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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高书记的讲话无形中鼓舞了这些原本有些失落的知青的斗志,他们不约而同地唱了起来: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
他们嘹亮的歌声从敞篷的车中飞出,飞向四周的山川原野……
美花和另外四个女知青被分配到第三小队,住在一农户家里。
这是一对老夫妻,大约五十几岁的年纪,男人眼睛不好,不能到生产队里劳动,全靠女的挣工分养家。
他们家里有东西两间房,西屋小一点,一铺小炕只能睡两三个人,东屋的炕大一些,可以睡上五六个人,美花她们就住在东屋。
这是村子最西边的一户人家,他们家的西边是大片的农田。快到秋收的季节了,农田里的玉米和高粱绿油油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
他们家最醒目的是那高高的院墙和大大的院子,那院墙足有两米多高,墙体很厚实,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颗枣树,显得很空旷。
几个女知青推开院门的一瞬,都惊得叫了起来。
“啊,好大的院子啊!”
过着小家小院生活的城镇里的女孩子们,没见过这么宽敞的大院子,大家很是兴奋。
她们放下行李,就来到院子里。美花竟然把它当成了舞台。她站在院子中央,欢快地旋转,旋转,完全不用担心撞着什么。啊!真是广阔的天地,广阔的院子啊!
院子的一角有一口井,当地人管这种井叫洋井,你看不到井眼,平坦的地面上只有一个压把和一个出水的龙头,人们只要拿起压把,上下摆动,清甜的井水就会缓缓流出。
几个女孩子高兴地拿来脸盆,接来清水洗漱。她们抢着去操作那个压把,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那对老夫妻笑眯眯地看着这些欢快活泼的女孩子,听着她们大爷大娘地叫着,乐得合不拢嘴,她们的到来,使他们的家充满生气。
这对老夫妻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女人从山东带过来的。
老爷子和老太太是半路夫妻。老爷子姓庞,打小残疾,双眼几近失明,只能隐隐忽忽的看到一点亮光。到40多的年纪了,也没有找到媳妇。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从山东逃荒过来的崔氏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嫁给了他,之前,她的丈夫死于饥荒。
双方算是互相找到了依托,男人艰难的生活有人照顾了,女人也有了落脚的巢,女人给了男人一个温馨的家,男人给了她的儿子慈父般的关爱。
两年前崔氏的儿子结婚了,可这儿媳却嫌弃婆家不干净,嫌弃公爹做饭不干净,结婚以后就很少回来了,老两口独自守着这么个大院子生活,内心也总是空落落的。
是这几个女青年给他们又带来了欢乐,老两口发自内心地感谢生产队长,是他决定把这些知青安排在他们的家里的。
闹腾了一天的几个女孩子们沉沉地睡过去了,因为旅途劳累,因为年轻,她们睡得很香很沉,“孩子们,醒醒吧,吃饭啦!”
“醒醒,姑娘,吃饭啦!”
西屋的庞大娘已经做好了饭,轻声呼唤她们吃饭。
她们醒来了,睁开眼,感觉不对了。
“哦,这是哪里,怎么到了这里?家,我的家呢……”
“哦,妈妈,妈妈!我想你啊!”
“……”
她们忽然瞬间伤感,她们轻声哭泣起来。
美花的心中也是一阵地难受,她也是第一次离开家里这么远啊!原来以为自己有多么坚强的她,竟也脆弱地流下了思乡的眼泪。原来这新奇与兴奋之后,迎来的竟是如此落寞与惆怅。
啊,妈妈,爸爸,你们好吗?我在这里挺好的,就是很想你们,很想妹妹弟弟。
一清早,社员们都齐聚在生产队的仓库前等候生产队长的分工,每天如此。
五个女知青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陆续到来的互相打闹着的社员们,听着饲养棚里的马匹的嘶叫声,闻着带有泥土和青草的芳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时,她们又忘记了想家。
“哎,快看,娃娃脸!”知青中有人发现了那个娃娃脸女知青。
只见漂亮的娃娃脸女知青手中拿着一串钥匙,直奔生产队的仓库。原来她是生产队的保管员。
她返回的时候,来到了美花等几个女知青面前,友好地伸出右手:“我叫郭盈盈,也是这个队的知青,你们以后就叫我郭姐吧。”
她热情地简要介绍了一下队里的情况,然后问到:“你们住在谁的家里啊?”
“村西头庞大爷的家里。”
“哦,是他们家啊!”庞姐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
“对的,他们家挺好的,院子很大,很大。”美花用手比划着。
“哦,我知道。”庞姐若有所思,想说什么,最后又没有说。
“哦,上工了,你们走吧!我住在周会计家里,有时间过来玩啊!”
