这时,卫姣才离韩非不远的地方,缓缓跪坐下来。
现在,她要等待最后的机会。
她在等待一个足以将卫芊打入万劫不复的机会!
她在等待着自己的誓言兑现的那一刻的到来!
她这一等,直等到夜深之时。
“皇上,您醒来了。”
当韩非那双深如子夜般的眸子,漠然地张开之时,一个似曾熟悉的妇人的声音,骤然在书房中响起。
韩非嗖然坐起。
下一刻,他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那个坐在灯光无法照射到的阴影里的妇人。
转瞬之间,韩非的面上便怒气勃发。
他俊美不凡的面上寒霜密布,语气也嗖然不带温度地沉声令道:“看来你这妇人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妄顾朕的命令,来人——”
在书房外卫士的大声应诺而入。
卫姣却勾唇一笑,不急不忙地自袖中抽出一物,盈盈奉上,轻声道:“皇上之令,臣妾岂敢妄顾。只是此事十分紧急,皇上却又偏偏宿醉未醒,臣妾心急如焚,只好坚守在此,静候皇上醒来了。”
“这是什么?”
韩非虽然挥手止住了卫士的下一步动作,但他的声音中却有着对卫姣明显的不信任。
卫姣将身子再次伏了下去,小声禀道:“昨夜,段王又派密使潜入宫中,所幸被宫中禁卫发现,他夺路而逃之时,唯恐此次难以安然离开,便将此物留给了臣妾。”
趁着一旁的卫士从她手中接过竹筒,仔细检视的当儿,卫姣又接着禀道:“那密使叮嘱臣妾,说这封密函事关皇上的兵力调度。他让臣妾好生保管,待他日后方便之时再来取走。”
韩非用手撑着似要裂开,重有千斤的头颅,静静地听着。
直到这时,才转眸望向那卫士。
那卫士仔细检视之后这才递给韩非,一边小声将检视之后的结果禀告他知道:“这封帛书确实如娘娘所言,是皇上亲笔书写的兵力调度方案。”
随着那兵士话落,韩非的眸子嗖然一沉。
下一刻,他长臂一伸,嗖地将那封帛书抓在手中。
不过数眼,韩非一把将帛书合上,大步走向书案。
“呯!”的一声闷响传来。
随着他一掌拍在几面的同时,韩非暴戾的声音也随之而出,“退下!”
那卫士双手一揖,大步退了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卫姣阴森森地一笑,也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门外退去。
她知道,这时候,什么都无须多说,卫芊跟韩非之间也必然完了!
在卫姣的所知里,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将一个妇人看得比自己祖宗留下来的基业要重!
也没有哪个男人,会饶恕一个背叛自己的妇人!
卫氏阿芊,你现在唯一可以祈求的,便是手眼通天的段王可以将你带离此地。
然后,今生今世,你都不要再出现在韩王面前。否则,你一定会不得善终!
想到这里,卫姣不无阴毒地想到:不知道在卫芊眼里,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误解,甚至于处死,会不会也是一种圆满!
卫姣退到门边时,适逢一个宫女端着解酒的汤药入内。
她堪堪才踏出门外,便听到器具落地的声音,伴着那宫女的尖叫声传来。
卫姣面上的笑容扭曲得更加厉害了,她的眼睛如淬了毒一般,在黑暗中兴奋得幽幽地发着亮光。
她不无兴奋地舔着下唇想道:像韩非这样的伟丈夫,必然是容不得他人的一丝背叛。段王说了,这封密函随了韩王与卫芊,知道的人有限。卫芊,我倒要看看百口莫辨的你,要如何逃过韩王的滔滔怒火,与段王去双宿双飞。
一地的狼籍中,韩非捧着几乎就要裂开的头,发出了一声近乎困兽般的怒吼!
彼时,他头痛欲裂,他的心被伤得千疮百孔。
一向英武不凡,心思缜密的韩非,在这一刻,被怒火跟背叛两种情绪绑架了,变得无法思考。
没有人比他清楚,这封极为机密的帛书,在整过韩国,除了他跟卫芊,便只有相关执行的将士才知道。
就在昨天夜里,那段国的细作潜入宫中之时,竟然后直赴他韩非的寑殿!
