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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武帝当然不是心疼儿子,一个臭小子跪跪怎么了?再说他又不缺儿子!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丧失理智,不能由着自己把脾气发下去!他可以指责一个下臣干预皇帝的私事,但是他没办法不顾别人的意见,执意将此事扩大。这种事情,如果高度上升到朝堂之上,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站起身,负着手往外走,闷声不吭。
郭公公刚才观察着呢,皇上连衣服都没有换,多半离王会达到目的。
湛武帝一边走一边想,那柳鸿轩向着的是皇后,你说你离王紧巴巴的来求什么情?真是闲得慌!
湛武帝迈进御书房,看到封玄离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他嘴里“哼”了一声,几步踱到上位,掀龙袍坐下,问他:“朕倒要听听,你想说什么!”
封玄离拱手说道:“父皇,儿臣绝不想说您的私事,儿臣只想说柳鸿轩,教训一下就好,还是要及时放出来。毕竟当初父皇表示欣赏柳鸿轩的性格,现在又因这个性格而治罪于他,这会让别人觉得父皇自打嘴巴。如果能够及时把柳鸿轩放出来,那就可以显示出父皇的宽大胸襟,从而让朝中觉得是柳鸿轩不应该插手父皇之事,这对父皇想保护的人,也有好处!”
封玄离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听起来还真是为了他考虑。湛武帝眸中精光四溢,他其实最中意的是最后一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当然如果他一味地跟柳鸿轩折腾,那只能把他的女人推到与朝堂对立面去,那样就更中了皇后的下怀。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只是当时太生气。其实他刚才气也不小,现在只不过离王给了他台阶下罢了!
对着自己儿子,湛武帝也没客气,比起奕王来讲,他和离王这个儿子更近一些,毕竟离王背后没有那些复杂的势力。而皇后背后的势力,已经足以让他不能对她以及奕王掏心掏肺,甚至一句真话,都要揣测着说。
“要朕放了柳鸿轩那小子也可以,不过你要保证,以后他不许再提出这种要求来。让他识些实务,要是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他在上面中气十足威严着说。
“是!父皇!”封玄离满口答应下来。
“好了,把人接走吧,好好教训教训!”湛武帝说罢,站起身回去休息。今日看样子不能去芳仪那里了。本来还想着给她再升一级,但是让柳鸿轩一闹,此事只能暂且搁下。
柳鸿轩倒是个真男人,也是个雅士,别看环境简陋,草上各种虫类频飞,但他依旧神情自若地靠在那里,闭目养身,根本就看不出狼狈。
门被打开,他眼睛都没睁。但是外面守门的人恭敬地说:“柳状元,您可以走了!”
柳鸿轩意外地睁开眼,好似听错一般反问:“你说什么?我能走了?”
“是!柳状元,离王爷在门外等您!”
离王?柳鸿轩蹭地一下站起来,几步就走到门口,果真看到离王身着浅袍,负手而立,本是仰头望月,此时转过头来,眉目清朗地对自己说:“柳弟,走吧,一起!”
柳鸿轩知道皇上当时气成那样,就算气消了也不可能半夜放他走,所以他直接问:“离王爷,是您为我求的情?”
说实话,别人都说他是离王的人,他很反感,他最讨厌的就是拉帮结伙,他哪派也不是,他就是自己,此时,如果离王是为了拉拢他,那他断然不走!
封玄离浅笑道:“这个不重要,怎么?还不想走?你家里可都乱套了!”
原本还想观察的柳鸿轩,听到这句话,迟疑的步子迈动了,他不是无所顾忌,他当然顾念家里。
封玄离和他漫步在深夜的宫里,两人走到宽阔的主路上,太监都离得远远的,封玄离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觉得我父皇他,被女色所迷?”
柳鸿轩反问:“难道不是吗?皇上视后宫为无物,这不是被迷了是什么?”
封玄离又是浅笑,没有急于反驳,而是反问:“那你觉得,过去皇上专宠皇后二十年,是不是被女色所迷?”
“这……”柳鸿轩下意识地说:“这怎么能一样?”
封玄离又是反问:“这怎么不一样?你不是总说,凡事要抛开身份,那么抛开身份,两个都是女人,看起来,皇上专宠皇后二十年,更加过分!”
