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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冉云让赵流云支开丫鬟嬷嬷们,低声说道:“流云姐姐,我回去后找了婆子打听,那日送给大姐姐剑南道信件的,就是我林府大表哥。今儿个你们老太爷到寿安堂和我们老夫人说话,我大姐姐见了舅老太爷,竟然就连忙叫了马车去林府。我怕大姐姐又做出些什么事来,便亲自来告诉你。”
赵流云颦眉沉思,傅冉云喝着上好的碧螺春茶,惬意地轻轻舒口气,又迟疑地问道:“流云姐姐,你们府上得罪过大姐姐么?大姐姐有林府做靠山,我们老夫人偏着她,将来又有安国公府做靠山,得罪她可不好。”
赵流云摇摇头:“不曾得罪过她,我听我们老夫人说,卿云表姐曾经还送过解药给我们老夫人,哪里像是对我们家有意见的样子。恐怕是怕我大哥连累你们家居多。”
傅冉云听到她提“解药”,略显尴尬地抿了抿唇角,仗着脸皮厚,说道:“流云姐姐,不是我想抹黑自家亲姐,可我们好了这么多年,我作为闺蜜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我大姐姐是个心胸狭窄的。”
她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你瞧,当初我在老夫人面前也算是得宠的,可大姐姐不经过我同意,私下把我写的诗词送给我三妹妹的未婚夫,还正好在皇上面前逮到了,丢了大脸,还好皇上英明,把场面圆过来了。从此我就在老夫人面前失宠,老夫人眼里就只看得到她一人了。唉,流云姐姐也有所察觉罢?”
赵流云惊讶地捂住嘴巴:“竟然还有这种事!我就说呢,你们家侯夫人在家庙里给老夫人祈福,连太后娘娘都称赞孝顺的,老夫人该对你更疼爱才是,怎么反倒去宠卿云表姐,原来是另有原因。”
傅冉云眼角渗出一丝委屈,说道:“这事,你在千金小姐里打听下,是真的,我从不会骗你,不过,为侯府和安国公府的名声着想,流言里并没有大姐姐的影子。我看这几天老夫人来探望你,我们三个一起聊天说话,反倒把她和三妹妹、四妹妹冷落在一旁,难道是为这个大姐姐才惦记上你?”
赵流云不自在地微微偏头,她的确是故意在傅老夫人面前争宠,但是这种话她是不可能承认的,装作迟疑地说道:“不能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呀,我并非故意冷落谁,只是没有共同语言,慢慢的也就没了话说。若真是为了这么点子小事,让表姐故意为难我们家,那我亲自去找她赔罪去!”
说罢,赵流云就要起身下炕。
傅冉云连忙拉住她,她当然不可能让赵流云去找傅卿云对质,急急说道:“你别急啊,你病还没好呢。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找我大姐姐,我大姐姐肯定不会承认的,她在老夫人面前一直是温良谦恭让,大度的很,老夫人对她向来是深信不疑。若是羞恼了她,说不得她说漏嘴把大表哥的事捅出去,到时候还没等查清真相,舅老太爷恐怕就得去剑南道上任了。”
官丢了都是极有可能的。不过,这话傅冉云可不敢随便诅咒。
赵流云也不是真要去找傅卿云辩解,赔罪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做的,否则就是承认她争宠的小心思,她顺势停下下炕的动作,躺在炕上不断咳嗽,眼里浮起泪光,无助地问道:“那冉云妹妹,我得罪了卿云表姐,该怎么办啊?”
傅冉云无奈道:“这……老侯爷既然已经知道了,只能看老侯爷的态度了,你不如把这事告诉舅老太爷,让舅老太爷跟我们老夫人提个醒,解释清楚,老夫人自当会在老侯爷面前解释一二的。”
赵流云点点头,晚上赵夫人来陪她和傅冉云吃饭,傅冉云离开后,她就问赵夫人:“老太爷今儿个去侯府,可曾跟老侯爷解释明白了?”
赵夫人满面笑意地说道:“解释明白了,还跟你姑老夫人也提了两句。老侯爷应承你祖父,等杨阁老回来就上折子。你大哥的事,我们处理得干净,老侯爷只是怕得罪内阁的杨阁老罢了。”
赵流云松口气,赵夫人踟蹰地问道:“流云,是侯府二姑娘跟你说的这事罢?你们老夫人跟二姑娘的娘不对付,倒是很喜欢大姑娘,你以后别光听她的一面之词,就去你祖父面前说大姑娘的坏话,连带你祖父也不待见大姑娘。老夫人说了,这二姑娘跟她娘一样鬼精鬼精的,心里小算盘可多着呢……”
赵流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好了,夫人,我心里有数。我跟卿云表姐一直不亲近,她性子沉闷,说的话我也不爱听,谈论诗词,她更是一问三不知,还不如姑老夫人有趣呢。而我跟冉云妹妹书信来往这么多年,我们早已把对方当成知己,她不会骗我的。她娘是她娘,她是她,不能混为一谈。”
赵夫人叹口气,说道:“可是,大姑娘才是凌云一母同胞的姐姐啊!”
