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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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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三十晚上,君家整座房屋都灯火通明,全部的灯都被点亮,不管在哪里都是恍若白昼。

    站在家门前,向村子里望去,到处都是灯光点点,隐约还能听到孩童的欢乐嬉闹声和大人喊着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前院上房,两个小家伙正坐在炕上,每人手里那个一个荷包,扒拉着数着自己面前的铜板。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巧儿白嫩的小手捏起铜板,数一个就放在手心,等全部数完,扭头兴奋的看着无忧道:“哥哥,十个铜板呢,是十个呀。”

    “嗯,我的也是十个。”无忧只是打眼一看,就把面前的铜板重新装进荷包里。

    “哟,娘的小丫头会数数啦?”君媱有点吃惊,自己好像没有教过这个小丫头吧?

    巧儿骄傲的一扬小脑袋,头上的两个发髻上的朱瑶一颤一颤的,“是哥哥教我的呢。”

    无忧乌黑的大眼看着面前笑吟吟的娘亲,总觉得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忍不住抬手抚上她的脸,担忧的问道:“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覆上他柔嫩的小手,君媱笑着摇头,“娘没事,就是睡的有点多。”

    “娘亲,如果不舒服要和巧儿说哦,巧儿会照顾娘亲的。”听到哥哥的话,巧儿顿时就急了,站起身就冲动君媱面前,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她。

    君媱疼爱的把女儿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巧儿乖,娘亲没事,如果娘亲一不舒服,保证让你第一个照顾好不好?”

    “嗯,娘亲,咱们说好了哦,不过巧儿希望娘亲,永远都不要生病,巧儿会怕。”她怎么能忘记,前几个月的那一次君媱大病,可是足足在炕上躺了三天啊,不吃不喝不说话的,可是差点没吓坏了这个小姑娘。

    这边母子三人正说着,杨氏和林氏以及君孝贤走了进来。

    “二婶,来啦。”君媱有点明白,林氏这个时候来的目的,定是来给老爷子带话的。

    “哎,来了。”林氏笑着点点头,然后和杨氏在旁边说道:“弟妹,你们这分家的第一年就不回去,好像有点不好,你也知道爹,他就是盼着个一家团聚,平时你说这不回去也没啥,可是过年咱家还是要祭祖的,三弟总是要去一趟的。”

    杨氏的脸色有点为难,她是真的不想再去老君家,说句实话,她只要看到老太太那张刻薄的脸,就觉得心口翻腾。

    “二嫂,你也知道老太太的脾气,这大过年的,我们只想和自己闺女一家快快活活的过个年,要是回去,老太太看到我指不定心里有多堵呢,如果是祭祖,就让民哥带点东西自己回去吧。”

    林氏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说实话就算是她不在老君家,老太太那话里的狠毒刻薄都几乎是家常便饭,如今再看到杨氏登老君家的门,还不知道要如何的刁难呢,但是……

    “弟妹,个中的事情,二嫂也明白,可是你这样只让三弟回去,老太太岂不是更生气,指不定还会被人说个不孝什么的,这名声可不好啊。”

    其实,林氏也很是不待见老太太,但是在老君家,老太太毕竟是掌管着一大家子口粮的当家老太太,谁要是敢得罪了,那可是没好果子吃的,明着好像老太太只是在拿捏三房两口子,可是说的再通透一点,何尝不是拿捏了除老爷子以外的所有子孙啊,只是有的明目张胆,有的极其隐晦就是了。

    杨氏却苦笑的看着林氏,道:“二嫂,就算是回去,老太太依旧会觉得我不孝的,既然回不回都一样,我何必要回去任她糟蹋,只要我听不到,就算老太太骂的再厉害,我这心里也是舒坦的,否则当面被刁难,还只得拼命忍着,这种窝囊气,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受得住。”

    欢乐逍遥的过了这些日子,突然再去忍受老太太的侮辱责骂,她只会觉得更加难以忍受。

    “也是这么个理。”眼不见为净,也算是一个活法。

    “嗯,二嫂,就让民哥和你一起回去吧,其实我也知道老爷子是个名利正派的,但是我真的是不想回去了,反正祭祖时,咱们婆娘家也不能进祠堂,我就不回去添张嘴吃饭了。”

    “……那行吧,就让三弟和我一起回去,等出了年,我就来你这里做绣活,家里整天吵吵闹闹的,也没那个心思了。”

    “那敢情好,梦妮那孩子要在家里待到上元节之后,媱儿还说要去镇上看花灯,二嫂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就一起做马车去,塞一塞怎么滴也能放八个人,我还一次都没有看过呢。”能不回去,这杨氏的心情就好了,说话声音都轻快了。

    “真好,那要是那天没事的话,我就带着贤哥儿过来,也带着我们娘俩去瞅瞅。”林氏笑着应下。

    之后,正和刘山在后院说着话的君正民听说老爷子要让他们夫妻俩回去吃年夜饭祭祖,君正民二话没说,就转身回屋里换上新衣服,就准备和林氏一起过去,可是却听到自己媳妇不回去,然后看到那双带着隐隐害怕和怨怼的眼神,终究是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独自去了。

    临走时,杨氏装了好些冻住的水饺,给林氏带回去,直说这是君媱亲手包的元宝水饺,大过年的图个喜庆,拿回去煮了,年晚上吃。

    不是不理解自己媳妇,毕竟同床共枕二十年,杨氏的心软和心善是他再了解不过了,其实说句套心窝子的话,在老君家,有时候看到自己亲娘处处挑妻子的刺,他也多少次想反抗,但是每当看到亲娘那日渐添上白发的双鬓,他的心里就只剩下心酸和迷惘,那种看不清以后日子的感觉,真是很无力。

    他也明白自己的性子有点软,但是却也不是是非不分,只是任何事情,只要和亲情扯上关系,总归是难以说的清楚。

    “三叔,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路上,君孝贤笑嘻嘻说道。

    在四姐家,第一眼看到三叔的衣衫,他就觉得好看了,感觉在灯光下,还发光一般,衣料看上去,就算是并不懂的他,也觉得肯定很滑。

    “呵呵,贤哥儿喜欢啊?是你四姐给三叔做的,三叔第一次穿,如果贤哥儿喜欢,等你啥时候考上童生,三叔让你四姐也给你做一件。”

    “不用了。”君孝贤摇摇头,“四姐对我够好了,咋还能让四姐给我做衣裳呢,等我以后要是赚了钱,就给四姐做一件最好看的衣衫。”

    林氏在一边听了,嗔笑道:“就想着你四姐,咋没听说你给娘做一件啊?”

    “做,咋能不做呢,你可是我的亲娘啊。”君孝贤上前挽着林氏的胳膊,笑的谄媚。

    “你这孩子!”

