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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还未回京,傅卿云先撩开手不去想赵流云膈应自个儿,翌日就问起安祖和梅婆子等人的处置,傅老夫人苍眉微皱,说道:“老侯爷把安祖和梅婆子交到石嬷嬷手上调/教,等过年的时候再放回来。至于,杨嬷嬷他们一家三口给发卖到矿场上去了,好了,你别担心,以后海桐她们碍不着你的眼就是了。”
傅卿云见傅老夫人脸色有些沉,便知海桐一家的下场绝不会是仅仅送到矿场上那么简单,很可能还没到矿场上他们就死了,当下也不追问,偎近傅老夫人悄声问:“杨嬷嬷他们怎样我才不关心,恶有恶报罢了。老夫人,您昨儿个和老侯爷说话了么?”
自从真相大白之后,傅老夫人大概是看开了,颇有些了却红尘的想法,不再事事关心老侯爷,天天念经,对府里的事也很少过问,对老侯爷更是冷淡。老侯爷反而不习惯傅老夫人的冷漠,起初不好意思跟傅老夫人亲近,之后好几天仍旧不见傅老夫人主动跟他说话,这觉得大事不妙,****找各种理由跟傅老夫人说话,傅老夫人却总是淡淡的,不接茬。
私心来讲,若是这事放在自个儿身上,傅卿云可能会跟傅老夫人的做法一样,不理睬冷落自个儿多年的丈夫,可作为孙女,傅卿云还是希望能看到长辈和和睦睦的,相亲相爱地过活,不管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他们终究是相守到老的老伴。
少年夫妻老来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哪有夫妻不吵嘴的。
傅老夫人脸上的神色一下子淡了,手中转动着紫檀佛珠说道:“说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卿云揉了一把脸,争取把脸皮揉厚一点,嘻嘻笑道:“孙女见老侯爷怪郁闷的,成日围着老夫人打转,找机会跟老夫人说话,可您总是淡淡不睬他,孙女瞧着不忍心哪!老夫人,孙女可不希望您和老侯爷再生嫌隙,毕竟这么多年了,老侯爷也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他一回呗!”
傅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卿丫头,你太年轻,有些事你还不懂。这些年,我争来争去只为争一口气,那口气争到了,却觉得没意思了。你啊……唉,你将来嫁人生子,就明白了。女人这一辈子就是靠忍,以前我也这么认为,可现在,我想法却不一样了,也许,不忍的话,心里会更平静。我老了,那些激烈的情绪不再适合我。”
傅老夫人突然有些哽咽,她阖眼,默默地捻佛珠。
傅卿云看着傅老夫人有些湿润的睫毛,心里就为她疼了起来,也许,她真的不了解傅老夫人的内心。再回想,前世安国公冷落他的小妾们,到最后那些小妾们如此恨她,恨到她去死,这是不是傅老夫人所说的激烈的情绪呢?要想没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小妾。
想是这么想,傅卿云可不敢真这么说,她叹了声,说道:“不管怎么说,老夫人,孙女还是希望您能和老侯爷能安安乐乐,快快活活地过完下半辈子,我们一家人平安喜乐,每个人都要努力呀!”
傅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光,像是想开了什么,叹息般地笑道:“你这话倒是实在……”
她来不及表达更多内心的想法,杜鹃的声音从帘子外面传进来:“老夫人,安国公拜访,求见老夫人。”
傅老夫人看了眼傅卿云,丢了刚才的话,揶揄地笑道:“安国公不求见老侯爷,倒是来求见我,也不知他想见的到底是谁。”
傅卿云脸红到脖子根,低声嗫喏:“他来见老夫人是礼数嘛!老夫人干嘛那样看我?”
傅老夫人哈哈大笑,让杜鹃请安国公进来。
安国公先拜见傅老夫人,又和傅卿云互相见过,他有些意外傅卿云正好在陪 傅老夫人,眼中闪过惊喜,面上却稳重地说道:“前些日子晚辈送来一盆姚黄牡丹求救,不想,这些日子事忙差点把这盆花给忘了,今儿个记起便来府上讨,老侯爷说牡丹在后院,侯夫人不在府里,故此,晚辈便来打搅老夫人了。”
傅老夫人嘴角噙着慈祥的笑意,目光在傅卿云身上一扫,一语双关地说道:“那你倒是来对了,这花还真在我这里。”吩咐徐嬷嬷去搬那盆牡丹花。
安国公顺着傅老夫人的视线目光落在傅卿云身上,只见傅卿云穿了一身家常的粉色袄子,外面罩了件半透明的淡青通袖衫,衫子上蜿蜿蜒蜒地绣了几朵大红牡丹,艳美俏丽,和傅卿云红彤彤的小脸相映成趣。
他心里微热,细细把这副美人图记在脑子里,这才不自在地转过目光,对上傅老夫人含笑的眼,他微微一笑:“倒是麻烦老夫人了。”
傅老夫人不喜小林氏,却不会迁怒到一盆花上,这盆花不知被小林氏弄过什么法术,自从小林氏走后,姚黄便被搬到她院子里等安国公来取,说来奇怪,她连水都没浇过,那花不枯不萎,开得更加艳丽了。
果然,安国公见到牡丹花面露喜色,故作不知侯府里事,笑微微地说道:“瞧着比原先开得更好了,侯夫人不愧是伺花神者。”
傅老夫人懒得谈任何有关小林氏的话题,转而问起安国公最近在做什么,读什么书等家常话,安国公都一一答了。
不多久便到了中午,老侯爷从前院回来吃午饭,安国公相陪。
傅老夫人不想当着安国公给老侯爷没脸,稍微比前些日子脸色好了些,老侯爷松了口气,总算是将气氛给缓和过来了,虽然是看在安国公的面子上,好歹傅老夫人正眼看他了。由此,老侯爷对安国公看得更顺眼了。
祖孙四人用餐愉快。
饭毕,傅老夫人去歇晌,傅卿云悄声附耳道:“老侯爷,老夫人成日呆在小佛堂里,这几日身上懒懒的,我怕对她身子不好,您若得空,不如等老夫人歇晌起床,摆好了棋盘和老夫人手谈一局,老夫人精神好了,自然身子就好了。”
老侯爷又喜又囧,喜的是,当年他和傅老夫人初次在皇宫里见面时,便是因傅老夫人那手棋艺一见钟情,两日后便去赵家提亲,这算是他们夫妻之间最浪漫的事了,后来他有了刘姨娘,刘姨娘大字不识一个,更别说下棋了,他手把手地教过,奈何她不开窍,再后来夫妻俩相敬如宾,他只跟那些门客相公们以及访客们博弈。
囧的是,傅卿云虽然面上是在担心傅老夫人的身子,可他就是觉得傅卿云看出傅老夫人对他的冷淡,这是来给他出主意呢。老夫老妻的,还需要孙女在两人中间调解,怎令他不难堪?
