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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八旗旗主进京!”
高士奇的一句话让上书房里静了下来,哪怕是索额图,此时也不敢随便开口,所有人都在等着高士奇的解释!
“臣以为,数十年来,八旗旗主虽威权早丧,然而,这些人的封地却大都在满洲,而且满洲所留的满人也大都是他们的旗下奴,所以,是否对满洲开禁,臣以为还是他们最有话语之权!”
“皇上,奴才以为高士奇此言是小题大做!”索额图刚说完这话就觉得十分不得劲儿,刚刚驳斥过熊赐履的“小题大做”,自己马上就又接上来这么一套,这让人怎么好意思?
“朕都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好了,今天天色不早了,就先到这儿吧!……你们跪安吧!”康熙说道。
“奴才(臣)告退!”
看着四个近臣依次退出上书房,康熙倚在自己的龙椅上,叹了口气!索额图反对,熊赐履好像也是反对,只是不像索额图那样严厉,而高士奇的意思,应当就是赞成了,毕竟那些八旗旗主又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地盘变得好一点儿呢!而张廷玉,耍了点儿小聪明,什么“行当禁,心可嘉”,还不是为那费迪南说话,不过,他初入上书房,权威未立,说什么都是一样。
“这个事情还真麻烦啊!……可是,这不是我自找的么?那费迪南只是在自己的地里种水稻而已,是我派人去问他话,他敢说这些,倒也说明他没有欺君!……全是那个简亲王勒布托,哼……来人!”康熙突然朝外面叫道。
“皇上有何吩咐!”有侍卫进来问道。
“着宗人府派人斥责简亲王,并扣除半年俸禄!”
“喳!”侍卫退下!
“哼,八旗旗主?……一帮净会给朕没事找事儿的家伙!”康熙揉着太阳穴,由不成器的八旗旗主又想到了那些同样不争气的八旗子弟,心里越想越憋的慌!
“一群只会吃祖宗饭的东西!想他们有什么用?”气了一会儿,康熙便把自己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桌案上的奏折,本来他今天不打算再处理政事了的,可是心里不爽,又提不起兴趣去找妃嫔,就又随手拿起了一份儿奏折看了起来。
“奴才黑龙江将军朋春启奏吾主,多罗郡主莫睛私通俄夷,以书信招俄夷先前之谈判大臣费要多罗至雅克萨……”
“啪!”
康熙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龙案之上!
“胆大妄为!”
他狂怒道!
“来人!”
“皇上吩咐!”四个侍卫同时涌进了上书房!
“马上去兵部传旨,着黑龙江将军朋春急速捉拿于中、马德;着奉天提督萨布素将费迪南……”
康熙突然停了下来。
……
四个侍卫呆愣愣地跪在地上,一没抬头,二没说话。
良久,他们才听到康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啦!……改天再说吧,你们都退下!“
“喳!”
侍卫们依次退出上书房,只留下康熙一个人看着手里的奏折,微微苦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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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离开了上书房!可是,高士奇和张廷玉两人却都当值,所以,他们没有离开皇宫回家,都住在了值房里!
明珠案因为皇帝的原因,没有大范围株连,所以,案子很快就消挺了下去,明珠在家里做起了安乐公,一干官员,除了一个河务总督勒辅被罢职,其他的人,大多数是降职留任,待罪立功,就像高士奇一样!
而朝野都是很有默契的,既然刚刚乱了一阵,那么,就应当静一下了,张驰有度嘛!所以,最近朝中也没什么大事,所有的官员都开始围绕着康熙西征葛尔丹的事情忙碌,因为康熙已经不愿意让葛尔丹再在那里嚣张了,他没兴趣陪那家伙再玩下去了,时间已经够久了!
值房里!
高士奇闲着没事,以他的脾气,便想和人说说闲话,可是张廷玉一进值房就坐下,不停地写着,高士奇有点诧异:
“哎,我说廷玉,忙什么呢?不是没什么事吗?咱们闲聊如何?”
“哦,高相,我在记笔记。”
“咳,何必如此自讨苦吃呢,每天干了什么,难道记不住吗?”
