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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再精妙的剑术,再锋利的宝剑,如果交到一个疯子手上,也只会沦为砍柴的菜刀,但不可否认,即使是一把菜刀,他也是一件能杀人的利器,只要对手足够弱,一样能够置之于死地。”在这段记忆结束时,当每一个参与者都切身体会着田军在“决斗”过程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完全否定一切的价值观,体会着作为他的对手,在精神上被一步一步推入深渊,直至所有的依托和意义完全被否定,灵魂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无法做出,伊凡的声音犹如这个噩梦一个小小的句点,为这段记忆做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注解。
“毫无疑问的一点就是,在皇帝的帝国,他们已经意识到这种魔法可以用来作为武器,而且,很显然,他们也找到了这种武器规模化发展的一条捷径,”伊凡说,“刚才你们感觉到的这种意识决斗,就是这种捷径的代表,我知道,它跟我向你们描述的存在很大差距是的,完全没有理性存在,我毫不否认,因为这跟我了解过的意识决斗根本就是走的完全两条不同的路线。
对蝴蝶,第欧根尼来说,田军这种程度的攻击,充其量也就是“匹夫之勇”,是意识决斗者们在学习的“初期”,完全靠着本能,拙劣不堪的战斗,就好像刚刚接触战场的士兵,为了自保,盲目挥动他一切用的到的武器,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击对方,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这种程度的意识决斗如果换成对象是你们,也许对你们是会产生一点震动,但如果是真的在实战中,要完全摧毁你们的精神世界,也许还远远不够,但如果只是用来对付普通人,甚至如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个可能一辈子连字都不认识一个的白发老人,这种程度的彻底打击,肯定是已经完全足够了。
我们不难想象,皇帝要的是一支军队,一只以意识决斗为战斗方式的“新”军队,而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依靠勇气,依靠本能搏杀,是最容易训练成功的,皇帝的帝国没有条件,也没有可能批量教育出入蝴蝶那样的“剑术”高手,那么,剩下来的唯一手段,就是靠着这种残酷的手段,最大程度的引发人本能的战斗**,在这里例子中,这个**就是人的身体。”
“就好像奴隶时代的战争,”汪铭在一旁冷冷的接了一句,“奴隶主在战争前,许以奴隶胜利后的自由。”
这个形容让林泉下意识想起一群衣衫褴褛,举着木头长矛的军队,在想象画面的另一端,则是列阵以待的装甲车和坦克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也许在地球上,奴隶军队是落后与野蛮的代名词,”伊凡摇着头说,“但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奴隶制的生产力不如更先进的封建制度,而不是军队战斗力的原因是的,也许人类拥有奴隶社会绝对不会发展不出来的先进武器,但请注意,只要有魔法的存在,只要有意识决斗这种战斗方式存在,那就意味着所有这些外在的力量全都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遭遇了这种战斗方式,那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你们自己。
而在我看来,在这方面,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战斗准备,是的,你们的确过的是最文明的生活,但这却绝不意味着你们的意识也同样文明野蛮的逻辑仍然在地球,甚至许多卡梅尔人思维中,大行其道。在关键时刻能够想起用理智解决,而不是通过最简单的暴力,感官宣泄的,总是不占大部分。
对许多人而言,感官中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理智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种用来达成目的工具,却不是具体生活,或者说,人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即使在现代,因为大部分人所学过的知识,赋予了他们一定对于自己人生观,以及价值的自信,但这种自信的建立其实不牢固,因为大部分人接受的都是现成的教育,思辨的过程几乎等同于零,这就好像一条现成的防线,但参与战斗的军人却没有亲身去了解过一样,很少有人会花时间去熟悉这条与生活细节毫不相关的思维防线,当然,这一点对于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就像刚才那个片段中的文盲老人,就显得更为致命,因为他连这样一点建立价值观防线的基础都不存在,这样的人,在意识决斗中,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力可言。
如果地球人放弃这种天然的防线优势,去和有着田军这种经历的人去比拼野蛮,去比拼感官层面谁的力量最大我不认为会有什么好结果。