    一行三人回到老君家,此时所有的人正聚集在上房,而家里的婆娘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正准备着祭祖的饭食,当然还少不了一颗大猪头。

    林氏让君正民和君孝贤直接去了上房,她则是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忙活的几个婆娘见林氏回来,这心里可就乐开了,想着杨氏进来,老太太指不定怎么刁难她呢,这心里想想就痛快,可是等林氏进来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都没见她后面有人进来。

    “弟妹,咋三弟妹没来?”钱氏凑上去,笑着问道,声音很大,让一边正仔细切着肉的老太太,一下子停了手。

    “嗯,没来,家里每个大人总归是不行。”林氏白了钱氏一眼,继续洗菜。

    “啥?没来?”老太太尖锐的声音,就拔高而起,“那个贱婆娘居然连过年都不来看婆婆,这不是要造反么?她这是大不孝啊。”

    “就是啊,娘,三弟妹这也太过分了,您说平时不回来也就算了,这眼下可是除夕啊,而且还是老爷子亲自嘱咐的,她也太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了吧。”钱氏适时的加把火,这是她在老君家的既定角色。

    “哼,就那个孵不出蛋的贱婆娘,什么时候把我和你爹放在眼里了,现在这是过上好日子了,怕一过来老娘和她要银子,这是在躲着我啊,那个杀千刀的贱人,你说老娘当初咋就瞎了眼,让老三娶回那么一个白眼狼啊。”

    老太太的话,是一句接一句,都不带喘气的,而钱氏在一边不断的偷着乐,她就是想着,只要杨氏越倒霉,她就越开心,最好是一口气噎死那贱妇,让君媱那个小蹄子哭死最好,到时候那青砖大瓦房还不是他家忠哥儿的。

    林氏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旁边不断咒骂的声音抛在脑后,心里却也在嘀咕,你说当初君媱发生那样的事情,让的她家的桃姐儿婚事没了,最后还嫁到了并不如老君家的庙岭村王家。

    最初她是真的很气愤,就因为家族出现那样一个女子,就毁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可是等后来看到在王家过的很幸福的女儿,第一胎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婆婆并没有任何的不满,还说不先开花如何结果,可喜的是,第二年冬天,就为王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喜的王家老太太直接就把管家大权交到了女儿的手里。

    年前,林氏还去女儿家走了一趟,看到过的很是滋润,婆婆善良,丈夫疼爱体贴,儿女懂事可爱,她可是真心的为女儿高兴,后来说起君媱,女儿却并没有任何的不满,只说如果没有君媱,说不定她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幸福的红火日子。

    现在,她并不会管大房或者是老太太如何的折腾,只要他们二房不跟着搀和就行了。

    上房内,老爷子看到君正民,就笑着招呼他坐下,而其他几个兄弟和侄子都乐呵呵的和君正民打招呼。

    “老三,你媳妇在厨房?”

    君正民没想到刚一来就被老爷子问上了,这可让他犯了难,“爹,素兰她,身子不舒服,就不用来了,反正祭祖也用不着女人。”

    “三弟,这不好吧,就算是祭祖用不着,可是这做饭总需要吧,弟妹来了还能让咱娘歇把手不是?也太不知事了。”君正国板着脸,训斥着君正民。

    “大哥,你没听见三弟说了,弟妹不舒服的么。”君正泰皮下肉不笑的看着君正国。

    这个老大,别看平时一副囊那么正派的样子,可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真当弟兄几个不知道?要说不知道,也就是这个老实的三弟了,没啥心眼,只知道闷头干活。

    “是真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再说了,二弟,我身为大哥说三弟几句,还不可以了?”君正国被君正泰一打岔,这面子上就有点挂不住了。

    “好了,大过年的吵什么?还真要闹到祖宗面前才乐了你们?”老爷子不悦的声音,让在场的儿子孙子,全部噤声。

    之后,老爷子看着三儿子道:“既然病了,不来就不来吧,这眼瞅着就到时间祭祖了,你们几个回去给儿子孙子收拾一下,穿的干净的,别让祖宗看见脏乎乎的衣裳,心里不好受。”

    “哎!”在场的除了君正民,其他的几个人都回到自己屋去换衣裳去了。

    暖炕上的矮桌上,灯油的芯子已经长了,老爷子拿起一把剪刀,剪去一截,顿时房屋变得更亮了。

    “老三,爹没想着说让你帮衬着家里的,但是这过年还是要团聚起来,热热闹闹的才好啊。”

    “是,爹,都是儿子不好!”

    “你有啥不好的,爹这也不是怪你,只是你也明白,爹年纪大了,以后肯定是一年不如一年,这众兄弟当中如今看来也只有你过得最好了,说不定爹的想法就是错了,当初应该在你们兄弟几个刚成亲就分出去的,任你们自己过日子,好了是自己的,赖了还是自己的,我也不用这么操心。”

    如今想想君媱那丫头的话也是对的,儿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哪怕就算是分出去了,就不是儿子了不成?逢年过节的,该孝敬的还是得孝敬,也不用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整天各怀心思,争吵不休。

    老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多少年,家里每个安静时候了。

    君正民听着老爷子的话,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在他心里,老爷子就好比这个家的天柱一般,倘若这个天柱一跨,他不敢想老君家会是什么样子。

    “爹,您老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没事看看书写写字不是挺好的,媱儿和我说过,不要那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说啥要想长生,不是那些啥灵丹妙药,啥鱼翅鲍鱼的,我是不懂那啥,她只说要看得开,什么笑一笑十年少啥的,心情舒畅的人,肯定能长寿的,爹,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就别管那么多了。”

    老爷子越听这心里越吃惊,在老君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子读书那是随便,女子却不得摸书本,毕竟以后女子嫁人不是靠的吟诗作对,而是女红和厨艺,一辈子土里打滚的庄户丫头还能嫁个官家太太不成。

    却没想到,那个过早就被老君家除名的丫头,居然懂得如此之多。

    “爹也想着不管啊,可是要是真不管,那老君家不知道咋乌烟瘴气呢。”老爷子这也是被几个儿子媳妇甚至是自己的老婆子给折腾的不轻啊。

    夜渐渐的深了,君媱娘俩陪着两个小家伙在屋里说着话,当远处夜色中那第一声鞭炮声想起来的时候,屋里顿时响起了两个小家伙欢呼的声音。

    “娘亲,巧儿给娘亲拜年。”小丫头像模像样的跪在君媱面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直把杨氏在一边心疼的直哎哟。

    而无忧也是小身板笔直的跪在君媱面前,同样是三个头,“娘,无忧给娘拜年了,无忧又长大了一岁,等无忧再大一定,定会护的娘和妹妹再也无人敢欺。”

    君媱含笑的受了一双儿女的大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给他们一人一个。

    “红包,收好啦。”

    “谢谢娘亲。”两个小家伙接过荷包,笑的见牙不见眼。

    真好呢,外婆给了银子,娘亲又给了,他们也是有钱人了。

    “媱儿,咱家也放鞭炮?”听着远处那不断响起的劈啪声,杨氏欢喜的问道。

    “嗯,放……”

    只是没等她说完,家门前一阵震耳欲聋的劈啪声,豁然响起。

    四个人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回过神,然后给两个不断催促的小家伙穿上鞋子,就一起出去了。

    外面,刘山已经放完了一串,看到东家出来,忙上前笑嘻嘻的和自己婆娘,给两人拜年。

    杨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刘娘子,笑道:“春苗啊,虽然你们来我家不长时间,却勤勤恳恳的,我们一家人都很满意,这是赏钱,拿着吧,若是以后有喜欢的东西,就自己看着买,明年开始,你和刘山就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等以后咱家再好些,月钱还会涨的。”

    刘山夫妇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感动,然后齐齐的跪倒在地,用力的磕了三个头,“多谢东家和老爷夫人,俺们夫妻定会努力干活的。”

