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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天不助我我自救
靠着膛线狙击枪的大显神威,还有擒贼先擒王的正确战术,科尔沁鞑靼骑兵的第一波偷袭倒是被打退了,周镇出关追击的五百名骑兵还拣了一点小便宜,生擒六人,斩首四十余具,但蓟门长城的危机仍然没有过去。张大少爷是在昨天晚上初更过后点燃的烽火报警,按照军法规定,蓟门九卫的军队应该在一天之内增援蓟门长城十八关,以铁桶阵防御游牧民族入侵——这也就是说,就算蓟门九大卫所那些废物将领和三流军队人品爆发,准时抵达长城增援,至少还在一个白天内,蓟门各个关口的防御还是非常脆弱,能不能挡住科尔沁鞑靼的全力进攻还是很难说的一件事。
六个俘虏抓回来后,靠着亲兵中东厂刑讯好手的帮助,张大少爷很快就拿到了他所急需的情报,而这些情报难免让张大少爷更加愁眉深锁——科尔沁鞑靼这次偷袭喜峰口长城基本上是倾巢出动,总兵力超过两万骑兵,而且算路程,现在科尔沁鞑靼的主力很可能已经与皇太极的败军会师了。有皇太极这条老狐狸的指点,科尔沁鞑靼仍然还有机会反败为胜的机会。
“宋师爷,鞑靼下一个可能进攻的关口,你认为应该是那里?”趴在蓟门防线的地图上,张大少爷紧张要求宋献策提供参考,帮自己分析皇太极可能选择的目标,又补充一句,“把旁边永平府的关口也算上,那段长城虽然是我老丈人负责,可他也需要时间增援调整,要是那边的关口出了问题,鞑靼杀进关来,关内的老百姓照样得遭殃。”
“学生认为,以鞑靼骑兵的行军速度,一个白天之内,他们有能力攻打的关口包括这几个。”宋献策紧张计算着路程和距离,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张大少爷仔细一看,发现今天有可能遭到鞑靼骑兵攻击的关口一共七个,永平府三个,分别是青山口、熊窝头和冷口,其中冷口最远,差不多是骑兵一天急行军的极限;蓟门长城关口四个,分别是潘家口、龙井关、洪山口和罗文峪,鲇鱼关和大安口也有可能,但可能性不是很大。
“麻烦,覆盖面太大,我的兵力不足,不可能面面俱到啊?”张大少爷捏起了下巴,盘算片刻后,张大少爷吼道:“周镇将军,你给我多派斥候出去,严密监视鞑靼军队动静,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摸清楚鞑靼军队的动向!张石头,让你的亲兵队也派一些人出去,带上望远镜!”
“东家,算路程时间,满桂将军的援军现在应该到大安口了。”宋献策建议道:“要不东家下一道命令,让满桂将军的援军驻扎在罗文峪或者洪山口?这样就可以填补我们蓟门长城的所有漏洞,确保蓟门境内万无一失。”
“也只有这样了。”张大少爷满意点头,又喝道:“还有,用我的名誉给三屯营的永平巡抚阎鸣泰写一封书信,提醒他务必眷顾到有可能遭到鞑靼袭击的冷口关。还有,如果他的兵力有空余的话,请他派遣两三千人过来增援蓟门,我会不胜感激。”说到这话时,张大少爷语气难免有些郁闷——本来以前的蓟门巡抚是应该兼管控制着永平府长城的,可是老丈人熊廷弼不放心张大少爷,硬是提出要把永平府防区划给山海关兼管,自己保护自己的粮道后路;魏忠贤为了方便随时调动张大少爷的‘心腹’军队,也是同意了这个要求,把张大少爷的驻地改为蓟州,而不是上任蓟门巡抚衙门所在的三屯营,造成张大少爷现在无法直接调动三屯营驻军的局面。
“算了,贪多嚼不烂,我还是专心先把我的屠奴军练好再说吧。”郁闷了片刻,张大少爷自我安慰一番,又努力冷静下来,仔细分析敌人下一步最有可能采取的动作。可就在这时候,张大少爷忽然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惊讶的走出望日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张大少爷不由目瞪口呆,气急败坏的脱口骂道:“太阳你娘!老天爷,你不会是这么玩我吧?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
…………
时间稍微迁移,回到小半个时辰前,狼狈不堪的逃到九估岭旁边的宽河河畔,皇太极败军迎面撞上科尔沁奥巴亲自率领的鞑靼军主力,两军会师,闻知吴克善战死,奥巴少不得抚尸痛哭一场。肩膀被狙击手打伤的皇太极也是落下了眼泪,向奥巴磕头请罪道:“岳父大人,是我没有尽到保护大王子的责任,也没有料到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竟然就在喜峰口,结果又中了张好古小蛮子的奸计,妄害了大王子的性命,请岳父治罪。”
“不怪你,这又有谁能想得到呢,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竟然有能打这么远的火枪?”已经从吴克善亲兵那里了解了事情经过的奥巴抹着眼泪,嘶哑着嗓子吼道:“传令下去,全军向喜峰口进军,就算抢不到蛮子的粮食,我也要打破喜峰口,抓到张好古小蛮子千刀万剐,给我的儿子女儿报仇雪恨!”