老侯爷轻咳一声,老脸微红地说道:“你说的是,念佛能修心养性,可也不能真把心思全放在念经上了。”
傅卿云见老侯爷开窍,只轻笑了笑,不敢点破,便告退了。
出来正房,就见安国公站在抄手游廊尽头等着她,傅卿云快走几步,请安国公到旁边的暖阁里坐——毕竟是在傅家,还有长辈在堂,她是不能请安国公去梨蕊院的。
安国公笑问:“我刚看你和老侯爷说悄悄话?”
胳膊折了往袖里藏,傅卿云倒不方便将定南侯府里发生的所有事都跟安国公说,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原本下午要陪老夫人下棋的,刚才是请老侯爷帮忙去了。”
安国公眸光一闪,含笑道:“哦,大姑娘原本是要陪老夫人,那现在呢?”
现在不是在陪他么?
傅卿云这才发觉她无意中说了句暧昧的傻话,她微微愣住,脸上火烧火燎的,嗔了他一眼,转而问道:“国公爷的牡丹花呢?”
安国公便想起傅老夫人那句一语双关的话,他很想说,他的牡丹花就在眼前呢,但是想到刚才傅卿云那个嗔视的眼神,他抿唇笑了笑并未调侃出口,说道:“我让人先行送回去了。”
傅卿云想了想,略颦眉,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听侯爷说,国公爷这盆牡丹花是准备送给太子的?”
安国公端起茶盏,摩挲着杯子上的纹路,回答道:“嗯,太子近来结交了一批文人士子,****吟诗作赋,说实话,大姑娘别笑我,我可是不会作诗的。”
傅卿云抿唇暗乐,安国公从小读书,对五言七律熟得不能再熟,可要正经写首诗,他肯定比不上那些以吟诗作赋吃饭的书生们,但是安国公并非没有文采,她可是记得他的折子上达天听,连皇帝都被说服出兵,他的文采只是没有体现在华美的诗词上罢了。
“我听人说,太子妃常常陪同太子参加士子们的聚会,帮着太子挑选人才,不知真假?”
安国公抿了口茶,闻言轻笑:“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傅卿云有些不乐意,安国公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明显是在回避,她总不能说自从上次从宫里参加庆功宴回来,她对太子妃一直存着芥蒂之心罢?
安国公似看出她的想法,没等傅卿云回答,见丫鬟嬷嬷们都不在身边,接着凝眉叹息说道:“唉,太子的性子你可能不太了解,常常举棋不定,又不喜欢得罪人,想要面面俱到,但哪是那么容易的。读书人脾气比我们武将敏感,曾经太子因为想要两全而得罪对立的两个读书人,那俩读书人情愿不做官,也不给太子当门客,如此,太子妃只好出面,帮太子周旋。太子将来可做仁君。”
做仁君,做不了开疆拓土之君,甚至连守成都做不到。
安国公虽然是在说太子的坏话,但是傅卿云听得出来安国公心里对太子很是不满,太子为人没有魄力,事事不愿强出头,想要息事宁人,从傅冉云进宫在栖霞宫和张回峰“约会”,傅卿云便看出了太子的性子。而且前世,这位“仁君”太子建立南齐后,乐不思蜀,一点没有收复失地的念头,情愿被人指着鼻子骂龟缩一隅。
难道太子和太子妃将会是翻版的皇帝和皇后?看来,皇后知道她儿子的性子,特意挑了极有主见的邱紫苏做太子妃。
傅卿云看着安国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提邱紫苏。
安国公望过来,深深凝视着傅卿云,最终摇摇头道:“明年春试,太子妃是帮太子拉拢人才的,我不会作诗,太子十次邀约,我九次不去,这是第十次,总得去一次罢?否则就太不给太子面子了。我知道太子妃可能有不对劲的地方,不过,以后你少和她见面也就是了。”
傅卿云羞恼地垂眸:“我可没有胡思乱想。”
安国公嘴角噙笑,他特别喜欢傅卿云紧张他的样子,让他心里痒痒的:“是,是,是,大姑娘没有胡思乱想,是我胡思乱想。”
傅卿云闻言,更恼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说着话,脚程快的扶郎匆匆而至,微微喘着气说:“姑娘,奴婢把东西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