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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若尘埃生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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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妩父母不讶然,只是撞见这场面多少会尴尬。他们知道梁君白是有为青年,稳重才俊,不晓得原来脸皮也这么厚,不见拘泥,他们倒像后脚进来的客人,不知道该坐该站。

    南父发话,“你们在一起了?”又说,“也行,年轻人有好感是可以处处看,省得让她出去相亲,总看不对眼。处的好,你妈妈也在上海,大家就一起吃个饭,聊一聊以后有什么规划。”

    梁君白没有异议,他不出意外得到南妩父母的认可,之后几天,他将替南父准备的全套礼物送上门,又订了一只智能清扫机器人,俗称扫地机,南母很欢心。

    南妩出院那天,眼见梁君白的车远远开来,南母目有复杂之意,“这孩子挺不错的,机灵,你们能好,也是最近难得的一桩喜事。”

    一日单独和梁君白相处,南妩手捏电子中药单,“我妈说,你是来给我们家冲喜的,听起来,你好像我抢的小媳妇。”

    “放心,我不会跑。”

    南妩来劲,“按电视剧的套路,你要自称奴家,称呼我为官爷,来,把称谓用对了,再说一遍。”

    “怎么说,我不太明白,你示范一下。”梁君白去柜台取药。

    当时,梁先生每根墨发,满身细胞都透散着虚心求教。

    南妩为他真诚所感,示范道,“该这样说,官爷放心,奴家不会跑,生是官爷的人,死是官爷的鬼。”演到激情处,她就自由发挥了。

    梁君白心满意足,“再叫声,官爷喜欢听。”

    南妩一怔,深感上当,抡起药袋子砸他。

    梁君白指控她,“暴力。”

    南妩拍去手上的灰,淡定回应,“你值得拥有。”

    她休整十天,算上那三天丧假,南妩有半个月没去公司。

    据说在主任非人道的压迫下,部门两个姑娘双双辞职,南妩暂时接替她们的工作,叫苦不迭。

    梁君白劝她,“你应该再休息一段时间。”

    “我年假用完了。”南妩眼泪汪汪。

    梁君白片刻沉吟,“看来,只能请婚假了。”

    南妩耳朵尖通红,咬着吸管,假装抬头望天空,“看,飞机!”

    梁君白一笑泯之。

    周末,大姑拿着家里无线电话,“小妩,有人找。”

    离姑父入狱过去三个月,屋里常有哭泣声,一点一滴地轻碎。三个月,南妩总睡不好,夜间起来倒水喝,听见一扇门后那压抑在喉口、破体而出的哭泣,应该是宋怡,偶尔像大姑声线。

    她托着一杯水,会在门外站很久。始终觉得,她并不如梁君白所说的那么无辜,可重头来一遍,她难道能绑架何晓,拿枪逼他不去赌,拿辣椒水强迫他当个贤夫么。

    然后,结局又是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不过还是那句话,谁的命,不都是熬到最后,灵魂升往天堂,或永堕阿鼻地狱那霎时,才见分晓。

    “你怎么打到我家座机?”

    梁君白反问,“你看不出来?”他理由充分,“我是在二老跟前刷存在感。”

    南妩可以想象到,梁君白拨动修长指头,搜索到她家座机号,将头懒散地枕在胳膊上,一本正经刷存在感的模样。

    “有个宠物博览会,想去么?”记事本第一栏多了条宠物博览会。

    “想!”南妩一双星星眼快速眨巴。

    梁君白隔着电话笑,在纸上画个钩,“那就去换衣服,我开车来接你。”

    “给我十分钟,不,五分钟!”她冲回房间。

    梁君白给这条的备注是:女方对会动的生物毫无抵御能力。

    南妩刚走,大姑带着宋怡和飞飞,去了何晓原本就职的保安公司。

    他领导体恤何晓家境困难,组织员工进行一次募捐活动,善款基本筹集完毕,约摸有两万多,只等家属前来办个手续就好领走。

    大姑唉声叹气,“何晓没良心,他唯一的一点好,只有他死后这笔钱了。”

    何晓领导在追悼会与他们有一面之缘,“两万八的捐款,不算太多,但程序还是要走的,也是怕大家的心意到不了家属手里,被经办人私吞。”

    “我明白,我明白。”大姑起身,“去哪儿办,我去。”

    说话间进来一个女职员,给她引路。

    男人说,“公司造的挺大,很多弯弯绕绕,让她领你去财务部,填几张单子就行,很快。”

    大姑叮嘱女儿,“你别带飞飞跑别地儿,在这等我。”

    男人将糖果盘搁何家飞面前,“爱吃什么就拿。”

    “他不喜欢糖。”宋怡局促地捏着手。

    “别紧张,我们见过面,在何晓追悼会。”

    “嗯。”

    “他是老员工,在公司呆了快二十年,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了。”男人惋惜道,“何晓以前工作很称职,就最近开始迟到早退,大家传他有别的出路,不想干这行了,我等他辞职信一直没等到,反而……哎。”

    宋怡听懂了,谁说起何晓,她都会屏气去听,眼底浮游起一根根红血丝。

    “何晓家还有亲眷么?”男人转念一想,补充道,“兄弟姐妹之类的?”