所有,这一次的测试,我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找出,行之有效的一种防御意识决斗的方法,你们可以理解成总结一套意识层面的防身术,我相信,对于大部分受过教育的人来说,防御这种程度的意识入侵并不难做到,田军仅仅是一个疯子,疯子除了肆无忌惮的疯狂,没有任何值得正常人去害怕的东西。”
“可是,”听完伊凡的话,林泉又说,“我根本做不到像伊凡那种模样的攻击怎么办,你都说了,他就是一个疯子。”
“那就用你的方式,”伊凡说,“我记得我们之前模拟了几次,我觉得你的状态可以可以胜任,既然是测试,那总得测试强度上,适当做出一些超出。”
说话间,伊凡看了在一旁等的已有些茫然无措的卡莫一眼,又对林泉说:“虽然我提醒过你,点到为止,不过,在真正的意识决斗中,无形的刀剑比你想像的会更锋利,你们不是真正的法师,很难拿捏其中的尺寸,如果收不住,我希望你们都能以自己为重。”
说完,伊凡对着安娜点了点头,表示“测试”已经可以开始了,让她对卡莫做最后的提醒以及确认。
“这次测试很有可能危及你的生命,而军方还准备了其他很多与你条件相仿的测试者,你还有退出的机会。”
“不,”卡莫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为卡梅尔冒险。”
安娜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像伊凡告知测试随时可以开始--为了保证测试的真实性,直到这个时候,卡莫对他要面对什么样的测试内容,依然是一无所知。
伊凡抬起手,轻轻一挥,卡莫闪着蓝光的通讯器熄灭了,与此同时,林泉也闭上眼睛,整个人试着按照之前和伊凡几次“模拟”的经历,调整出适合“出手”的状态,他努力把自己想象成武侠小说中的剑客,在准备出剑之前,双眼紧紧的盯着双方可能存在的漏洞,保证在对方击溃自己之前,先击溃对方。
伊凡轻轻的打了个响指,林泉的思维中,便多出一个已经直接成型,可以直接使用的“意识决斗”魔法。
和意识侦测魔法很类似,这个魔法只要在思维中指定一名对象,确认后就可以施法。
林泉睁开眼睛,两只眼睛如同盯着一位陌生人一样,盯着眼前的卡莫,在准备出手前的一刻,他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在意识网中最后问了伊凡一句:“如果我胜利了,而且没收住手,他会怎么样?”
伊凡平静的给予回答:“精神被彻底摧垮的人,只有两个结果,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或者依附其他可以依附的东西而活。如果他的意识还存在的话,你会成为他的神明。”
林泉了然的点了点头。
伊凡又不动声色的加了一句:“反之亦然。”
两个互相陌生的意识在真正碰撞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不再陌生。
“为什么?”在意识逐渐交融的过程中,当发现对方是林泉时,卡莫下意识的问,然后他反应了过来,“这就是测试的内容吗?”
“是的,”林泉回答,“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反抗,就像反抗来自意识网中的信息一样。”
然后,在下一刻,他们开始成为一体,林泉和卡莫的记忆,就好像原本两堆泾渭分明的稿纸,被一双无形的手彻底的杂糅在一起,所有的经历,痛苦,快乐,绝望,彷徨,恐惧开始被共享。
和之前与伊凡之间的“模拟”完全不一样,在双方意识交融的瞬间,理智根本就无从反应,有的只有巨量的陌生记忆信息,以及与之相随的大量刺激,对于双方来说,这些记忆内容的刺激,就好像让两个人被强迫着体验了一遍对方的人生一样,伴随着这个过程的,是双方本能对对方的敌意和排斥,就好像之前田军对那位老人所作的那样,全面否定对方的人生是这个阶段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在伊凡了解的大部分法师针对平民的意识决斗中,通常会在这个部分解决战斗,就像他在日本的时候,对那名质疑自己的日本人所做的那样,因为有的时候,仅仅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就可以让对方难以继续承受这个过程,而至于他和蝴蝶,柏拉图等需要“点到为止”的内容,显然属于在这之后,双方发现无法依靠这么原始的武器打垮对方,从而各自思维中找出更锋利的武器。
显然,在这个环节,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林泉,与卡莫相比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对林泉来说,他人生的最大打击也不过是一次失恋,现在看起来,紧紧是在普通不过的一次感情波折而已,比起卡莫经历过这些,乍得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黑暗,这样的情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之前林泉仅仅在纪录片,新闻上见到的场景,现在如此真切,而又血淋淋的出现在林泉面前--玩伴在自己面前成为烧焦的尸体,闻见腐臭的苍蝇久久在尸体上盘旋,秃鹫眼中闪着昏黄的光,低下头撕开腐烂的肉
这场面的确很震撼,林泉甚至能清晰的闻见那尸体的焦臭,听见秃鹫在饱餐之后,扑闪着翅膀发出暗哑的尖叫,这全部的信息都来自于卡莫的记忆,而现在,它也成了自己的。