郭姐她没有和大家一起上工,她上午一般在库房,生产队的种子、饲料、化肥等出库一般都是在上午。
第一天的劳动开始了,当下正是花生成熟的季节,这一天的任务是拔花生。
花生果实长在地下,地上的花生秧子一尺多高,干活的人站在地垄沟里,左右手分别握住垄沟两边的花生秧子往上拔,弯腰大于90度,并且要求速度。
长期劳作的农民,身体结实臂膀有力,只见他们左一手,右一手,很快就拔到了地头。
他们开始坐在地头休息,待落在最后边的人拔到地头的时候,他们又开始重新起垄操作,周而复始,一直到收工。
干在前边的,永远都有休息的时间,干在后边的的,永远踉踉跄跄。因为大家挣的工分基本都差不多,所以,他们谁也不会想着多干一些,你干得快也好,慢也好,最后收工时肯定干的都一边多。
那干在前边的并不觉得怎样累,因为他们在劳作的过程中,有过多次的歇息,歇息之后体能会得到迅速恢复,再干起来也是有力气的。尤其是坐在地头,看着落在后边的人焦急地往前赶的狼狈样子,内心里情不自禁地有点沾沾自喜。
落在后边的,得不到休息,体力得不到片刻的恢复,所以收工的时候,他们会感觉到很疲倦、很累。而且这心里也很不舒服。就像战场上的战败者,有点垂头丧气。
美花她们被远远地甩在后边,那看似简单的劳作,她们干起来却是吃力得很。干不动了,也不好意思停下来,好不容易熬到歇气,几个女孩子扑通一声坐在地下:我的天啊,累死我啦!
那边的社员唤她们过去,说地的垄沟太潮了,可她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呀妈呀,看来这花生、这细粮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啊!”
她们满脸苦笑。刚刚拔出第一把花生的时候,他们看着须根下那白花花的花生果实的时候,个个乐不可支。终于亲眼见到落花生啦,这果实太待人亲啦!可现在,这喜悦心情已荡然无存。
终于等到收工了,她们踉踉跄跄地往回走,看样子个个都得拽着猫尾巴上炕了。再看那双手,已经是血肉模糊了。她们因为没有劲,握花生棵子的手总要打滑,几番下来,细皮嫩肉的手便撸破了皮。
这手疼得钻心啊,她们疼得呲牙咧嘴。
“来,吃饭吧,孩子们!”
房东庞大娘端来了热腾腾的米饭和炒菜。
“哎呀大娘啊,我这手疼得拿不了筷子哦!”
“哎呀,哎呀,洗不了手了,一沾水,钻心地疼啊……”
庞大娘过来一看也感到吃惊:哎哟喲,这怎么搞的啊,这手心都没有好地方了,快去卫生所包扎一下吧!
“我来啦,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了?”随着这甜美的声音,娃娃脸郭姐迈进门槛。
她给她们带来了红药水、消炎粉和纱布,进屋就开始逐个给她们包扎。
“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当初也是这样,等以后手上磨出了茧子,皮肤变粗糙厚实了,就磨不破啦。”她一边给她们包扎一边说。
几个女孩子感到一阵温暖:这个知青姐姐真好!
“孩子们,起来吃饭吧,再不起来,上工不赶趟啦!”
庞大娘焦急地呼唤她们起来,因为安排完她们,她也需要上工的。
几个女孩子哼哼叽叽喊腰疼。
“大娘啊,起不来了,腰折了……”
“腰太疼了,浑身都疼啊,今天不去了……”
庞大娘那个着急啊,眼看就晚了,上工的人可能都在往地里走了,可她们几个女孩子倒在炕上皱着眉头喊腰疼,就是不起来。
“起来活动活动就好了,刚开始干活的时候都这样,啊,听话,起来吧!快起来吧!”她在哄她们起来。
昨天弯大腰干了一天农活,美花的腰也是疼得好像谁拿棍子拦腰打过似的,翻身都疼的不得了,可当听到庞大娘那几近乞求的声音时,她无论如何也倒不住了,她一咬牙坐了起来。
“对不起,大娘,叫您操心啦,我们马上起来了,您先去吃吧,我们随后就到。”美花一边穿衣服,一边呼唤同伴,看她们不动弹,索性把她们的被子掀去。
紧赶慢赶,她们还是迟到了。赶到地里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干完半根垄了。活儿还是拔花生。
美花他们受伤的手一触摸到那坚硬的花生棵子,顿时疼得钻心。可顾不了那么多了,已经来晚了,再磨磨蹭蹭像什么话?咬牙坚持吧。几番刺心的疼痛之后,竟然不觉疼了,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