    “哎哎哎,好了,都起来吧。”杨氏表情有点不自在,毕竟从来没有被人施以这么大礼。

    “刘爷爷,咱在放一串啊。”巧儿还没见呢,出来时已经放完了。

    “是啊,刘爷爷,咱们再放一串,好事成双嘛。”无忧也催促着。

    见两个可爱的小主子,那粉嫩俏皮的脸颊,刘山的心都酥了,二话没说,回自己旁边的屋重新拿了一串鞭炮,叮嘱两个小家伙别靠的太近,他就挂到门前不远处的一颗大柳树上,用土香点燃了引信,然后随着一阵“次啦次啦”的声音,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两个小家伙看着不断闪着亮光的鞭炮,高兴的跳个不停。

    等这一串鞭炮放完,刘婶才走上前,笑道:“东家,夫人,饺子都煮好了,咱们开饭吧。”

    最开始煮的是祭祖的,在上房正屋主位上放上几碗,正前方还放着一张写着“君氏高宗之神位”的冥纸牌位,那是君媱亲自挥毫泼墨写的。

    院子里,也在正北方放了一张供桌,上面同样是六碗睡觉,每个碗里面放了两个。

    回到屋里,刘婶已经端上了四盘水饺,大小均匀,肚子饱满,看上去就让人胃口大开。

    “春苗啊,今晚你们可要吃饱,要是这一年之中第一碗饭吃不饱,可是很不吉利的知道吗?”

    “知道了夫人,保证都会吃的饱饱的。”刘婶听了,笑呵呵的说道。

    君媱看着水饺,想了想就对刘婶道:“刘婶,你去厨房给我取来酱油和醋,再取四只碗。”

    “哎,俺这就去。”

    等刘婶再次回来,君媱就在每个碗里倒上一点酱油,一点醋,然后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碗,“蘸着吃。”

    说完,就夹起一只饺子放进调料碗里滚了滚,然后放进嘴里,细细一嚼,那香软的馅料,齿颊生香。

    “真好吃呢,这蘸一蘸,味道更好了。”杨氏吃了一个说道。

    再看旁边两个小家伙,更是吃的嘴巴都停不下来。

    看着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刘婶心里有点失落,和他们说了声,就转身出去了,但是临走时,君媱的一句话却让她身子剧烈一颤,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刘婶,你们屋里的事我不会管的,给先人吃顿水饺,少点纸钱,也好告诉他们,活着的人活的很好,让他们放心!”

    刘娘子的肩膀在剧烈颤抖,然后猛地转身,冲着君媱用力跪下去,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谢谢东家,东家的大恩,俺和俺家男人,就算是拼了命也会报答东家的,谢谢东家,谢谢。”

    说着,站起身就疾步走了出去。

    她心里很激动,能够供奉刘家祖先的牌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以前每年过年的时候,别说是在自己屋里供奉牌位了,压根就没有单独的屋子给他们,如今来到君家,不但是有他们夫妻单独的房屋,主家居然还同意他们在自己屋里祭奠刘家先祖,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啊。

    当回到屋里和丈夫说了这事,就连刘山这个铁铮铮的汉子,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颤抖着手,从炕里面的柜子里拿出刘家先祖的牌位,夫妻俩来到正屋,把牌位放在面北的放桌上,然后俩夫妻激动的跪在祖宗牌位前,低声说着这几年的生活,听了让人心里酸酸的。

    而杨氏在刘婶离开后,也是不断的摸着眼泪,唏嘘道:“真是可怜人啊,娘咋就没想到呢。”

    “这有什么,看你大过年的,居然还哭起来了,多不吉利啊。”君媱递给杨氏一条帕子,打趣道。

    杨氏也觉得自己有点太不会看气氛了,忙擦了擦眼泪,母女俩这又是边吃边聊。

    他们在这里吃的欢快,可是却苦了君正民在那边忍受着自己亲娘的冷眼飞刀和冷嘲热讽。

    “老三啊,你就带这点饺子,怎么能够一家人的?”

    本来,杨氏也是想着老君家人口多,想着就多装一些饺子,因为君媱做的那种馅料的足有将近三百,所以她才装了一些给林氏带回去,其实不用她细数,看样子也只有一百多近小二百的样子,数量看似很多,可是却依旧无法填饱老君家这一伙人的肚子。

    小孩子还好说,一般七八个也就抱了,但是钱氏的饭量却丝毫不输给一个大男人,甚至比自己的汉子还能吃,见面前就放着三五个水饺,这心里可就不舒服到了极点。

    “不够你就吃馒头,不吃那几个饺子还能饿死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赏的,能给你这些已经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杀千刀的馋婆娘。”老太太恶狠狠的说着,表面看似在说钱氏,但是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在冲着君正民撒气呢。

    钱氏呶呶嘴,心里这憋得快疯了,该死的老太婆,没事拿她当鞭子使。

    君柳在旁边看着自己娘吃了闷亏,忙笑着对刘氏道:“奶,您可是冤枉我娘了,您看我娘碗里的几个饺子这不是一个没吃呢么,我娘还不是心疼奶,好容易辛苦养大了三叔,可三叔却不知道孝敬奶,喏,奶,柳儿的也不吃了,给奶留着。”

    “啪——”是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的声音,让屋里屋外的人,都吓得一个不轻。

    “老大家的,这就是你教出来的闺女?就当着全家人的面抹黑长辈?还真是我老君家的门风正派啊。”老爷子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让君正国那张脸都黑的媲美煤块了。

    而此时正举着筷子的君柳,却也是吓得全身发抖,她咋就忘记了,这不是在自己屋里,就算是再嫉妒也不能说长辈的不是,咋就忘记了爷还在屋里呢。

    “啪——”这次是巴掌声。

    然后就是一道娇柔的痛呼声。

    “娘……”君柳委屈且惊骇的看着自己娘亲。

    钱氏怒喝道:“别喊我娘,我没有你这么不孝的闺女,居然敢说你三叔的不是,你这就是不孝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不懂事的闺女来呢。”

    君正民此时是如坐针毡啊,他明白所有的事就是因他而起。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酸涩,苦笑一声,在这个本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到底是有多少人不待见他啊。

    轻轻放下筷子,站起身,看着脸色铁青的老爷子,他虚晃一笑,道:“爹,这饭我也吃了,我就先回去了,家里只有他们母女,我也不放心。”

    老爷子这心里是别提多生气了,那几个婆娘的臭嘴啊。

    “老三,这才刚吃,你也没吃几口,别和她们几个婆娘子一般见识。”君正国惨白着脸笑着,那笑容别提多别扭了。

    “不用了大哥,我回家吃也一样,等过了年有时间,我再来看爹娘,那儿子就先走了。”说着掀开帘子走出来,眼神静静的看了看刘氏,还有钱氏母女,推开门就走了。

    老君家自君正民离开后,就一片寂静,老爷子不说话,愣是没有人敢先开口说一句,场面静的可怕。

    “哎……”终于,老爷子长叹一口气,眼神苍老而荒凉。

    “爹,吃饭吧,三弟说这可是媱儿做的,我刚才尝了一个,里面都是肉。”君正泰笑着说道。

    老爷子并没有动筷子,只是那么静静的想着什么,可是老爷子越是不说话,这一屋子的人,心里越是忐忑,隐隐还有种恐惧的感觉。

    “我原本想着一家人聚在一起图个和和美美,可是我错了,这哪里是和美啊,简直就是在一步步把老君家都败坏了。”老爷子轻声说道。

    “……爹,您该不会是……”这是四房君正安的惊呼声,然后就是板凳的挪动声,“爹,不可啊,绝对不可!”

