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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希望足以消除她心中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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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药或许可以医治身体表面上的伤痕,然而皇上现在受伤最深的,恰恰是心——

    “这一剑,是我欠她的。如今还了,希望足以消除她心中的恨意。”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了,韩非的声音才低低的,如从远处飘来,“等靖城诸事处理完毕,兴师征嵩的时候,我一定要找到妇人。我要告诉她,只要她肯回到我的身边,我可以一切都不计了。”

    韩非说到这里,室内又是一阵沉默。

    直是过了许久,他又沉沉地说道:“我不再坚持了!只要妇人还愿意,她想要独霸后宫,我便给她一个干净的后宫。”

    抬手抚向胸口,韩非闭了闭双目,不无苦涩地说道:“其实我心里,早就许了呀!明明是想给她的,可终究是我顾忌太多,才致使我们沦落到今日这种田地……”

    “皇上,当今之计你得先把身体养好,如此才可以追回你的妇人。”

    在韩非浓浓的自责中,甲只好用这种方式劝他打起精神来。

    果然,他的话起作用了。

    韩非嗖然张开双目。

    过了一会,他终于缓缓起身,接过甲手中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末了,他还令道:“奉上膳食,朕要进食。”

    他的声音很沉,一如既往的雄厚沉重。

    然而甲却在那雄厚沉重的声音中,明显地感受到,皇上他,活过来了。

    因为韩非受伤,也因为才攻下的靖成了韩国新的军事基地后,一切都需要从头部署。还有城中那些段国的百姓跟旧部,也需要妥善处置。

    而这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

    恰巧在这时,国君被拘在韩国的越国想要趁机攻打韩国,未想到却在固守城池的万将军手上吃了个大亏,自此不敢妄动。

    直到这时候,段墨才知道,韩非竟然将大部分兵力留在本国防范越国,而他自己只带了二十万的兵力,便将自己三十万的精锐之师打得所剩无几了!

    就在段墨气恨难消时,平昌被韩国所灭的消息再度传来。

    这让段墨在紧张地准备嵩城的防御之时,面色也一日沉郁过一日。

    到了现在,段国的全部兵力不过八十万。除去各个城邑的守军,真正可以用于同韩作战的兵力,全部拼凑起来,勉强还有三十万。

    段墨处于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倾一国之力来对付韩国,将所有兵力集中到嵩,一旦有他国趁机向段进犯,那么段国其他的城邑便会岌岌可危。

    如果不倾一国之力来对付韩国,显然,一样难逃灭国的危险。

    段墨便是在这样一种两难的境况中,日复一日地寻找着对韩国的破敌之策。

    这一天,当段墨登上城墙巡视防御工事时,看到一个将士正在同卫青询问卫芊的近况。

    段墨上前,恰逢那将士朝卫青一揖离开。

    “皇上。”

    卫青跟他见礼,颇有些得意地说到:“未想到我家三妹经此一役后,倒是在军中声名大噪了。自回嵩后,那些与她一同前往靖城救援的将领,都对她赞赏有加。”

    段墨笑笑,“此次幸好她执意去了,否则,你我能不能安然归来,都是未知之数。”

    “我家三妹有国士之才,如若不是生了个妇人之身,此生必然了得。”

    卫青一说起卫芊来,便不无得意,“想来正因为如此,才会让韩王对她念念不忘罢。”

    说到这里,自知失言的卫青嗖地收了声,忙不迭地,飞快地望了段墨一眼。

    段墨的唇角扯了扯,将视线淡淡地转向别处。

    不无尴尬的卫青只好借口还要巡城,匆匆走开了。

    段墨定定地望着卫青的背影,直过了少顷,才脚步一转下了城墙,驱马向城中卫芊下榻的院子奔去。

    现在,他突然很想去见见这个妇人。

    从靖城来嵩之后,卫芊一直病着。

    旧伤未愈,又在战车上颠簸了那么些日子,再加上惊吓过度,或许,还因为在战场上以那样一种方式与韩非重逢……

    种种种种,凑在一起,让她在回嵩的路上便病倒了。

    当时为了逃避韩军的追击,段墨一行未敢停留,直至到了嵩才赶紧施救。好在,总算让她从阎王面前捡了条命回来。

    只是从那以后,卫芊变得沉默了。

    她日复一日地呆呆地坐着,怔怔地望着虚空。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便是卫青来了,她也鲜少说话。

    初时无论是卫青还是段墨俱担心,是不是因为那持续的高热,将她烧傻了。

    直到有一天,卫青望着呆呆怔怔的她,忍不住抱着她痛哭,说都是阿兄害了你时,卫芊才在他怀里幽幽地,无力地说道:“阿兄,你让我走罢。”

    痛哭中的卫青一惊。

    他一把将卫芊推离自己身边一臂之遥远,欣喜若狂,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妹,你,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么?”

    卫芊缓缓抬头望向卫青,目中似无焦点。

    她费了点气力,才将自己要说的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她说,“我实在是倦了,累了。我想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我自己亦不知道的地方,安静地渡此余生。”

    “三妹!”