    “没,就他一个了。”

    “哦,我追悼会上看到一个小姑娘,二十来岁,还以为是何晓亲戚家的孩子。”

    宋怡想了好一会儿,“小妩?不,她是我舅舅的女儿,不是何晓家里人。”参加追悼会的年轻女孩,只有南妩一个。

    男人点点头,“他们眼睛有点像,我当是有血缘关系。”

    宋怡心觉哪里奇怪,可又说不太出来。

    “你舅舅的女儿,就是你表妹咯?”男人走出办公桌,在饮水机前泡茶,“结婚没有?”

    “没呢。她还小。妈妈说,现在女孩结婚都晚。”

    男人举杯对她笑了笑,“没结婚,那一定有对象,她长的那么讨人喜欢。”

    “有,对象有,高高大大的,很好看。”

    杯子贴掌心缓慢转动,男人神光陷进沉浮的茶叶里,一时微滞。

    大姑办完手续回来,只听宋怡怯弱着在说话,就问,“什么好看?”

    男人将杯子放好,“捐款拿到了?”

    “哎,拿了,我这就去银行存起来。”大姑千恩万谢,“多亏领导关照,何晓不在了,还能记得他家里人。”

    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过后,大姑一行离开保安公司。

    宋怡一想再想,还是说与母亲听,“刚才那个人,说小妩跟何晓的眼睛长得像,像么?”

    大姑放慢脚步,“怎么回事,好端端说到这个?”

    宋怡回忆一遍,大姑斥她,“胡说八道!像什么像,完全不一样,你自己不会看啊?”大姑心生狐疑,“不过他问这些是要干嘛,这人也稀奇古怪的。”

    她抱紧包,带着女儿和外孙往最近的银行赶。

    南妩这时已经到了梁辰传媒,宠物博览会的地点在梁君白公司总部几条马路远的地方,车便停到地下车库,他们商量步行去那儿。

    前台姑娘对她态度和蔼,还备了牛奶,“热的。南小姐。”

    走出大门,南妩一边啜牛奶,“她竟然知道我姓什么,你告诉的?”

    “非但是她,整个总部的员工都知道,其中包括你的姓名,履历,一家几口,有无生育史。”梁君白加上一句,“苏炳来了趟,然后就这样了。”

    南妩震惊极了,“苏炳个大嘴巴!”她挽住梁君白,“我要用尚方宝鞭抽他,你帮我摁住他,好不好。”

    梁君白温柔取来她的牛奶放到唇下喝,“好,我早想对他下手,他知道太多,嘴巴又太大。”

    两人共饮一瓶牛奶,小情侣的昵态彰显无余,秀恩爱也是费时的活儿,所以五分钟过去,他们仍然在梁辰传媒的势力范围内转悠。

    “梁四先生。”

    一声称呼,伴着车门掀开的风动拂身。

    理论而言,这片地没别人,他应该是叫梁君白。可南妩听过别人称他梁先生,梁总,梁董,唯苏炳起过一个绰号:梁铁腕,抨击他的中央集权制。

    至于梁四,闻所未闻。

    车里下来的老先生头发一半花白,他文质彬彬,目估年逾七十,他开口又恭敬地称呼梁君白,“梁四先生,很久不见。”

    “杨叔。”梁君白尾音上翘,礼貌之余,明显问他为什么会出现于此。

    他两手放身前,身子微向前倾,“老爷子明年八十岁了,他说是时候该立份遗嘱,趁他人还清醒。梁四先生,老爷子要你回新西兰,越快越好。”杨叔语调徐徐,而发音非常稳,“《挽歌》开机发布会,你说有心上人了,老爷子听见很高兴,作为一个父亲,想见见未来儿媳妇。”老者停顿,视线的焦点掠过南妩,似终于意识到有别人存在,老人出于礼貌,伸过手,“你好。”

    南妩跟他一握,学梁君白的叫法,“你好,杨叔。”老人的手很凉,凉得她整只手发麻。

    “在我这,你不需要旁敲迂回。”梁君白摇了摇头,“确实是她,我说的爱人。”他表态,“我对遗产没有兴趣,不凑这个热闹了。”

    杨叔笑了笑,“可老爷子发话,你不来,遗嘱不立,百岁归西后,全部捐给慈善组织。”

    梁君白看得开,“我支持,造福社会,何乐不为之。”如他这样靠双手打拼到一个经济阶层的人,钱只是锦上添花的数字。

    马路对面的交通信号灯由红转绿,梁君白淡淡颔首,端出离开的意思,牵了南妩过马路。

    杨叔在车旁说了最后一句话。

    “梁小先生也来中国了。”

    梁君白太阳穴不自然地抽动,他用指腹摁下,来回碾了碾。

    梁小先生。梁君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