    而炕上的几个儿子似乎都听明白了老四话里的意思,那脸色也是一瞬间变得煞白,没有半点血色。

    “有啥不可的,我也想拖到我死,到时候我就两眼一闭,什么都干净了,可是你们让我安生么?儿子儿子不争气,媳妇媳妇不安分,现在就连一个女娃子都这么不知检点,不懂敬重长辈,我还留你们在家里,把我活活气死?”现在别说媳妇子了,连自己亲儿子在自己家都呆不下去了,这说出去人家笑话的不是君正民,而是他君平桥啊,管家无方。

    “爹,您老息怒,是儿子教女无方,等回去儿子定会好好管教,爹,这个家可千万分不得啊,您老年纪也大了,儿子们还想着给老爷子您养老送终呢。”君正国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老爷子是啥时候有这想法的,但是自己闺女这件事就是导火索,万一老爷子真的因为这件事分了,他大房可就捞不到啥好的了。

    君正泰心里冷哼一声,冷冷的瞪了老大一眼,然后扭头对老爷子道:“爹,您还是消消气吧,别气坏了身子,现在分家可不是个时候,贤哥儿不是还想着等一年下场试试么,这要是一分家,可不就是不方便了么,就算贤哥儿没多大出息,可是咱家要是再出个秀才也是好事啊。”

    老爷子这才抬起浑浊的眼,看着安静坐在一边的贤哥儿,这么多孙子孙女,这贤哥儿大搞是最懂事的一个了,读书也有耐心,还从不叫苦,只要是他交代的事情,这个孙子都能做完,哪怕是熬夜,如果说老爷子对于家门的期望,那也就全部都寄托在贤哥儿身上了。

    “贤哥儿,你和爷说,这个家该不该分?”老爷子慈爱的看着君孝贤。

    君孝贤这下子是有点傻眼了,这么大的事情,爷咋就让他说了呢?

    而随着老爷子的话落下,整个屋子里的众多汉子的视线,全落到了君孝贤身上。

    “爷,我……”他咋知道啊?

    “别怕,想啥就和爷说啥,咱家还是言论自由的。”老爷子鼓励的看着自己这个孙子。

    外屋的女人们的耳朵也都竖起来,这其中就属老太太为最,这要是分家对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啊,不但是要自己天天做饭,还没有人可拿捏了,而且在整个老君家,只有她训斥别人的份,谁敢给她气受。

    “贤哥儿,你可要考虑清楚啊,大伯可听人说过,这要是考上了举人老爷,就要做官的,这要做官就要仔细盘查你的家族,如果这一分家,影响可就不好啦。”君正国义正言辞的说道,总之他就是奔着一个目的,绝对不分家。

    “老大,你懂的倒是挺多,咋就连考了五年愣是连个童生试都过不了。”老爷子淡淡的瞄了大儿子一眼。

    君正国缩缩脖子,嘟囔道:“我这不是为贤哥儿着想么。”

    “没你的事,你给我闭上嘴听着。”

    “是,爹!”

    君孝贤现在就想着要是能突然消失了就好了,也不用这么万众瞩目了,这感觉太难受了。

    “爷,不管分不分家,孙儿都会努力读书,努力孝敬爷的。”所以,这么大的事情,真的不是他这个小子能说得上话的,这不是两头得罪嘛。

    老爷子眼神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最后看着那一个个心思各异的眼神,他只得在心里苦笑一声。

    “贤哥儿是个懂事的,爷接着贤哥儿的好。想我君平桥年轻时埋头苦头,就想着有一天能光宗耀祖,可是却终究是止于秀才这一步数十年,如今的儿子孙子,一个个的不知进取,只想着怎么能从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上多啃几年,把我们吸干……”看到因为自己的话,而再次纷纷变了脸色的子孙,老爷子冷哼一声,“别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可都是我的种啊,儿子还想瞒得过老子?”

    “爹……”在场的君正国和君正安惴惴的看着老爷子,不知道该说啥。

    君正泰则是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他不是不想要点好处,而是现在没那么多心思,只想着自己儿子能一举高中,他也就算是把这几个兄弟压下去了。

    “可惜了媱儿那丫头是个女儿身,否则我这老君家,指不定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呢。”就冲着晚上老三说的那番话,那个丫头就是通透的。

    “爷,您也觉得四姐厉害啊?”君孝贤听到老爷子说起君媱,骄傲的笑了,“四姐是真的很厉害呢,就我那个小侄子,可不就是聪明的很,听四姐说,等出了上元节,就要去镇上念书呢。”

    “哦?是嘛?”老爷子听他这么说,也来了兴趣,随后就问道:“你给爷说说,那娃子有啥好的?”

    君孝贤这是就连忙从炕上下去,然后边穿鞋边说道:“爷您等着,孙儿去给你取东西去。”

    “哎,好!”

    接着众人就看到这个一向老实木讷的孩子冲出里间,跑出院子,脚步声欢快的都能听出来。

    君孝贤回到屋里,在书桌上的一沓纸张里,很熟悉的就抽出两张,拿着就美滋滋的往上房跑。

    回到里间,众人那奇怪的眼神让君孝贤瞬间涨红了脸,然后才上了炕,把手里的两张纸递给老爷子道:“爷,您看看,这就是无忧写的。”

    老爷子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落笔虽然稚嫩青涩,却自己端正,笔画坚定,对于喜欢写字的老爷子来说,他能看出,习字之人虽然年纪幼小,却心中没有迷茫,虽有些微瑕疵,却足以堪称是一手好字。

    但是更觉得还是那两首诗,越看老爷子的心越是不断翻涌,脸色都涨红了。

    “好,好诗。”他拍案称赞,“好一句‘白首方悔读书迟‘,好一句‘一寸光阴一寸金‘,好,好好!”

    众人都被老爷子那一连串的好,给勾起了好奇心,却没一人敢上前去偷看一眼。

    “贤哥儿,这是那小娃子写的?”老爷子这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那种又是惊喜,又是悔恨的情绪,不断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只觉得眼泪盈眶。

    “字是无忧写的,诗却是我四姐写的,让无忧每天写一遍,当作自我督促。”君孝贤也很喜欢这两首诗,就和无忧那小家伙讨来了,反正他每天都要写一边,也就同意了,自从拿回啦之后,君孝贤每天都会看一遍,也算是自我督促了。

    “……哦,是那丫头啊。”苦涩,迅速在口腔中蔓延,咋这饭菜,比黄连还要苦呢。

    好久之后,他才把这两张纸递给君孝贤道:“贤哥儿,好好读书,人生短短数十载,就算是考不中,那也是你自己的东西,别人抢也抢不走,生前辛苦怕啥,死后有无数岁月让你舒坦。”

    “哎,孙儿明白,爷就放心吧,孙儿会很努力的。”

    看着一脸坚定的孙儿,老爷子突然发现,那个一向存在感很低的孙儿,似乎已经无法与现在这张小脸重合。

    是人都会变,可是他这几个儿子,怎么就不会往正路上走啊。

    京城,天朗城,寓意大道长天,朗朗乾坤。

    奢华巍峨的宫宇楼阁错落交织,飞檐燕宇,铃佩叮当,花香醉人,入目辉煌。

    高大雄伟的宫门前,一辆辆奢华静美的马车缓缓在宫门前停下,之后身着锦澜朝服的男子和诰命霞帔的娇美妇人,如潮水般向皇宫而去。

    “皇兄,皇嫂,近来安好?”后面,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一下子就看到了两辆奢华到让人咋舌的马车,雕绣强势腾蛇的马车停下,而后马车的主人,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妙兰见过大皇兄,见过大皇嫂。”说话男子身边的娇美女子,五官绝美,笑容浅浅的看着对面的两人。