“岳父,冷静啊。”皇太极一把拉住奥巴,焦急说道:“岳父,你是没见过张好古小蛮子的守城厉害,我们以前在锦州,十三万大军围着锦州打了一个月,都奈何不了他,现在他已经有了准备,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攻破他亲自镇守的喜峰口啊!而且张好古小蛮子已经点燃了烽火台报警,最多一天时间,蓟门境内的蛮子军队就会一起赶到长城增援了!”
“我管他厉不厉害?”奥巴甩开皇太极的手,吼道:“我只要给我的儿子、女儿报仇!”
“王爷,稍安勿躁,要想攻破蛮子长城,并非只有喜峰口一条路可走。”范文程又跳了出来,谄媚的说道:“根据奴才的了解,张好古小蛮子负责的蓟门长城一共有十八个关口,现在张好古小蛮子把重兵集中到了喜峰口,其他关口兵力空虚,至少在今天白天之内,蛮子援军还无法增援到所有关口——这也就是说,我们就算拿不下喜峰口,也可以掉头去打蓟门长城的其他关口!而不管我们拿下那一座关口,蛮子朝廷也饶不了张好古小蛮子——另据奴才所知,张好古小蛮子年少得志,在蛮子朝廷可是很遭人嫉恨的。”
“岳父,我认为范文程这个狗奴才说得很对。”皇太极附和道:“我们是肯定攻不下张好古小蛮子亲自镇守的关城的,但是我们轻松拿下其他还没有得到增援的长城关口,只要拿下一座关城,我们的蒙古铁骑不仅可以纵横中原,继而与大金军队里应外合,夹击山海关,还可以让蛮子朝廷以渎职罪将张好古蛮子下狱问罪!乃至处死!”
“我们肯定攻不下张好古小蛮子亲自把守的关城?”奥巴听出弦外之音,怒道:“我看你们是被张好古小蛮子打怕了吧?”皇太极和范文程哑口无言,目前他们是依附在奥巴部落内藏身,可没胆子去顶奥巴的嘴——再说奥巴说的也是实话。奥巴又拔出刀,吼道:“既然你们不敢去,那那么就给我滚,我今天倒要亲眼看看,让你们怕成这样的张好古小蛮子,到底有多厉害?”
