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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田氏也就被夏安带着回了家里。一路上,田氏就张着个嘴儿,紧紧拉住儿子的手,对着儿子不停地重复说道:“我的儿呀,你可要替你的姐姐报仇呀!她——她死的真惨呀!”离开柳府,一直到现在,田氏的眼泪珠子就一直没断过。一想到女儿跳河的惨状,田氏的心里就想被刀子戳了似的难受。女儿,你放心,娘会替你报仇的!
夏安明白娘的心思,听见娘这样说个不停,也就说道:“娘,到底二姐她自作自受,半点同情不得的!我心里,却是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怜!算来,只有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田氏就道:“夏安,你告诉娘,你会替你的姐姐报仇吗?”
夏安就道:“娘呀,你要搞清楚,二姐她是自己要死的,想从前她对大姐做了多少的坏事?如果她心底好一些,也不会这样了!”不管田氏如何说,反正夏安总是替大姐说话。
田氏就道:“夏安,你真的要这样?实话对你说了吧,白秋漪并不是你的嫡亲姐姐,她不过是她娘肚子里带来的拖油瓶!你和春琴,才是实实在在的一母同胞!”
夏安一听,心里自然也是吃惊。“娘,你说的是真的吗?果然秋漪不是我的亲姐姐?从前你和春琴也曾说起过,我也曾听过,但心里总是不当一回事,我总以为你们是在瞎说,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氏听了,这才狠心将眼泪抹干了,眼睛红红地对儿子说道:“夏安呀,我现在和你说的,自然是真的!都这个时候了,我和你说的自然是真话!这个白秋漪,和你半点血缘干系也没有!我只问你,你现在知道了后,可愿意替春琴报仇?”
田氏说完这话,更是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夏安听了,心里就在叹息了。娘呀,你是在为难我呀!分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娘呀,你怎么这样执迷不悟呢?夏安见娘真哭得伤心,想了一想,也就折衷说道:“娘呀,咱们先回去吧。等二姐入土为安了,咱们就去她的坟头拜祭拜祭,连带着那花匠也是。说来,二姐要是任命,心不要这样高,她跟了这花匠,也是不错的。”
田氏最不要听的就是这个,当下她就啐了儿子一口唾沫,说道:“你怎么这样说呢?那花匠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不不过一个奴才!他交了好运沾了你姐姐的身子,自然是甘愿为她死的!说来,这花匠也不过就是识趣了一点!咱家虽然败落了,但你姐姐好歹还是一个小姐!”
夏安却不这样认为,他听了,也就对着娘说道:“娘,这人都是平等的!说什么奴才不奴才的!再说这生了下来,哪里有甘愿做奴才的?”
田氏就道:“好了,这些我也不和你争了,反正我唯一的姑娘已经死了!这可是一尸两命呀!你是她的弟弟,这个时候了,却仍不想替她报仇,真正我也是白养了你了!”田氏说完了,便又扶着身子大哭了起来。
夏安就道:“娘呀,很快就要到家了,你难道不知道么,其实是大姐她故意放了你!方才我在那柳府,也听出了一些意思。娘你果然没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儿么?”田氏一听,赶紧就道:“我的儿呀,你竟然疑心到你娘的头上来了!我哪里就是那样的人!夏安啊,你可不能上了那白秋漪的当啊!”想想,田氏又赶紧呸了一口,自顾自地说道:“这个时候了,她哪里就该姓白?她不过是你爹爹带来的野种!”
夏安就道:“娘呀,好了,你不要和我说了,你有没有害人,你自己知道。因你事我的娘,好歹我还是要眷顾着你。说来,我真觉得我对不住大姐。”夏安想想便道:“娘,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在我心里,秋漪永远是我的大姐。”
二人到了家中,田氏进了屋子里,坐在床上,心里方觉得安定了一些。忠叔和张婶也过来了,夏安见了他们,就道:“给夫人弄点吃的吧。”
忠叔和张婶难得见夫人这个样子,心里也都觉得奇怪。夏安便对他们道:“也罢,你们也是跟随多年的家人了,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不许出去乱传。”
忠叔和张婶听了这话,更是瞪大了眼睛。夏安也就对他们正色说道:“实话告诉了你们,二小姐死了!”