    “二弟,咱们兄弟俩还真是心有灵犀。”虽然俊美却眉宇间带着一丝阴厉的大皇子宁子玉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人。

    “那是自然,谁让子乾如此敬佩大皇兄呢,必然是要想大皇兄之所想。”宁子乾淡淡一笑,眼底却有讥讽酝酿而起。

    “参见端王,翼王,参见二位太子妃。”所见之人,无不抱拳躬身,这可是两位争夺皇位,最凶狠的人啊,不过所有朝臣几乎心里都明白,之所以还能如此看似平静,无非都是在忌惮这那位风华卓绝的天启第一亲王,否则早就斗得不可开交了。

    “众位大人无需多礼,今日事宫宴,都随意。”宁子玉勾唇一笑。

    众人这才直起身,虽然他这么说的,可以自己等人要是真如此,指不定就会被这位心思深沉的端王给记在小本本上,等着秋后算账。

    皇宫门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这是天启国铁一般的定律,但是只要是人定的律法,就一定会有特殊,就好比随后缓缓驶来的那辆墨色马车。

    马车并不是多么的奢华,至少和两位皇子的比起来,就稍显寒酸,但是即使是破布马车,只要上面雕绣的是四爪金龙,就变得高贵起来,而且还高贵的让人无话可说。

    一时间,群臣大动,贵妇千金个个矜持挺胸,就连两位王爷也都是眸光一缩,全身紧绷。

    “臣等参见王爷!”

    “切身参见王爷!”

    “臣女参见王爷!”

    一波波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皇宫德昌门,而这更让两位王爷的脸色黑的如同鞋底。

    什么身份,什么声誉,在此时众人的表现已经无声的昭告了世人,总是他们两个如何的招揽群臣,如何的蹦跶,但是只要他们的那位皇叔一出现,就算是对他们忠心耿耿的人,眼光都会不自觉的放在那个男人身上。

    那是他们拼尽了全力都想得到,却始终无法如愿的浩大声望。

    几乎所有的人相信,只要是他说要亲登大宝,所有人都会前呼后拥。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四个本来明争暗斗的兄弟,才只得暂停兵戈,一致对准了这个男人。

    苗若策马上前,抬手轻挥,轿帘敞开,一张恍若谪仙的清雅面孔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时间万物寂静,只听到那如战鼓一般的心跳声。

    “诸位请起吧,今个日子特殊,就不用如此虚礼了。”声音清淡儒雅。

    “谢王爷!”所有人这才直起身。

    “那本王就先行一步,在卧龙殿等诸位大人把酒言欢了。”

    “臣等荣幸。”

    轿帘放下,苗若已经回到后面的位置,而人群中的唏嘘声却落如宁月谨耳中,让他的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

    那是他在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失望,失落,惆怅,以及兴奋。

    如果是君媱的话,不知道久别重逢会如何,如果他猜的没错,大概就好比至少串个门回家的丈夫那般,不惊不喜,不急不躁。

    马车,在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脸汉子沉稳的驾驶下,缓缓的行进了德昌门,想着那金碧辉煌的卧龙殿缓慢而去。

    之后,那聚集在宫门前的大臣诰命,也都在侍女小厮的搀扶下,说说笑笑的走了进去,要知道从德昌门道卧龙殿,那还是要走上小半个时辰的。

    “呵呵,不愧是皇叔,果然是万人敬仰啊。”宁子乾笑道。

    宁子玉却是没说什么,眼神望着那德昌门的光芒,却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厉。

    “走吧!”

    “是,王爷!”身后的芳华女子柔柔一笑,笑容中的谨慎是那么的鲜明。

    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宫门内,宁子乾回身拉着妻子的手,温柔一笑,“兰儿,咱们也该走了,路还远着呢。”

    程妙兰温柔一笑,脸颊嫣红的跟在他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天启皇宫位于东侧的一处宫殿内,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正坐在寝宫的大床上,托着下巴,想着什么。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啊,这眼瞅这就要开宴了,您咋还不换衣服啊?”一个满脸是汗的小太监跑进来,看到依旧穿着一套白色绸缎中衣的宁子晨,急的都要跳脚了。

    宁子晨噘嘴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某处,无精打采道:“小梁子,我就是不想去,去了皇叔也不会和我坐一起。”

    他心里明白,这主要是为了不让那几位皇兄注意到他,在宫里他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躲过那不知何时就会翻云覆雨的诡异宫变。

    小梁子这下子可是真的跳脚了,走到一边的屏风上,拿起他的紫色锦袍,站在宁子晨面前,皱着一张脸,道:“奴才的好殿下啊,不能说‘我‘的,这要是被几位娘娘听见,指不定要怎么训斥殿下了,奴才服侍殿下更衣吧,这二更的更鼓都敲了,咱们就是紧赶慢赶才能不晚啊。”

    宁子晨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小身子软软的向后仰去,摔进奢华的床榻,这一下子更是让小梁子脸都绿色,老天,他这个任性的小殿下哟,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了。

    “再等会,咱们等着偷偷溜进去,这样就每人注意到咱们了。”

    噗——

    小梁子想喷血了,殿下,就是偷溜进去,才更能让人注意吧。

    “殿下!”就在小梁子束手莫测的时候,殿内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毫毛都站起来了,一个飞身扑倒宁子晨面前,伸开双臂,将他紧紧的护在身后。

    等看清站在殿内的人,小梁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腿都差点软了。

    “哎哟,可吓死奴才了,苗侍卫,您快劝劝殿下吧,奴才是真的没辙了。”小梁子上前讨好的把手中的锦袍塞到苗若手里,然后撒开腿就跑了,干嘛?当然是去外面守着啊。

    “小苗子啊,是皇叔让你来的?”一见是他,宁子晨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这身手别提多快了。

    苗若抱歉,把衣服递给宁子晨道:“主子见殿下还没出现,就遣属下来看看。”

    宁子晨一改常态,接过锦袍,快速的穿好,对他小声说道:“最不喜欢这宫宴了,每年一回,回回都要看着那四位皇兄,真是烦死人了。”

    苗若微不可查的勾起唇,然后道:“主子说了,只要殿下能早登大宝,那几位可贬可囚可流放,全凭殿下喜欢。”

    “嗯,知道了。”唯独不可杀,不是他们不该死,而是为了他皇位坐的名正言顺,不用背负着弑兄夺位的骂名。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殿下还请小心。”苗若抱拳躬身,闪身消失在殿内。

    等苗若离开,宁子晨才冲着殿外高呼:“小梁子,进来给本殿下束发。”

    殿门推开,小梁子那笑眯眯的脸探进来,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宁子晨,顿时就乐坏了,颠颠的跑进来,把手中的拂尘放在旁边,欢快给自己主子束发了。

    卧龙殿上,金碧辉煌,亮如白昼,最上方的鎏金龙椅之上,坐的正是天启国的元丰帝。

    只见他脸上皮肤蜡黄,皱纹满布,本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发丝灰白,好似一个暮年老者,而原本合身的龙袍穿在身上却好似空空如也,消瘦的可怕。