“岳父……。”皇太极本来还想力劝奥巴不可莽撞,免得丢掉了他垂涎已久的科尔沁鞑靼铁骑。可就在这时候,皇太极也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皇太极先是目瞪口呆,然后狂喜大吼起来,“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张好古,你这个小蛮子做恶多端,今天遭到报应了!岳父,我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让张大少爷气急败坏、让皇太极欣喜若狂的东西,其实都一样,它的名字叫,沙尘暴。
明成祖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的时候,曾经有两次被朱允文的平叛军队逼入绝境,差点就被朱允文军生擒活捉,可两次都是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天上刮起了沙尘暴风!而且两次的方向都是对朱棣有利,让他的军队顺风进攻,让朱允文的军队逆风作战,不要说张嘴了,就是睁开眼睛都办不到,结果导致朱棣两次绝地反击,反败为胜,沙尘暴也几乎成了朱棣军队的福星。不过这一次忽然刮起的沙尘暴,却把继承了朱棣军队的张大少爷逼到了类似朱允文军的危险境地。还好,这一次的风向比较公平,风是西向东吹,张大少爷还没逼到顶着狂风作战的地步。但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沙暴天气中,张大少爷再想通过斥候侦察鞑靼军队的动向,也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风越来越大,半个多时辰后,灰黄色的沙尘暴全面来临,狂风卷着黄沙,鬼哭神号地吹来,将喜峰口关口彻底笼罩到了一片雾蒙蒙的黄沙中,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蓝天变成黄天,降落着黄沙。地上的泥土草叶盘旋着飞向天空,半空中,黑黄上下,渐渐混合,结成一片深灰的沙雾,遮住阳光。太阳所在的地方,黄中透出红来,象剥去了蛋白的咸蛋黄。在这种环境中,张大少爷就算再能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也没了作用,只能挣扎着冲上关墙,瞪着被风沙吹得红肿流泪的三角眼大吼大叫,“所有士兵上关墙!随时准备作战!”一不小心,一团泥沙飞进张大少爷口中,呛得张大少爷咳嗽半天,赶紧躲到鱼大总兵背后,借着他庞大的体积躲避狂风。
漫天扬沙飞舞,沙石打在人的脸上,杠杠的疼,城楼上的瓦片不断飞起,落到关里关外砸得粉碎,坚守岗位的明军将士,除了个别人以外,没有一个不是被狂风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的,仿佛酒喝多了一样的站立不稳。风力最大的时候,身体单薄如张大少爷和宋献策之类的明军将士,只能用绳子把自己的身体捆在箭垛上,一边紧握刀枪坚守岗位,防备鞑靼军队借着风沙掩护偷袭,一边防止自己被狂风吹下关墙。——也只有咱们的鱼大总兵举重若轻,在狂风暴沙中屹立如山,恨不得高兴大喊一声,“怎么样?现在没人敢笑我胖了吧?知道身上肥肉多的好处了吧?”
沙尘暴持续了将近三个时辰才稍微减弱,视野也变得开拓了许多,很幸运的是,皇太极显然是知道自己攻不下张大少爷把守的城池,并没有乘着这个机会攻打喜峰口,但张大少爷再把斥候撒出去的时候,却说什么也找不到鞑靼骑兵主力的踪影了。么一来,张大少爷的压力顿时加重了百倍——沙尘暴影响了援军增援的长城关口的难度,几乎可以肯定,天黑前援军已经可能抵达各个关口,而鞑靼骑兵又借着沙尘暴掩护转移得无影无踪,不知去了那里,自然也没办法准确判断鞑靼兵下一个进攻方向,这对手里只有一千二百名可战之兵和三百亲兵的张大少爷来说,无疑就是一个艰难考验。
“鞑靼主力到底去了那里?”吹去地图上落满的浮土,张大少爷再一次研究起鞑靼进攻的方向——如果鞑靼顺风而行,借着风势帮助,转移到永平府长城以北,天黑前攻打冷口关甚至河流口,肯定都是轻而易举。而鞑靼军队如果逆风西进,借着风沙掩护,虽说行军速度要受影响,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潘家口、龙井关和洪山口这三座关口附近,发动突袭,轻松拿下这三座守军不足的关口任意一座。
