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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洗过的青石路面上缓缓行来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一白面小生,“驭”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冯明生自车上下来后,暯桐也不好在车上多做停留便就跟着下了马车。
她着了一身黑色玄衣,负手而立,往日铺散的青丝被束成髻,简单的簪了一只白玉簪,眉目如画,正慵懒的抬眼看向大门上悬着的匾额,悠然发出一声喟叹:“好大的气派!”
“哇,好一位翩翩佳公子啊!”不远处传来一道少女娇羞的低呼。
暯桐闻声,侧身回首对着那站在墙角发呆的少女微微一笑,只勾得她三魂不见了七魄,捂着脸一个劲的傻笑。暯桐勾唇转回,正对上冯明生探究的眼神,听得后者道:“桐公子,果真是年少风流啊。”
暯桐微微挑眉,昂着下巴对着冯明生点了点头,“前面带路。”
一股无名火蓦地就窜上了冯明生的心窝,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这般蔑视自己,居然叫自己看路!他掩下眸中狠厉,淡笑着看向立侍一旁的管家,声音不淡不咸:“还愣着做什么?桐公子可是咱们府里的贵客。”
管家立时恭敬的连连应声,一边陪着小心,一边领着暯桐往院里走去。
一路行来,莫过于假山奇石,花草琳琅,只一路左转右转,倒是让暯桐瞧出了些门道。这庭院的布置极有讲究,暗里藏着好几道阵法,没曾想这冯明生居然还是个奇人。
暯桐压下心中所思,装作好奇的模样,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敲敲那个,看的冯明生脸色又黑了几分。却是又不好直接阻止暯桐,每每暯桐去触摸一样东西的时候,都会故作惊奇的大喊:“哇呀,冯太傅,你家中还有这等稀奇的宝贝啊!真是比之皇宫也不差啊!”
冯明生只得黑着脸看着她这一番咋咋呼呼,陆子珺在他府里埋伏的暗卫不少,若是他出言阻止,只怕更会让陆子珺疑心。
太和宫中,纱帐曼曼,药香浓醉,忽听得宫门外太监的传唱:“大皇子到!”
横卧在榻上的雍景帝立时睁了双眼,炯炯有神的看向自宫门外进来的人,奈何纱帐繁复,他如何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便很是着急的唤道:“我儿,过来让朕瞧瞧……”
陆子珺加快了步伐,跪坐在雍景帝榻前请安:“儿臣给父皇请安。”
雍景帝忙拦住他,一双眼睛欢喜的在他身上左右打量:“我儿,珝珝呢?”
陆子珺眸中的神采霎时就湮没了,他强作欢喜的道:“儿臣此番出外派粮催促农耕,寻到了皇弟的消息。”
“真的吗?”雍景帝的眼眸顿时泛出些不一样的光彩,就连一旁的皇后也散去愁绪,殷切的看向他:“你皇弟现在何处?”
陆子珺垂下眸,沉默了好半晌,终是在雍景帝不住的催问下,淡漠的开了口:“皇弟早先并未有死在绍文国的皇宫内,是绍文国的小公主带着他提前自宫中逃了出来。可惜……”
“可惜什么?”雍景帝竟是紧张的半挺了前身靠向陆子珺。
眸光越发黯淡,陆子珺将自己心内的情绪压下,用一种几不可察的生冷语调答道:“可惜,战乱又伴着饥荒,他与绍文国的小公主逃出后没有多久,便惨遭饿死,尸骨也不知被埋在了何地。儿臣努力搜寻许久,也未有找到皇弟的尸骨,儿臣有罪。”
“什么?”雍景帝眸间的神采立时散去,他无力的倾倒回榻上,陆子珺的一句一字都犹如一把刀生生的剜在他的心上。两行浊泪自他面上落下,低声抽噎的皇后见状,忙拿了丝帕替他拭泪:“陛下……”
语后,她喉间哽咽,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看着不停落泪的雍景帝跟着默默垂泪。陆子珺依旧面色晦暗,不动声响,只他隐在袖中的拳头握得死紧。同是双生子,为何在父皇跟母后的心中,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陆子珝饶是痴傻呆滞,只一副画像,便可让父皇跟母后欣喜的观赏半天。而自己每日里处国事廷政务那许多,却为何不曾得他二人一眼垂青?
忽的,雍景帝爆睁双眼自榻上挣扎起来,他抬手对着陆子珺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陆子珺绝美的脸上顿时现出五个红红的五指印,一旁的皇后亦是惊呆了,一切发生的太快,她不敢置信的的看着陆子珺的左脸,想要语出安慰,雍景帝却是气急败坏的指着陆子珺大声呵骂:
“别以为,你干的那些勾当朕都不知道!朕还没死呢!人在做!天在看!你如此残害你皇弟,必受天谴!当年若非你巧施诡计,暗换銮驾。否则,珝珝又怎么会去到绍文国,并在一月之后,自树上摔下,从此痴傻!而你……”
雍景帝深吸一口气,极其悲愤的指着陆子珺的鼻子颤着声继续说道:“而你,就算珝珝成了那副模样,你也不曾想过放过他,还要加害他。如今我的儿究竟是生是死,都没有人能告诉朕……”
话到此处,雍景帝好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般,瘫软着回到榻上,他别过眼不去看陆子珺,只淡淡的道:“你回去吧,太子之位,莫要妄念。”
陆子珺眼角轻颤,强压下心底的情绪,硬声说道:“父皇可以不信儿臣,但是有一个人的话,父皇或许可以一听。”
雍景帝仍在气头上,他歪着脖子哼哼:“你必是又编了些什么谎话来诓朕,你自小心思就多,朕心里清楚的。”
“绍文国小公主的话,难道父皇也不信么?”
此言一出,不止是雍景帝,就连皇后也是提了几分心思,雍景帝却是装作无所谓的模样。
皇后看了一眼雍景帝的态度,只得拈着丝帕,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陆子珺的左脸,心疼的道:“皇儿,你父皇他正在气头上,你快些去将那绍文国的小公主传来,这脸也不能马虎,你趁着这机会,顺道擦些银玉润肤露,快些去吧。”
陆子珺垂头应下,转身出了太和宫,随行的内侍见状,忙自袖中掏出常带的伤药递上。他烦躁的接过,随意抹了些,“快些备马,我要去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