    元丰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那一个个身穿朝服的臣子,眼神浑浊中却隐藏着什么说不清的东西,直到看到那个一身光华的男子走进来,他的眸子才有了那么一丝神采。

    “皇兄,多日不见,你尤显苍老了几分。”见到元丰帝,宁月谨无奈的叹了口气。

    元丰帝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人家说他老,而是指指自己下手的位置,道:“来这里坐,陪朕说说话。”

    宁月谨撩起衣袍,拾阶而上,然后在他下首的第一个位置坐下,旁边机灵的老太监已经上前,亲自给宁月谨倒上一杯酒水。

    “居然能劳动兰公公给本王斟酒,还真是稀罕。”

    “王爷折煞奴才了,能给王爷斟酒是奴才天大的福气。”兰公公笑呵呵的弯腰说道。

    “阿谨,你总是看不到变化,真是上天的眷顾啊。”元丰帝语气失落,也透着唏嘘。

    “如何能没有变化,只是皇兄看不出来罢了。”宁月谨浅笑,人每时每刻都在变,不变的都已经死了。

    元丰帝看着下面,到处都是细细麻麻的交谈声,到处都是笑意盈盈,不管是真的开心还是带着面具,但总归是还能笑的出来,不想他,已经连笑都觉得力有未逮。

    曾经他也是志气高远,想着在自己父皇开创出一个盛世治下重新再创依次宏图大业,却最终被那娇吟奢靡给迷失了心智。

    而从他坐上这个位置到现在,不过短短十二年,如今的身子不过壮年,却已经提早的被上苍给打入了苍老暮年。

    “阿谨,你说如果当初不是朕登基,而是你做了皇帝,这天下会如何?”他有感而发,却让站在他旁边的兰庄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却终究是闭着嘴,半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元丰帝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前一刻还对你笑容满面,下一刻说不定就会将你打入地狱,不说是朝臣,就是后宫的宫嫔高妃都被他杀了好多,但是跟在他身边近三十年的兰庄却知道,能让元丰帝真正在乎的只有两人,一位是已故的太皇太后,另一位就是坐在这里的天启国的传奇王爷了。

    “没有如果,谨不会去设想没有发生的事情。”他对帝位没兴趣,应该说是自从他的母后魂归尘土之后,他就对帝位失去了兴趣。

    元丰帝呵呵一笑,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好似在拼尽全身的力气去大笑,整个大点的朝臣顿时把目光全部放到这两人身上。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让兰庄赶忙端起一碗银耳汤送到他嘴边。

    喝了好几口汤,元丰帝这才平静了下来,至少脸色苍白的很,好似随时都能消失一般。

    见下面已经安静下来,他扫了一眼诸位朝臣,笑道:“诸位爱卿别拘谨,今日是除夕夜,尽管喝酒吃菜,宫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看到如此轻松的气氛,朕这心里也舒坦了很多,来人,奏乐。”

    随着他话音落下,喜庆的宫廷乐师手起落间,悠扬的乐声,在整个大殿响起,然后就是身着云锦纱衣,身姿曼妙的宫娥从殿外轻盈而来,舞姿美而不媚,顿时吸引了大殿上众人的视线,一时间欢笑声,赞美声,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

    但是,只有不少人除外,依旧紧紧的盯着元丰帝和谨亲王,只见他们两人嘴唇开开合合,却半点声音都听不到,急的脸色涨红。

    “阿谨,朕其实很嫉妒你,嫉妒你得到了父皇全部的疼爱,而身为和你流着同样皇室正统血脉的朕,却只能远远看着你,更加嫉妒,明明父皇对你那么宠爱,你却不在意,而朕再也却得不到丝毫,就连这皇位,还都是你不要的。”他说着,眼神迷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那种人的宠爱不要也罢,皇兄,你真是老糊涂了,帝王之家,何来真正的父子爱,兄弟爱。”宁月谨眼中流泻出一抹讥讽,是在他脸上很难看到的表情。

    元丰帝一愣,随后才苦涩一笑,缓缓点头道:“是啊,是朕老糊涂了,帝王家,哪里来的爱啊,明明充斥的都是血腥和争夺,老糊涂了啊……”

    随着他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他就越来越想念以前的日子,虽然父皇对他并不关心,可是这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却依旧对他很是尊重,甚至在先皇驾崩之后,遗照大典之上,明明就定了他皇帝的位置,他都能毫不眷恋的甩袖离开,将这九五至尊的龙椅给了他。

    元丰帝钻营帝王之术这么多年,又如何不明白他的心结,又如何不明白他看似有情,实则只最无情的,就算是他这个流着同样血液的亲兄长,到时候他一死,他敢肯定,阿谨是绝对不会流一滴眼泪的。

    曾经多少次宫宴之上,他要为阿谨纳妃,却全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不是不要,只是不爱,真想在有生之年,看到阿谨是如何爱一个女子的,就好比他的父皇,当初是那么爱自己的母后,不过,最后终究是让她含泪九泉之下。

    “阿谨,你觉得朕该让谁继承大统?”

    “咯噔——”兰庄的心是彻底的被冻住了。

    宁月谨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自顾悠闲的举杯轻酌。

    “这是皇兄应该考虑的事情不是?”

    “朕苦累一声,如何能让阿谨独自逍遥快活?”元丰帝眯眼,“既然阿谨不想继承皇位,总要让朕走的安稳不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他的表情不咸不淡。

    “果然像是你说的话。”元丰帝笑了,“就算朕是天子,可也不能没有一个后悔的机会吧。”

    “可以有,既然后悔了,就再努力的撑上几年,皇兄的子嗣还是自己管束的好,否则到时候皇兄是闭上眼舒服了,留给谨,谨是不会客气的。”

    元丰帝微微一愣,接着就咧开嘴笑了,抬气枯枝般的手指着宁月谨,“阿谨就是个狡猾的,不过既然阿谨这么说了,朕就再撑上几年的,不过朕可是有言在先,如果到时候真的无力回天,阿谨就不要客气了。”

    子嗣虽然重要,但是比起天启国百年基业,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自他继位十二年,举国安宁,从无外敌,元丰帝明白,主要是天启国出现了一位风华如仙,智谋无双的谨亲王,否则如此富饶丰美的天启国,早不知道被人如何侵扰,而以后的天启要想继续雄立在诸国之间,绝对是不能缺少他的。

    虽然很嫉妒这个胞弟,这心底最深处其实是羡慕的。

    宁月谨淡淡一笑,让站在他身边的兰庄心脏都狂跳不止,“皇兄放心,就算是你从皇陵跳出来让谨客气,都不可能。”

    元丰帝听了,错愕了一下,接着就朗声笑了起来。

    气氛恢复活络,元丰帝指着下面那群臣身边,始终含情脉脉盯着宁月谨的众女,笑道:“阿谨,过了年也二十四了,如今瑾王府依旧空空,今年还是让朕给阿谨赐婚吧。”

    宁月谨扬眉看着他,抿唇道:“这样的游戏你就玩不够?我都厌烦了。”

    兰庄在一边响起往年那宫宴上的情形,忍不住使劲憋着笑,也难怪,皇上似乎就喜欢看王爷出丑,好几次都逼的王爷拂袖而去。

    “看不到阿谨大婚,朕大概会死不瞑目的。”

    宁月谨难得的翻了一个白眼,冷声道:“那就别死。”

    元丰帝浑浊的眸子缩了缩,然后一抹极淡的笑意从眼底划过,“嗯,朕也不想死。”