“去给满桂传令的传令兵,肯定也受沙尘暴影响,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把命令送到满桂那里,更不知道满桂的军队现在究竟到了那里。”张大少爷紧张盘算,“这也就是说,旁边的潘家口、龙井关和洪山口三座关口只能靠我的兵力支援,到底是现在就提前分兵,未雨绸缪?还是静观其变,等到发现鞑靼兵再把提兵增援?如果不提前分兵,近处的潘家口和龙井关还好点,也许还赶得及增援,但如果是洪山口就麻烦了,没有三个时辰,根本没办法把军队投递过去啊……。”
风沙虽然小了很多,却还在不断的刮着,视线还是严重受阻,叫来经验丰富老兵一问,说是估计不到夜里不会完全停下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鞑靼主力的动向还是没有查到,一夜没睡的张大少爷神经紧张得已经快要绷断了,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快到酉时的时候,永平巡抚阎鸣泰送来消息,说是他手里的军队正好被抽调了一部分到了开平,给辽东军队押运粮草军饷,兵力也不是很足,不仅没办法给张大少爷派遣援军,相反还向张大少爷恳求,说是他的永平府长城关口遭到袭击,请张大少爷务必伸出援手,出兵增援。
“太阳!老子的兵本来就不足了,你还好意思向老子求援?!”张大少爷三两下把阎鸣泰的书信撕得粉碎,狠狠扔出望日楼。看着纸片在风沙中飞舞,张大少爷甚至又恨上了当年的袁应泰和后来的王化贞,五年前为了让他们打赢辽东战争,大明朝廷可是把全国的精锐都抽调到了辽东战场交给他们赔得精光——而蓟门防线,也是兵力被抽调得最严重的地方,头号精锐戚家军都被调到辽东赔了进去!如果不是这些原因,张大少爷又何必如此的用兵捉襟见肘?
风沙还在有气无力的继续,等到快要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却已经是傍晚了。就在张大少爷还在为是否提前分兵而犹豫的时候,酉时初刻刚过,喜峰口东面的烽火台首先传来狼烟信号——永平府长城关口遇袭,袁应泰向喜峰口求援!看着那漆黑笔直的狼烟,张大少爷几乎要疯过去,既想过去救援,又害怕这是鞑靼的调虎离山计,以小股兵力袭击永平府关口,把自己的军队骗过去,主力则乘机攻打蓟门这边的其他关口!
“巡抚大人,快看,西面也有狼烟!喜峰口西面的蓟门关口也发现敌人了!”鱼大总兵第一个指着西面的烽火台惊叫。张大少爷扭头一看,果然看到西边的烽火台也是狼烟滚滚,东西两面同时告急,形势已经刻不容缓,张大少爷把牙齿一咬就吼了起来,“周镇听令,命你带五百喜峰口兵和一千遵化兵,到永平府救援!剩下的喜峰口主力,还有一千遵化兵,随我到西面关口救援!鱼总兵,喜峰口就暂时拜托你了!”
“末将遵命!”周镇和鱼大总兵一起抱拳答应,各自下去安排军队出动。鱼大总兵转过身去时,看到鱼大总兵那几乎成球状的肥胖身材,张大少爷心头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吼道:“且慢,都给我回来!”
“张大人,怎么了?”周镇和鱼大总兵莫名其妙的问道。张大少爷沾满尘土的俊脸上露齿一笑,笑道:“没什么,刚才看到鱼总兵那有点靠不住的背影,我忽然明白鞑靼军队真正的主攻方向了。”
“有点靠不住的背影?我?”鱼大总兵委屈得差点哭出来,纯洁的心灵明显很受伤害。周镇则惊喜问道:“张大人,鞑靼的主攻方向是那里?东面还是西面?”
“不是东面,也不是西面。”张大少爷摇头,又用脚尖点点地下,狞笑道:“鞑靼真正的主攻方向——就在这里,还是喜峰口。”
“还是喜峰口?”周镇和鱼大总兵目瞪口呆。张大少爷狞笑点头,缓缓说道:“皇太极终于长进了一点,借着沙尘暴掩护,让我以为他的主力已经转移了,先入为主认为他会去偷袭其他关口,又用两路虚兵,让我以为必有一虚一实,诱使我把主力分兵救援,调虎离山。而他的主力,真正的攻打目标,还是喜峰口。——还好,看到鱼大总兵你让人提心吊胆的背影,让我对喜峰口的安全产生担心,这才看破了皇太极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