都是他们太宠着赵流云,把她教养成个倔脾气,任性,孤傲,偏偏又是个极有主见的,听不得别人跟她不对付的话。她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在赵老太爷任上也是个个巴结着奉承着,偏偏傅卿云身份高贵不会巴结她,她心里自然就恼了傅卿云。
赵流云瞬间面红耳赤,羞窘地说道:“夫人,我大着凌云表弟一岁呢,您别瞎想了,就算卿云表姐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可冉云也是凌云表弟的亲姐姐啊,何况,凌云表弟一直在南疆,跟两个姐姐哪个都不是很亲罢……”
赵夫人更加无奈,赵流云年纪太小,怎么明白血缘的亲疏,隔层肚皮隔层心啊,怕赵流云对傅凌云心有芥蒂,便劝道:“俗话说,女大一,抱金鸡,大一岁刚刚好。我看凌云小小年纪沉稳有加,上次管事嬷嬷还说,他很关心你的病,希望你早日康复。”
赵流云扭过头去,小声嗫喏道:“客套罢了,夫人岂能当真。”
赵夫人见她模样不是恼了,而是羞了,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说道:“好了,我也不羞你了,你记着娘的话,多跟大姑娘亲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您不是还要去伺候父亲么?赶紧去罢,不然父亲一会子去了姨娘的院子,您又要后悔。”
赵夫人这才匆匆走了。
赵流云想着赵夫人的话,心里甜滋滋的,双手拄着下巴,望着一豆油灯发呆。因为傅赵夫人给了准话,她对傅卿云也不如刚听完傅冉云的话之后那般恼了。
傅卿云去了林府之后,请求林魁玉细细调查当初赵家是怎么处理曾子新的事的。
此事关系着侯府两位老爷未来的仕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姻亲的林府自然得重视,林魁玉说道:“那曾子新死后,曾家闹过一阵子,还去官府报案,有人看到曾子新落水时离他最近的人是赵世琪,后来曾家就没闹了,因为赵家给了他们一笔丰厚的银子,外间都传说是赵世琪看在昔日同窗好友的份上送给曾家的银子,不仅事情解决了,赵家还博了个好名声。这事不了了之。”
傅卿云柳眉轻蹙,她在思考前世到底是什么促使曾家反口撕破脸皮跟赵家闹,曾家手里有证据,有证人,但他们收了银子,再闹出来,对曾家宗族的名声也不好听,曾子新的家人肯定无法再在曾氏家族里立足,既然闹出来大家都落不到好处,那他们为什么会闹出来?
林魁玉摇摇头,笑道:“傅表妹,你太杞人忧天了,曾家收了银子,为他们自个儿家的名声着想也不会闹的,就算他们闹,曾氏宗族也不会同意他们把家族的名声搞臭了。曾氏宗族里的举子可不止曾子新一个人,他们还是很重视‘信用’二字的,也不会让人知道他们是收人钱财封口的。曾子新还有个弟弟呢,也在读书。”
傅卿云当然不会完全放心,说道:“大表哥,这事我还是不放心,我觉得曾子新的家人肯定还没有放弃为曾子新伸冤的想法,我们查不到证据,是因为这是去年发生的,许多人证物证都已模糊了,可不代表他们手里没有。而且,我总觉得赵老太爷一家办事不靠谱,最好再查一查。”
林魁玉满口答应,但是他心里却不以为意,自古民不与官斗,曾家是平民百姓,哪里敢跟赵家叫板,尽管赵老太爷的官职并不大。但是傅卿云一部分话,他还是认可的,赵老太爷为人处事的确不靠谱,有读书人的天真,也有老官员的贪心,上任的时候除了他的老妻,整个家的人全部带到任上,当地没有几个官,赵世琪可不就张狂起来,当自个儿是猴大王了。
傅卿云回去的时候有点泄气,翌日,安国公领皇命从京畿大营里考核武官武艺回来后,上门拜访老侯爷博弈,到下午才得空见傅卿云一面。
傅卿云见安国公出城几日后脸上消瘦不少,心里很是心疼,把中午做的山茶花糕点拿出来招待安国公,两人在寿安堂的八角亭里坐着,四周围了帷幔挡住料峭春寒。
安国公尝了一口糕点,眼角微弯,脸上是真心实意的笑容,眼中盛满了隐隐的情意,他再次想,他想早些把傅卿云娶回家。等过了二月二,天子春祭过后,清闲下来,他就让聂姑妈商量婚事。
傅卿云不知安国公心中所想,见他吃完糕点后心情更好,她眼里也满是欢喜,正要寻个话题来说,就听安国公说道:“大姑娘,咳,我这次来顺带有件事请你帮忙。昨儿个甘菊托口信给我,侯夫人被关家庙,她想把春花带回去。”
傅卿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春花就是安祖,说道:“恐怕还得等等,老侯爷把春花和梅婆子交到石嬷嬷手上调/教,石嬷嬷是老侯爷还未封侯的时候就在我们家的,对傅家很是忠心。老侯爷答应不杀春花和梅婆子,为防她们以后泄露侯府秘密,才交给石嬷嬷。等二月后,我把她俩要过来,到时候带到国公府,再把春花交还给甘菊不迟。国公爷让甘菊再耐心等等好不好?”
安国公点点头:“我就是这么一问,你既然早有安排,就听你的安排,反正这些后宅的事我也不大明白。甘菊那边不敢有二话,你肯为她表姐周旋,是她和春花的福气。”
傅卿云想笑,他以势压人,竟然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她记起安国公提过天子春祭,便问:“我听老侯爷说,春祭的事是杨阁老操办的,什么时候能办好?”
安国公略有疑惑,直言道:“那皇庄恰好在京畿大营旁边,我这次去京畿大营除了考核官员武艺,也有为皇上选春祭侍卫的意思,毕竟到时候会有很多老百姓参观。我见过两次杨阁老,杨阁老明儿个就回京了,想来今儿个就能操办好。怎么,你想去看天子春祭?这简单,到时候我让人给你留个位置。”
皇家这种作秀的行为傅卿云才没心思去瞧呢,她惊讶的是杨阁老明儿个就回京了,到时候老侯爷肯定会去拜访他,这离二月二没几天了,折子再不递上去,赵老太爷肯定得启程,不得留京了。
“这倒不用,人多,我不去凑这个热闹,只是好奇,随口问问罢了。”
安国公便没再提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