    他还没有再拼一次呢,荒诞了数年,终究是在他的那句话的催动下,决定改变一次。

    既然阿谨说他悔了可以改变,那就是父皇也在九泉之下给了他一次机会,如果最后努力了还是无力回天,那么即使去了父皇那边,他也能不至于那么没有颜面面对宁家的列祖列宗。

    “敏贵妃驾到,端妃娘娘道,慧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

    大殿之外,一个极具肺活量的公公,扯着尖细的鸭公嗓,高声喊道。

    然后正在殿前献舞奏乐的乐宫和两边的朝臣诰命均都纷纷站起身,高呼着各种安。

    殿外,一袭火红色锦绣华服的倾城女子,姿态高傲的走进来,旖旎的衣裙,在墨玉地面,拖曳出一片妩媚妖娆。

    而后面的宫妃也都是个个绫罗绸缎,珠宝落钗,一时间,整座大殿,光华夺目,摇曳生姿。

    敏贵妃语笑盈盈的走上前,一步步踏上台阶,然后再看到宁月谨时,丝毫没感到任何意外的笑了笑。

    “臣妾参见皇上,恭祝皇上福寿绵长,龙体康泰。”

    “爱妃起身吧。”元丰帝笑着挥挥手。

    “敏儿谢皇上。”邵敏站起身,然后走到元丰帝下首,宁月谨对面坐下。

    “一年不见,王爷更加的丰神俊朗,就是不知道王爷心里放了哪家的名门千金,让着整个天启国的女子们,望眼欲穿。”敏贵妃看着宁月谨掩唇轻笑,说不出的妖娆妩媚。

    下方的几个从一品的宫妃听到那酥媚入骨的笑声,不知道在心里将邵敏个挫骨扬灰了多少遍,即使有的孩子都不小了,可是谁也没规定,不许她们在心里偷偷的仰慕。

    宁月谨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垂眸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似笑非笑的看着元丰帝道:“皇兄,你的女人太清闲了,做贵妃可惜了,应该做媒婆才对。”

    邵敏脸色一变,绝美的五官都在轻微的抽搐,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元丰帝只是呵呵一笑,并没多说什么,至于他心里如何想的,没人知道。

    只是在宫宴之后的当天,天启国贵妃邵敏就因为行为不端,被剃发送入皇家庵堂,下半生伴随着她的是青灯古佛,暮鼓晨钟。

    之后,元丰帝也因为身子不适,中途在兰庄的搀扶下,离开,下面的诸位大臣和随行家眷,都纷纷跪拜于朝堂,恭送皇帝,只留下皇帝一句,你们随意。

    宁月谨也是步履轻盈的跟在他身后,见他并没有去向寝殿而是嘱咐兰庄去御书房。

    来到御书房,元丰帝遣退了殿内外所有人,命自己的死士守住四周,不许任何人进来,这才走到一边的书架前,挪开一本《大学》,露出后面的一个按钮,之后他轻轻一按,旁边书架缓缓滑开,露出后面的一个嵌在墙壁里的木匣子。

    他从身上取出一把钥匙,插入金锁,木匣打开后,里面居然放着一个明晃晃的卷轴。

    元丰帝取来递给宁月谨,见他带着疑惑,笑道:“打开看看吧。”

    宁月谨打开一顿,也不禁愣住了,这是一份遗照,但是诡异的是,遗照上面关于继承大统之处,居然是一片空白。

    “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又不是真的头脑昏庸。”他复又把卷轴甩手扔在了说桌上。

    元丰帝表情迷茫,看着桌上那明黄色的卷轴,哑声道:“阿谨,皇兄是真的糊涂了,看着那个都不好,明明就是朕的儿子,你说奇怪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子嗣一多,总会良莠不齐的。”

    “可是,朕的儿子却全是莠每个良的。”这句话,他说的极是恼怒,“一个个的心比天高,明明都是蠢货,却个个想着拉他们的父皇下马,说不定还天天在家里盼着朕早一天两腿一瞪,彻底闭了眼,他们就好彻底和兄弟们撕破脸。”

    “你太激动了。”宁月谨淡淡说道。

    “朕能不激动吗?你以为朕这么多年为何总是盼着你大婚,还不是想着……”

    “皇兄,慎言!”他都不稀罕做这个皇帝,自己的儿子更不行,这个位置看似万万人之上,实则有多孤独和绝情,他心里和明镜似的。

    他的儿子是这个天下最珍贵的孩子,如何能让他受如此煎熬,做梦。

    元丰帝此时有点挫败了,扭头用力的等着这个小他近二十岁的皇弟,如果有力气,他绝对会上去狠狠踹他几脚,“阿谨,你就非要把朕堵得死死的,你才高兴?”

    “说了让皇兄慎言了,我可没堵你,是你困在里面出不来,明明身后是繁华盛世,你却非要死命的往前冲,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就和父皇一样,也许要好上那么一点,至少你还懂得回头,而他明知道自己错了,却终究是一股脑的扎了下去。”

    “有你这么说自己父皇的么!”元丰帝忍不住笑了,这个皇弟,总是让他又爱又恨,却终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宁月谨上前摊开那份遗照,然后抬手拿起墨石,在那方血砚里轻轻的研磨,“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何况是死人。”

    元丰帝见他如此,只得叹口气走到书桌后坐下,拿起笔,蘸着墨,然后面前书桌上出现了三个字,紧接着就被宁月谨拿起一边的白色丝帕擦净,然后手中内力催动,丝帕顿时碎成粉末。

    眼神,猛地缩了起来,抬头看着宁月谨的时候,是一片的震惊之下夹杂着一丝茫然。

    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小儿子,自己这个父皇,居然忘的一干二净。

    宁月谨了然于胸,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是有儿子在身边却忘记了,而自己的儿子却是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的,虽然他力图镇静,当时是说真的,被砸的是有点晕的,很晕,超级晕。

    “他很好,文韬武略,智谋权术,和你那四子之力,也未必能赢。”毕竟是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

    元丰帝的眼神顿时一亮,心里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然后笔下未顿,字迹跃然纸上。

    待字迹干透,元丰帝重新把诏书递给宁月谨,语重心长道:“阿谨,这是皇兄唯一的要求了,有生之年,定要护的天启国,国泰民安,兵戈长歇。

    宁月谨接过来,静静的看着他,道:”莫要后悔,诏书可好比茶水,倒了就收不回来了。“

    元丰帝浑浊的眼神,这时候却是精光闪闪,”休得胡说,朕乃天子,一言九鼎。“”那好,既然如此,我就先回了。“

    说完,转身消失在了御书房内。

    宁月谨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突然有如此的决断,可能是真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吧。

    御书房内,宁月谨一离开,兰庄就走了进去,看到静静坐在书桌后的帝王,小心翼翼的凑上前,给他续上了一杯热茶。”兰庄,朕是真的大限将至了。“良久,元丰帝才轻声说道。

    兰庄眉毛剧烈颤抖,想跪下可感觉双腿都失去了知觉,明明抖得厉害,却始终无法如愿。”皇上……“他是元丰帝的心腹,想安慰他,却实在是无法说出口,只因为他的话是事实。

    本就没想着让他回答,元丰帝站起身,一个人慢慢的走向书房旁边的寝殿,身后,弯腰躬身的兰庄,双眼含泪,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君媱家门前,马车已经准备妥当,而后面杨氏再一次大包小包的走出来。