若大的皇宫,那细作去的地方不是书房,不是议事殿,不是任何一处涉及置放文书的所在,而是去了他韩非的寑殿!
还是在他不在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韩非便不难联想到昨天夜里,当他忧心匆匆地赶回去时,卫芊无惊无惧的表情,以及她那刻意躲避着自己的,闪躲的目光……
一切的一切,无法让韩非不联想到,这一切,都与卫芊有关!
韩非捧着头,颓然坐在榻上。
然而,宿醉后**的痛苦,在此时,远远无法抵消他心里那种创伤。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他用尽生命去爱的妇人,她竟然会背叛他!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差将心挖出来奉在她的面前了。可这个无情的妇人,她竟然在投向曾经深爱的男人怀抱之前,还不忘在他的心上插上一刀。
这种时候,韩非只要一想到此事是卫芊所为的,他便如钝刀子在割肉一般的痛疼难捱。
痛到极至,韩非便像困兽一般,一掌向几面拍去。
这是韩非在一天之内,第三次摔物渲泄怒气。
这样的韩非,便是那执事公公,也生平未见。
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
这种持续的发泄,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停止了。
“宣夜进见。”
当韩非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又恍然是那个傲视天下的轻笑王侯了。
一个黑衣人从暗出缓缓而出,却不是夜。
他冲韩非双手一揖,恭恭敬敬地禀道:“领主追踪段国密使,还不曾归来。”
韩非黑着脸,怔怔地望着虚空。
半晌,他方缓缓问道:“子夫,卫妃今晨可来看过朕?”
“除了媚妃,卫妃不曾来过。”
子夫的语速很慢,回答得很清楚。
韩非眸中一痛,冲子夫摆了摆手。
子夫面上掠过一抺挣扎的神色。只是瞬间的迟疑,子夫便再次朝韩非一揖,隐入暗处。
抬手扶额,一手抓着那方帛书,韩非痛苦的声音沉沉地,自指间传出,“我一夜不曾归殿,她竟是看也不肯来看一眼么?卫芊,为什么在笰地时,你可以为我舍命相搏。可是回到韩国,富贵了,安逸了,你却要对我如此绝情!”
少顷,韩非嗖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寑殿中,卫芊抱膝坐在床榻上。
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如鬼,但是她的面上却很平静。
非常的平静!
这一世,卫芊并不是那种内心脆弱得,风一吹便会倒的人。
虽然哭了,痛了,但是她不允许自己为了一个的薄幸的男人沉溺太久。韩非他,不值得她如此!
与其说恨韩非,卫芊更恨自己立场不够坚定,更恨自己不该为他动摇了离去的决心!
早该预料到的结局,早没看透天子有情,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然而临去之时,自己还要犹豫,还要挣扎。非要被他伤得鲜血淋淋的了才肯死心,卫芊,你真的贱得可以!
你怎么会相信,韩非会视后宫中的这些妇人,只是个徒有虚名的摆设?
你怎么会相信,他无法许你独霸后宫,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你怎么会相信,自己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取代的唯一?
卫氏阿芊,你该是有多么自恋,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面上缓缓浮起一抺嘲弄的微笑,卫芊不无鄙夷地对自己说道:卫芊,为何经历两世,你还要如此天真?韩非怎么可能为你放弃天下春色,今生今世只独宠你一人?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在韩非眼里,你不过是一个他现在还有几分兴趣的女人罢了。如果不能割舍,那么你便甘于当他的女人,臣服于他一时的疼爱中,无怨的提供她的身心……
自我鄙夷之后,更多的便是心伤。
眼睛涩涩的,然而,当卫芊闭上双目时,却并没有泪水可以流下来。
因为,尽管依旧心伤,尽管只要一想起那一幕,还是会心痛。但是,那已经只是她卫氏阿芊自己的事了,与韩非无关!
所以,只要赶快离开这里,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安静地养好伤口就好。至于韩非跟他后宫中的那些妇人,都无关紧要了,也不再关她卫芊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