柳鸿轩想反驳,可是又觉得无从反起,离王说得也没错。一时间,他有点想不明白了!
“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呢?”封玄离接着问。
柳鸿轩沉默不语。
封玄离继续说道:“你这样的性子,我父皇喜欢,我其实也欣赏!”
柳鸿轩抬起头,封玄离干脆敞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道:“我来帮你,不是想拉拢你!反而我觉得你应该坚持你所坚持的东西。如果和一个俗人一样,那也没有了父皇欣赏你的理由。不过我想对你说的是,我这样做,除了欣赏你的性格之外,还因为你是我侧妃的姐夫!”
“一个人洒脱固然是好事。不过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家人甚至女眷都照顾不好,让她们跟着你担惊受怕的话,那恐怕他也不是一个真的男人,充其量只是个自私的或者说是没有长大的男人,只考虑自己那点儿事儿!”
柳鸿轩不服气地说:“我为的是大晏国!”
封玄离笑了,“自己的小家都弄不好,怎么搞好大家呢?”
柳鸿轩又不说话了。
封玄离接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方式,我建议你可以换一个方面去想,或许能够得到不同的答案。如果你发现你所坚持的一切,是错的,那就是你已经成长了。”
他沉吟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我并不是说我所说的,就是对的,是错是对,还是要你自己去实践得来,自己去思考!”
说着,他已经走到大门口,“我先回府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免得府里着急!”说罢,洒脱地上了马车,车子飞速驶离皇宫门口。
柳鸿轩的头有点发木,他走到马车前,坐上,然后一直在想离王和他说的那些话。他做了防备,离王要收服他,可离王却没有说跟收服有关的半句话,反而和他说了一些别人从来没有说过的话,他直觉中认为离王是为了他好。他不知为何,有一种愧疚的感觉。
他的一些认识,好像被颠覆一般,并且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他感觉他是错的,可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就好像你面对着一个等级高不知多少倍的人,他一眼就能够看穿你,你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他是对的,可却不知道自己差距在哪里。
柳鸿轩是个认死理的人,他不厌其烦地去想到底哪里不一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车子一路驶到柳府门口,他下了车,犹处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鸿轩!”一声嚎叫,把他惊醒。
他看到母亲飞奔着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发了皱,显然刚才是在床上躺着的,她手里还抓着帕子,可见之前那帕子是在母亲额头上的。他知道,母亲又不舒服了。
再向后看去,他看到隐有泪意的钟雪恩,一脸的倔强,可眼底的担忧,清晰可见。不知为何,他心疼起来。他不是不解风月,只是他觉得政事比自己的小家要重要,可是现在……
他不知道了!
“母亲,让您担心了!”柳鸿轩对奔到自己面前的母亲说。他抬起头,无声地望了妻子一眼,没有说任何话。
柳母激动地捉着他的两个胳膊,叫道:“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儿?怎么样?”
柳侍郎在后面清了清嗓子说:“屋里说,别在外面让下人笑话!”
钟雪恩忙上前扶了婆婆,并不看柳鸿轩。
柳鸿轩的目光扑了个空,对她这样冰冷的态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成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其实两个感情还是不错的,相处很好,像这样冰冷的样子,从来没有过。
进了屋,柳侍郎问他:“听说是离王爷跪到皇上面前把你救出来的?”
柳鸿轩点了点头。
柳侍郎严肃地说:“这次你真是太鲁莽了,皇上的事能是你管的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皇上迁怒下来,或许整个柳府都要跟着你倒霉?”
如果是以前,柳鸿轩肯定不会想这些,就算父亲说了,他也会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今天的事,让他明白,似乎有时候你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可能皇上并不想和你讲理!
可以说这次的事儿,算是个教训,他不是心里一点都不明白,再加上离王的话相当于重新把他的思绪给整理了一遍。
他没说话。柳侍郎又说:“你出事儿,别人都躲得远远的,只有离王肯为你求情去,在御书房跪了半宿。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妻子与离王侧妃的关系。否则的话,柳府真要被你连累了!离王好心把你救出来,你要是再不识趣儿地去招惹皇上,那可是把离王也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