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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怔了一怔,放在佩剑上的手松了。
这番出言试探的结果,让他很满意。
霍绾君不敢违背师门教诲,不重黄白之物,和李真人一向的主张合拍。
这么久以来,刘彻能够一直信任李真人,便是因为李真人不贪慕俗世权势和名利。
可也因为这样,李真人不能完全为他所用。
眼下却来了个霍绾君,虽然依旧不贪这些,可身在俗世打滚,好拿捏多了,这倒是个机会。
只可惜,霍绾君法术低微。
刘彻叹了口气,压下了对修仙的向往之情,继续问:“真人还说了些什么?”
霍绾君偷偷出了口长气,在皇上身边真是累,“真人说,正旦日后,将有大风,拔出巨树树根,皇上到时一见便知。”
“额?”刘彻玩味地摸了摸胡须。
这是取信于他的神迹吗?
既然如此,待正旦日后,便知道准不准了,他此刻已经信了一半。
刘彻哈哈大笑,“霍娘子代朕修行,本应厚赏,近来事务烦多,朕拖得久了,不知霍娘子想要什么?”
霍绾君想了想,垂下头,叹口气道:“皇上圣明,能够代替天子在终南山侍奉真人,这是许多人做梦都得不来的福气,小女有此殊荣,自当终日在内心感怀天子厚爱,一时之间,想不出缺些什么。”
刘进笑嘻嘻地问:“胖头鱼,你为何叹气呢?”
“回皇孙的话,因为想不出来,所以叹气,”霍绾君回答。
“哈哈,”刘彻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国之君自然不能欠下这么个人情。
按照刘彻的经验,越是无所求的人最后往往所求甚大。
比如说当年的卜式,放羊起家,每次刘彻要打仗,卜式就会献出家财,每次派人去询问,卜式都说什么都不要,只有一片忠君之心。
奈何次数多了,卜式只是献财,并无赏赐,闹的知道的人多了,就更不愿意献出家财了。
最后刘彻只好给了他田地,免了多少人头二十年的徭役。
算下来卜式一点都不亏。
而且,卜式最后还入朝为官,做到了齐国的国相。
霍绾君微皱着眉头,十分苦恼。
霍嬗笑着道:“皇上,臣斗胆为妹妹求个情,若是他日妹妹有所求,陛下再赏赐。”
这话说的隐晦,意思是让皇上欠着霍绾君一个人情,等要用的时候,皇上再视情况还这个人情。
若是旁人,刘彻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只是霍嬗和别人不同,“好吧,”刘彻点了点头。
霍绾君被中常侍和小黄门送了出去,一路上,大臣们的眼神都像是带了刺一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知道这并非善意。
众臣子们回到德政殿,皇上的脸色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高兴,刘据一脸困扰,刘进依旧神游天外,只有霍嬗,藏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想什么的都有。
上官桀毫无意外,是最关心这个结果的人,瞧见霍嬗脸上的神情,他不由得就心里一紧。
莫非……
若是真叫这个黄毛小儿得了位置去……
上官桀的牙咬的紧紧。
金日禅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长长浓密的睫毛掩下了眼中的神采。
大殿里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臣子们,有人委屈,有人嫉妒,还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大部分觉得被皇上轻辱了一番,又憋在心里说不出来,被寒风这么一吹,大殿里又暖融融的,立即没有了奋发向上的兴致。
刘彻看着意兴阑珊的臣子们,突然道:“公孙敬声,武库内武器的修缮,需要加紧,朕希望越快越好,费用都是小事。”
公孙敬声一个激灵,立即上前,朗声道:“臣遵旨。”
“公孙贺,粮库内缺乏的粮草,立即想法子补上来,如果必要,可依以往战时办法。”
刘彻这句话一出,死水一般的群臣们立即溅起了浪花。
战时办法?
这意味着很多商人可以献粮获得官职。
高祖讨厌商人,曾经立下《贱商令》,商人不准坐马车,不准穿丝绸,不准购买田地,也不准为官,凡有人入了商籍,七代均为贱籍,每逢打仗首先要服役。
皇帝为了大败匈奴,曾经两次下达过献粮可换官爵的旨意。
到现在,许多郡里的官吏中有当地的商户子孙。
虽然有些是个虚职,但能够改变子孙命运的机会,极为难得。
难道事情已经紧张的到了这个地步吗?
霍娘子究竟给皇上说了些什么?
在此之前,皇上并未如此急切。
然而皇上不说,没有人敢问。
上官桀的一双鹰眼,像是要喷出火来,霍娘子一个梦,就对皇帝的影响程度如此之大,那么,是不是说,这一次,霍嬗又比他多了几分把握?
他才不会相信,霍娘子不会趁机帮助自家堂哥一把。
在群声鼎沸的大殿中,刘进的脸上浮上了一层莫名的笑,这才开始呢。
一散朝会,霍嬗就拉着刘进的胳膊,想问个仔细。
听闻皇上说起自家的舅外公和父亲,霍嬗立即一股子豪情涌上心头,迫不及待想要骑上战马,驰骋一番。
若是妹妹说的是真的,而且霍嬗觉得一定是真的,这场战役开春之后没多久就要开始了,他要怎么准备呢?
又要如何努力才能让皇上允许自个出征呢?
这样的事情,自然要找皇孙拿个主意。
然而,还没说上几句话,刘进就被太子提溜走了。
太子也一样想搞明白状况。
霍嬗失落地看着刘据上了太子的车驾,在宫门外站了站。散朝的臣子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神态都有些异样,有些人莫名的恭敬了不少,而有些人则隐隐有着敌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妹妹的那个梦,霍嬗想不在乎,但是却不得不在乎。
公孙敬声骑着马路过,上下打量了霍嬗一番,隐隐有衡量之意。
“公孙表舅,”霍嬗施了一礼
。
“免礼,”公孙敬声的下巴抬了抬,声音懒洋洋地,“你最近在忙什么?”
“读些兵书,侍奉皇上,”霍嬗恭敬地回答。
“哈哈……”公孙敬声嘲讽地笑了笑,摸摸腮边的胡须,高大的威猛的身体弯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珠中有着隐藏的恶意,“读兵书就能打仗了么?我那表哥,可不是读书读出来的,都说虎父无犬子,你可别画虎不成反类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