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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南国之夜,月朗星稀。幢幢竹楼和巍巍群山在夜幕中留下了一道道远近层次不同的剪影。那环绕在寨前的小溪流水,蜿蜒穿过过一丛丛凤尾竹林,在月光下闪烁着磷磷波光。
一缕琴声,时断时续从土司木楼撒播开来,丝丝缕缕,如泣如述,潆绕在人们耳际。
寨民们早已习惯了这琴声:
妈妈怀中的宝宝在琴声中入睡了,老人们撮着水烟筒,在火塘前,随着琴声默默地想着各自的心事。这种情景,在吉祥寨持续已有5年多了,已经成了吉祥寨民们在劳作一天后享受和欣赏的一道“风景线”。
陈佳永从木管家家里出来。慢慢地随着那幽幽的琴声向木楼走去。他一路上想着木管家对他说的阿吉土司家的那些事儿,特别是“七太太”的经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着想着,就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冯吉不放心陈佳永出去了许久,一路打着手电寻了过来,见陈佳永坐在石上发呆,就笑问:“出去干啥了?为啥不请假?喂,你发什么呆呀?”
陈佳永望着脚下轻快流淌着的溪水说:
“冯兄,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冯吉说:“难得你有这种好心情,你快讲呀。”
陈佳永就详细地讲起了木管家给他述说的一个凄美而又离奇的关于七太太的故事:
离昆明城不远的一座县城里,有一刘姓商贾世家,经营着山货百杂等,因为是老字号、信誉好,生意一直很红火。
在24年前的一个冬天里,这刘家商铺里的一个才18岁的俊俏丫头,忽地里产下了一个女婴,那丫头却因难产而死去。主人家很快地发送了死者和安抚了其亲属。那女婴却留了下了抚养。其实周遭大多数人都知道:商铺主人就是这个女婴的亲生父亲。
女孩被取名丽云,在成长中并没有遇到家庭歧视,而且还有她父亲3个哥哥宠着她,无忧无虑地渡过了她的童年。
她在16岁那年,居然考进了昆明师范学校,主科是音乐、美术和舞蹈。19岁快毕业那年,她父亲新娶的后母做媒,让她嫁给后母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儿,据说是一个滇军队伍上的少校军官。她去勉强见过一面后,就十分厌恶这个纨绔子弟的张狂和粗俗,坚决不答应这门婚事。但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她在学校刚毕业典礼完毕,就怀揣着父亲寄来的1个月的生活费,借口到滇南一带去采风,实则逃婚去了。
她辗转半月,就去到了吉祥寨,立即被这里优美的景色迷住了。她暂住在老土司家里,老土司一家待她很好,她被他们的友好和善良感动着,就决定率性多住几天。
当她一天在山坡上写生作画时,突然被一群蒙面匪人劫走。当晚,老土司就接到了黑山寨的信息:寨主要娶压寨夫人,请他去参加……
寨主张万山,当时已50多岁了。他打马过吉祥寨时,见天边一抹红霞,一位身穿月白短衫、下着一条青色百折绸长裙的女子在晚霞下的美丽剪影,一下就被迷住了,不顾与阿吉土司不得在吉祥寨内掳掠抢的约定,把杨丽云掳上了黑山寨。
杨丽云被张万山掳上山后,自称是阿吉土司的女儿,打死不做“压寨夫人”。张万山一时无法,就胁迫阿吉土司去了黑山寨。阿吉土司对张万山说杨丽云是他的干女儿,张万山就说:那他正好做土司的干女婿。除非老土司娶了杨丽云,他才罢休。
阿吉土司只好答应了张万山,奉送给了黑山寨10匹马和5000斤粮食换回了杨丽云。