什么?忠叔和张婶一听,即刻就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好好儿的,二小姐那样一个泼辣要强的人,怎么就会死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忠叔和张婶心里只是不能明白。但方才少爷已经交待过了,他们只管听,并不能就问什么。
因此,忠叔和张婶听了,也就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少爷,我们知道了。”
夏安便又对他们道:“夫人方才从柳府回来,委实是又累又饿。你们好歹去做几样菜几碗汤,赶紧送来。”
厨房里的饭菜,其实都是现成的,张婶听了,赶紧就道:“少爷,我这就去端来。”
一时,忠叔和张婶出去了,田氏想起那柳府发生的事儿,想起死去的女儿,心里又觉得翻江倒海般地难过。田氏靠在墙角里,口里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她边抹着眼泪,便就对夏安说道:“儿呀,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呢?我一个寡妇,现在女儿也死了!儿子的心,却也不向着我!可叫我一肚子的苦水都往哪里倒呢?”
夏安就道:“娘,这几天,你只管在家里呆着。我会去私塾一趟,和先生请几天假。我会在家里好好地陪着你。”田氏这时因春琴已死,她没了膀臂,现在见夏安这样说,想了一想,也就柔和了和他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姐姐到底死了,你不帮她报仇,这街坊邻居可怎样看你?这个你想过没有?我算过了,你姐姐一尸两命,她这是恶死,死后也不会让那些人好过的!你放心好了,如果你真不想替你姐姐报仇,春琴也会化成厉鬼将她弄死了的!”
夏安听了娘这样一说,心里陡然一紧,觉得自己更该将娘看护好了,免得娘再给他惹什么事儿。夏安也就说道:“娘,我知道我说不过你,但我到底不想这样做。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你该想到会是什么后果。”
田氏听了,就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亏得你读了你几年的圣贤书,也罢,你往后看好了,反正那白秋漪不会好死。”
夏安就叹:“娘呀,大姐和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就这么巴不得她死呢?你也不想想,我小时候,都是谁一天到晚地在家干家务?你身上穿的,口里吃的,可不都是用大姐的劳力换来的么?怎么,这些娘已经忘了?”
田氏听了这话,也不哭了,口里只是冷冷说道:“这些,我哪里还记得?依我说,她自然该感谢我才是,那个时候,我要是揭穿了她私生女的身份,她可还在那里混呢?依着当时海陵城的规矩,只怕出门后,也要被人给打死了!”
夏安听了,也就对田氏说道:“这么说来,娘是要大姐感谢你才是了?”
田氏听了,就恶狠狠地说道:“当然。她当然该感谢我。只是她的身世我现在也不会说,不,我永远也不会说!她不念我的情,若不是因了我,她早就是一个人人唾弃的孤儿!”
在田氏看来,这白秋漪从娘胎里算起,就是欠了她的情!这可好,小时候自己还拿捏的住她,长大了倒好,竟是来取春琴的命来了!在田氏眼中,女儿春琴哪里是因做了不堪的事被人发现觉得没脸了才投河自尽的,分明就是白秋漪处心积虑地一心想叫她死!真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田氏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女儿春琴竟然真的死了!她跟着女儿飞黄腾达的日子一下子就没了!这怎不叫她伤心!
田氏见儿子是铁了心的要帮秋漪,逼他也是半点不能,田氏的心渐渐地也就冷了。张婶端着盘子进了来,将那些滚烫的热菜放在了桌子上。张婶退下去后,田氏便对着夏安说道:“好了,我要吃东西了。我吃饭时,只喜欢一个人呆着。从前儿,吃饭的时候都是你姐姐陪着我,有她在,横竖我吃饭香!但你在我面前,可算个什么呢?只是碍了我的胃口!也罢,更多的话,我也不同你说了!反正我的心已经灰了!好歹你出去让我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吃顿饭吧!”
夏安明白田氏的意思,听了也就说道:“那——娘你慢用,我出去就是。”夏安说完了,果然就出去了。春琴到底是他的姐姐,这骨肉至亲的,一下子春琴死了,夏安如何不伤心呢?但他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是春琴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的,连带着花匠一同捎上了性命。田氏见儿子出去了,这才放下筷子,一口气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田氏这下也就哭得自由了,她一边数落,一边哭着说道:“哎呀呀,我的苦命的女儿哎,想你活在这人世上,也不过才一十八年。说来,你可是半点好日子也未过上啊!我可怜的女儿哎,你这到了阴间,可要说说好话,叫那孟婆给你投个好人家!再不要像现在这样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