    卫青大骇。

    可卫芊却仍是执拗地继续说道:“我想明白了,阿兄要走的路,跟我不一样。卫芊无意让阿兄为我改变,但是阿兄,也请你答应我,让我走吧!”

    怔怔地抬头望向卫青,她的目中有了些光彩,“阿兄与我的兄妹情谊,不管是此生此世,还是来生来世,俱不会变。便是卫芊离开了,也一样会****思念阿兄。阿兄可以放心,卫芊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

    卫芊小声请求着,却见卫青面上的神色坚决,当即眸中一暗,语气又转为无力道:“若是阿兄执意不肯让我走,那么卫芊也只有死这一途了。”

    卫青激动了。

    他红着眼眸冲卫芊吼道:“如今天下纷乱,你一个妇人,离开阿兄又能去到哪里?你怎么可以拿死来逼阿兄对你放手!”

    卫芊双目无神地望向虚空,怔怔地,惘然地说道:“卫芊不会自己寻死,亦不会拿死来逼阿兄放手。而是,卫芊若不能离开这里,则心无所依,神魂没有归处,虽生犹死……”

    卫青的脸白了白。

    他惊住了!

    他没有想到卫芊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同时他又明白,她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自己不放她离开,如果自己将她强留在身边,心已死了的卫芊,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卫青回心又想,现在段、韩正在激战,便是自己也是朝不夕保了,若是自己有个闪失,又怎么能保全她呢?

    虽然之前卫青总想着,即便有一天自己不在了,看在皇上对卫芊的心意,也总会厚待于她的。

    现如今看来,自己这个三妹对皇上半点情意也没有,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自己若是硬要将三妹与皇上凑在一处,对三妹而言,终究也无幸福可言。

    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卫青方颓然长叹道:“现如今阿兄也是朝不保夕了,三妹既然执意要走,阿兄也不好强留。只是不管如何,三妹还是将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那天,兄妹俩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素来内敛的卫芊紧紧抱着卫青大哭了一场。

    从那以后,她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不太爱说话。但是她却开始积极地接受大夫的治疗,对卫青为她准备的各式滋补汤药也来者不拒。

    只是这一切,无论是卫青还是卫芊,都颇有默契地对段墨隐瞒了起来。

    段墨抵达卫芊的所在之处时,适逢她小歇方起。

    她让侍婢传了话,让他在前庭稍候。

    段墨又问了侍婢卫芊的近况,那侍婢恭声回道:“女郎最近听从大夫的话,一日三餐饮食正常,汤药也有按时服用,虽然神色郁郁,但气色已经恢复如初。”

    段墨仔细听着,点了点头。

    随即挥手示意她退下。

    那侍婢刚退到门外,适逢一个外间的粗使嬷嬷进来请示,说是庭外有个叫鲁齐的男子,说是女郎的故友,前来求见。

    问女郎见是不见。

    鲁齐?

    段墨一怔。

    逍遥王鲁齐他是知道的。这个素有琴仙之称的男人,在笰地时,他曾见过的。

    那是个干净、纯粹得如同谪仙般的人物。只是,他来找卫芊干什么?

    段墨脑海中似有什么飞快地闪过,稍纵即逝,却在心中引起莫名的纷乱。

    他突然想起,卫芊曾在鲁国呆过一年有余。期间,正是这位逍遥王对她照应有加。难道……

    那侍婢答应着正准备去禀告卫芊,却被段墨突然叫住。

    那侍婢从廊下抬头望来。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微微阴暗的缘故,段墨的脸,看起来阴沉冷冽,让她看了脊上阵阵生寒。

    “你去回了来人,便说女郎不欲见客。谁都不见!”

    虽然段墨语气温和,但那侍婢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嗖嗖冷意。一时间,竟怔在当地,不知如何反应。

    段墨的面色变得冷凝,声音中已有明显的不悦,“明白了么?”

    那侍婢一惊,忙端正了神色,深深一福,恭声应道:“奴婢明白了。”

    段墨神色转缓,“若是来人问起,你当知道如何应对了吧!”

    “奴婢知道,是女郎不欲见客。谁都不见!”

    侍婢已经回答得十分顺畅,面上亦没有丝毫作态。

    段墨地颔首,“去罢。女郎那里,你当知道要如何交待。”

    那侍婢十分圆滑,立即回道:“今日除了皇上,不曾有人前来见过女郎。奴婢无须对女郎交待。”

    直到段墨满意地摆了摆手,她才盈盈起身,快步朝庭外走去。

    庭外,鲁齐静静地听着那侍婢的话,面上一怔。

    稍久,他垂目清声问道:“女郎如是说的么?”

    “是。”

    那侍婢才一说完,又唯恐鲁齐不信,表情未改,忙又说道:“想是女郎此番从战场历劫归来,看淡了许多生死之事。因而她让奴婢回绝郎君,说是谁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