老土司只好“娶”了杨丽云做“七太太”。张万山又传话来要挟老土司:你给我好好养着那学生女娃,若是放走了她,黑山寨就要毁约来灭吉祥寨。
阿吉土司多次对杨丽云说:好姑娘,你走吧,快回家吧。但杨丽云不忍心她走后为吉祥寨带来灾祸,就留了下来。
阿吉土司待杨丽云如亲生女儿,但对外和对寨民们就只好称她为“七太太”。阿吉土司年事已高,亲生儿女又不在身边,老婆蚩尤女又患了偏瘫症。杨丽云就主动地协助木管家做一些寨子里的大小事务。阿吉土司见丽云乖巧能干,以至后来他就把寨子里的大小事务的处置权也都交给了她。
寨民们也很亲近杨丽云,乐意服从她的事务调遣。她也就渐渐地安下心来,主持着寨务了。其间,她也给家人捎去过一封信,但也不知家人收到没有,接着,大地震就发生了……
冯吉听了,叹了一口气,说:“自古红颜多薄命。想不到一位师范毕业的多才多艺的女子,却羁留在了这里,真是命运多桀呀。
陈佳永道:“你、我和战友们也不都一样么。”冯吉也默然点了点头。
冯吉说:“虽然杨丽云实为阿吉土司的干女儿,但对外这几年来一直称‘七太太’,寨民们已经悉惯了,我们就不便再说什么了。其实,黑山寨一破,杨丽云也就没有一点束缚了,还是劝她赶快回昆明去吧。”
陈佳永赞同地点点头说:“但这工作还得你政委去作。”二人一路说着回到了土司木楼。
木楼后花园围栏处,俏立着杨丽云的身影。
冯吉上前说到:“七太太的琴声真是雅美致极,这山光、这水色,和着七太太的优美琴声,真真地是拨动了人的心弦的。”
杨丽云回眸一笑。说:“是吗,其实是小女子乱弹的。”
冯吉道:“何谓‘乱弹’?琴为心声的。听得出来七太太心思很重。但是,您现在的心情应该好些才是的。”
杨丽云秀眉一挑:“冯政委,小女子请问何谓‘好心情’?”
冯吉说:“七太太的情况我大体都知道了,现黑山寨已破,对您再没有什么羁绊了,您可以回去和家人团聚,偏崖大队可以派人护送您回昆明,好么?”
杨丽云垂下头,双眼含泪,良久,才说:“我的事儿想必您都知道了,是木管家大哥告诉你们的吧。是呵,我想我的父亲和哥哥们,几年来,我做梦都经常梦见他们。但是,我真不忍心吉祥寨因为我的离去而给他们带来灾祸。渐渐地我也爱上了他们,爱上了寨子。唉,阿吉爸老了,这会又受了伤,我……怎能就这样离去!”
说着说着,杨丽云不禁抽泣起来。冯吉没有答话,他去到厅房里,案几上放着一架古铮。他坐上橙子,定心抚琴,拨动了琴弦。一串带巴音的琴声铮然而出……
杨丽云在一旁睁大了双眼静立细听:先是一首激越的《十面埋伏》,后是一曲清丽的《春江花月夜》,琴声罢了,余韵尤在。
杨丽云惊道:“想不到冯政委弹得一手好琴!”
冯吉摇了摇,一声苦笑:“这是陪我女儿在青少年文化宫练出来的,见笑了。”
冯吉继续说到:“我弹的第一首曲子,是回顾我们一起灭黑山、剿刀猛,夺老鸦、占勐醒;第二支曲子是,各寨寨民将迎来天灾匪患后的崭新的明天……”
杨丽云的眼睛发亮了,他们从音乐找到了共同语言,产生了心理的共鸣,后来甚至就探讨到了古典音乐的宫、商、角、羽、徽和工尺谱什么的专业话题了。
帐篷里的陈佳永也有些好奇:看不出来,这冯吉老兄也还真是多才多艺哦!一旁的刘兵却不以为意地说:“老冯就是爱好音乐,他老说音乐可以净化人类灵魂、增加灵感什么的。我们也不太懂,当兵的嘛。不过,他的手风琴确实弹的好,我们都爱听的。”
这一边的杨丽云却对冯吉说了:现在她能走了,但却又不能走。灾后的吉祥寨需要她,她也要为吉祥寨做事儿。家肯定是要回去看的,往后推推再说吧。
冯吉也很赞同她的主意。于是,两人的话题就转到了寨子的治理上来了。
陈佳永一旁暗笑道:“让他们聊去吧,兄弟我可要睡觉去也。”
正在这时,一个寨丁慌慌张张地上楼报告:“七太太……勐腊寨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