    看到那包袱,君媱只剩下无奈了,”娘,你这是做什么?“”这都是娘和春苗做的一些吃食,正好带去给你外公他们尝尝鲜,哦,还有你包的那元宝水饺。“杨氏把包袱放到车辕前。

    好吧,君媱只剩下无语了,这个娘啊,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她都已经准备好了东西。

    杨氏看着女儿那无奈的样子,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媱儿,你是不是嫌娘带的太多了?娘给你爷家也准备的。“

    君媱这下子是彻底的歇气了,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啊,只是觉得出个门子你带着这么些吃食,实在是不好看啊,话说,给不给老君家,和她有啥关系呀。”娘想多了,准备不准备,我不会管的,你是当家太太,想给就给。“”咋能不给呢,不给你爹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啊。“杨氏说道。”年前送了,这几天就别送了,等以后再说吧。“君正民换了衣服出来,听见妻子的话,心里是又高兴又为她心疼,她想着那边,可那边却并不领情。

    杨氏有点傻眼,不明白这一向顶顶孝顺的丈夫,怎么会说出这番话。

    而君媱却心里明白,年三十那天晚上,他们还没吃完饭,这个爹就回来了,然后看到他们在吃,也让刘婶给重新装了两盘,最后吃了一个精光。杨氏问他是不是在老君家没吃饱,他却只说家里的饺子好吃。

    杨氏是个没心眼的人,丈夫说她虽疑惑可随后也就信了,可君媱却是个精怪,但就是从君正民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定又是受了委屈回来的,想要瞒过她的法眼,这个便宜爹还太嫩了。

    既然能让君正民这个大孝子说出刚才的那番话,上次带去的水饺必然就是被挑剔了,而说难吃那是不可能的,除了这点也就是不够吃了。

    想想君媱就有点想笑了,想要够吃,那一大家子得多少啊?不知道自家剩下的那三百多够不,也许还要加上一倍才差不多。

    今天是初三,是庄户人家特定的姑爷上门的日子,所以,这一大清早,刘叔就驾马车带着一家子往杨庄赶,而今天却也把刘婶留在了家里,毕竟就算是有锁头,也不能没人不是,再说了,昨晚杨氏还和君媱商量,要把两个老的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这一路上,到处都是串亲戚的人,虽然现在天还早,却也已经人来人往的。

    坐在马车里,杨氏问君正民道:”礼哥儿回来了没有?咋没听到信呢。“”没,听说媳妇本想着回来生孩子的,可是却提前了,然后身子不舒服,就留在城里养着了,等过段时间再一起回来。“这也是君正民在年三十那天听二哥说的。”那可不是要养好了身子才能回来,生的闺女还是小子?“这才是杨氏关心的,毕竟礼哥儿已经有了一个闺女了。”还是个闺女。“君正民语气唏嘘道。”民哥,你说那闺女是不是不能生啊?二嫂可不就是想孙子想疯了啊,这又是闺女,那心情可不能好受了。“杨氏感慨道,可是又想到自己,别说孙子了,连儿子都没给丈夫剩一个,这心里更加的低落了。”有啥好难受的,礼哥儿还年轻,媳妇也不大,大不了再生呗。“君正民并不像杨氏那么悲观。

    君媱在这边听得是眉头皱了松开,然后在皱起来,这老两口的话,实在是让她窝火。

    现代医学研究表明,生男生女和女人并没有完全的关系,相反,男人则是占了大半,而在这个年代,却全部怪罪到女人的头上,真是扯蛋。还有那啥,大不了再生?好吧,这个年代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传宗接代的,她没办法反驳,虽然现代有超多的丁克夫妻,套在这个年代,却简直就是惊世骇俗,不被公婆打死,也会被外面的口水淹死。

    所以,君媱是半句话都没有插嘴,只能在心里不断的琢磨着,反正和她没关系,爱咋咋。

    这一路,杨氏和君正民小声的说这话,两个小家伙则是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只有君媱是安静了一路。

    等到了老杨家门口,君媱这才第一个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也不管两个小家伙,就进了屋。”外公外婆,媱儿来给您拜年了。“”哎,外孙女来啦,快快,快进屋。“华氏一听声音,这还在惊讶他们来的这么早,忙下炕穿鞋迎了出来。”外祖公,外祖婆,无忧(巧儿)给您拜年了。“两个小家伙走上前,齐齐给两位老人跪下,磕了三个头,乐的两位老人是眼眶都红了。

    华氏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塞给他们,高兴的说道:”来来拿着,这是外祖婆给你们的喜钱啊。“”谢谢外祖婆。“两人齐刷刷的道谢,小脸上美滋滋的,最喜欢收喜钱了。

    这时候,杨槐安夫妇和杨兴业及梦妮也进来了,这又是一阵欢快的喧闹声。

    等后头君正民把东西都卸下来,一家人这才都上了炕。

    梦妮偎着君媱坐着,身上穿着崭新的衣衫,特别的好看,而这几天虽然没吃药膳,脸色却是很好看。”姐,你可来了,从昨晚爷奶就开始念叨你们了。“”这还真是巧了,你姑从昨晚就开始念叨着要接你爷奶去住段时间呢。“她柔和一笑。”去你家住段时间?“华氏听见,就问杨氏。

    杨氏点点头,看着华氏道:”是啊,娘,这家里也有地方,你和爹就去住段时间把,让闺女也孝敬孝敬您俩老不是?“

    杨老爷子却是乐呵呵的捋着胡须,笑道:”我和你娘这岁数也大了,换个新地方指不定还睡不好,你们现在也有马车,来回也方便,如果想我们了,就赶着马车回来看看就是,这年纪一大就不乐意动弹了。“”不乐意动就住下呗,闺女就不能养爹娘啦?“杨氏嗔怪着说道。

    华氏一笑,看了看杨槐安,就听杨槐安说道:”大姐,你这就不对了,我这个儿子不还在呢么,哪有让姑奶奶养得道理,说出去你这不是让弟弟我被人戳脊梁骨么。“”行行行,姐不和你争。“杨氏只得故作生气的挥挥手。

    一屋子的人因着这温馨的一幕,而纷纷大笑。

    因为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姑奶奶和姑爷,既然都来了,也就没啥好等的了,今天这俩人可就都是客人了,而且还是最大的客人,所以华氏和杜氏说啥也不让杨氏去厨房忙活,最后还是杨氏说她一个人闲着,那几个汉子说话她孤单的慌,才一起在厨房忙活起来了,两个小家伙则是被杨兴业抱到他屋子里玩去了,因为今天家里有客人,耽误一天也不打紧,大不了晚上在多读点书补回来。

    君媱自然是没有去厨房,而是被梦妮拉倒她的房间说话去了。”姐,这是我给你做的,好看不?“梦妮从自己屋里的针线匣子里,拿起一个白色丝质的肚兜,递给君媱。

    君媱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就喜欢上了,绣的很简单,不过是在下摆的位置有一簇簇嫩黄色的油菜花,而在肚兜的中间位置,遍布着几只蝴蝶,梦妮的手艺很巧,这几只蝴蝶,和迎风摇曳的油菜花,都很是有灵气。”喜欢呢,那姐就不客气了啊。“虽然她还用棉花和棉布给自己做了一件裹胸,只是穿肚兜,她觉得透风,全身不自在,还有那内裤,穿了和没穿,没啥两样,早已经被她改了,只是没拿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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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太给力,所以阿妖就直接发了两万字大章节,明天照旧两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