“不不不,高相,咱们呆的那个上书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一旦出了事,栽了跟斗,走到哪儿也说不清,记下来,就是凭证,用不上也没关系,写个回忆记事的,不也很好嘛。”
“嗯,好好好,廷玉,你想得真远,比我高某强多了。”
“哎,高相不必如此说。其实,我也一直有句话想问问您!”
“什么话?你想问就问!”
“我原本只是一个六品小吏,虽然蒙圣宠得以官居南书房行走,可是,我跟您却谈不上熟络,您怎么会想到推荐我入上书房呢?”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这有什么?令尊是不是先前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张英?”
“正是!只是,这跟高相您推荐我有何关系?”
“大有关系!在下年轻之时,曾听过令尊的一个故事:说是令尊当时在京做官,在桐城的家人和邻居发生地界纠纷,互不相让。于是,便修书一封送到京城交给令尊,想借令尊来‘收拾’邻居,结果,当时贵为宰相的令尊收到家信后回诗一首,说:万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要家人退让,家人收到来信后很是惭愧,主动退让三尺,邻居一看,也惭愧了,于是也后退三尺,于是,桐城‘六尺巷’由此得名。而在下亦是深服令尊之气度为人,想他既然能放你出来为官,必然是放心你的为人与才学,所以,举荐你入上书房,便是由此!”
“家父德操,为人子者自然不敢妄言,只是,高相若是仅凭此一条便决定推荐我,可就是欺我了!”张廷玉道。
“哈哈,开个玩笑!其实令尊的原因只是一小点儿!我荐你入上书房,一,是因为你任南书房行走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君前奏对应当有了一些经验;二,你没有任何势力,因为年轻,所以也很难招揽大臣,皇上可以放心;三,你办事稳妥,少年老成,不逊于那些老臣;有此三点,再加上令尊也曾为皇上效过力,皇上念及令尊旧日君臣情谊,准你入上书房自然是顺理成章!”
“原来如此,不过,高相您的这份举荐之恩德,廷玉永不忘怀。不过,我,我还有一句话想给您说,又怕……”
“怕什么,我高士奇是个痛快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好,那我就说了,我听说熊赐履前几天写奏折时错用了字,又把自己儿子的官职错提了一级,您知道吗?”
“啊,熊东园老了,这点小错算不了什么!”
“不不不,他这是故意搞错的,想拿这个小错去躲大灾,让皇上看出来,他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这样,他就可以退出上书房,免得往后真的出了大错,就不可挽回了。明珠之事,前车可鉴啊。”
听了这话,高士奇不由陷入了沉思,“嗯,对对对,廷玉,你想得深远。说下去。”
“不知高相想过没有,当今圣上乃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圣明君主。且不说他的文治武功,单说学问就非同一般。诗词、书画、天文、音律、数学,他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通七种语言,能计算黄白二道。我知道,您学富五车,无书不读,可是,假如咱们撇开了君臣关系,单就学问一项,你比得过圣上吗?”
张廷玉这话说得很尖刻,但却句句在理。高士奇不由得暗暗叹服:“嗯,高某若与圣上比学问,确实相差甚远。”
“对!就是因为主上学问渊博,所以才有包容万人之海量。我们面对明君圣主,来不得半点虚伪。谋私,主子尚可原谅,窃权,皇上就决不能容许。明珠就是看不透这一点才倒了的。窃权又谋私,罪不可恕啊!”
高士奇听得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这几年,自己虽然跟明珠交好,却幸亏没往明珠党里钻营,要不然,这一关定难逃脱。他激动地站起来,向张廷玉深深打了一躬:“廷玉,谢谢你如此教我。”
张廷玉连忙起身还礼:“高相,你……我乃后生小辈,实在不敢当。”
“不,你虽年轻,却见识高远,请向高某更进一言。”
“嗯——高相,圣上喜欢你,是因你才思敏捷,在嘻笑怒骂之间说出令人反思发人深省的话。可是,你高相也会有江郎才尽的时候,皇上也有厌恶你这一套的时候,那时恐怕就会失宠了。在下有八个字,敬赠高相。”
“好,请赐教。”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高士奇心头怦然一动。对呀,说了一万句话,句句都是对的,也赶不上默然不语,这真是至理名言,常言说,伴君如伴虎啊!少说话,就算出了事,也少些罪责!(故事出自二月河《康熙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