这些内容虽然让林泉觉得有些恶心,甚至反胃,但还远远不至于打垮他,而林泉本人,也无法从卡莫的人生中挑出太大的错误,否认行为在林泉看来,是在是一种很低级的“剑术”,因为有一个道理很简单,这世界没人会不犯错,而显然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卡莫的人生中,还不存在这种足以打垮他的错误,比如类似田军的对手始终不能正视自己的失败,为自己的失败在找借口,相反,如果自己抱着这个目的去对对方诋毁一番,可能反而会在逻辑上陷入被动,没有把握绝不出手,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对于两段稍显平庸的平民经历来说,第一阶段的切磋很快就一闪而过,因为双方的人生都实在太短了,而且太“波澜不惊”了,双方身上发生的,都互相在认知范围内,没有意料之外的内容,双方对这些经历的观点几乎不存在太大的诧异--不得不说,这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意识网,以及媒体的功劳,就像伊凡所说的那样,地球人所接受过的教育和影响,就已经天然为所有人构筑了一条防线。
但是显然,对这条防线关心过,甚至刻意钻研过的林泉,并不满足于双方站在边境线上,傻傻的看着对方,他是这一次测试的进攻方,虽然在生活中,他是一个很随和,几乎不愿意和别人起冲突的人,但是之前几次和伊凡的练习已经让他逐渐开始习惯,并且喜欢上,在波澜不惊的意识世界,主动挑起纷争,在原本不存在问题的地方,提出问题的这种行为。
有人说哲学上的思辨是吃饱了撑的,林泉对这个说法同意一半--思辨是吃饱了的产物,但觉不是因为饱了撑的,而是因为饱了“饿”的,因为总有这样一些人,当他们用饭喂饱了自己的胃部之后,他们想会去着用一些别的什么东西,来填满自己的精神世界。
卡莫的人生经历大部分都是简单的,从小生长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拿着枪的人强大,被枪指着的人弱小,强大的支配弱小的,这是生存需要,也是自然法则,天经地义,无可指责。
林泉的人生就相对比较复杂了一些,小时候,听父母是对的,上学了,听老师是对的,后来却发现,原来他们都是错的什么是对的?只有自己去寻找。人总是要**,这是社会现实,这也是个人需要,天经地义,无可指责。
这就是两个人互相看到的对方人生缩写。
人与人之间总是这么容易互相理解,因为这种理解是最最肤浅,只是基于每个人看到词句的表面意义,以及表层的逻辑,从来没有人深入的去想一想,这些意义和逻辑如果进一步展开,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时候的结论自己是否依然能够接受?
还有,人与人之间需要这么理解和宽容吗?
在林泉看来,也许未来会有那么一天,人与人之间就每一个可以争辩的问题,都达成共识,届时,所有的问题都将成为共识,主观认知上的差异性小到几乎不值一提,也许那样的时代会存在,但,远远不是现在。
卡莫因为限于学识,根本就不存在太多进攻的“可能”如果一定要找,按他的水平,充其量也就是质疑一下林泉的道德水平,质疑一下林泉性格的窝囊,甚至人生的窝囊,如果林泉的确对自己这方面很看重,并且这些点真的是林泉无法回避的“弱点”,那很可能林泉会因此陷入彻底的自卑,在意识决斗中陷入被动,时间如果足够长,林泉的心理足够脆弱,也许林泉的心理防线真的会垮下去
但林泉是这样的人吗?也许曾经是,也许有许多人现在都是,但现在的林泉,显然不是。
卡莫还在持剑犹豫中,而林泉,却已经找准了出剑的位置。
“在你看来,在竞争中,弱者被淘汰,强者胜出,就像你是因为有能力,被卡梅尔重视,有些人没用,不努力,被社会摒弃,这种状态是天经地义,没有问题的吗?”
“当然,汉语中有句话,自强不息,如果一个人对社会毫无用处,那他迟早会被社会淘汰说实话,在我看来,你几年前的状态就是这样。”
“那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有一个人,和我几年前失恋的状态一样,你也认为,他是一无是处,是个远不如你的废物。”
“是的,我就是这么觉得,”卡莫看准时机,适时反击,“事实上,你有现在的成就,很大程度也是运气使然,如果没有伊凡你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失败者,因为在你的人生中,我完全看不到努力,虽然我生活的环境不如你,但我一直在奋斗,希望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就是说,你深信努力的人,比不努力的人更适合生存在这个世界?”
“是这样的没错。”
“也就是说,在你的世界观中,一个人的努力程度是评判一个人的道德标准,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努力,后来就不像以前那么努力了,那他一定是在道德上堕落了,那么他遭受坏的结果是必然喽?”
“是的。”卡莫不假思索的回答。
“很好,那我问你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记忆中童年的你那样努力吗?”
卡莫的思维稍稍停留了一下,但林泉却已经毫不犹豫的将答案说出了口:“你的记忆就是我的记忆,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当然知道,现在的你没过去努力,童年的你,虽然体格瘦弱,营养不良,但为了拿上枪,可以不厌其烦的去讨好当地几个军官,刻意打架显示你的勇气,一坚持就是数年,但是进了卡梅尔之后,尽管体格上相对健壮,但训练上那点相对刻苦完全和你童年时的作为相比,完全不在一个层次,那按照你的逻辑,是不是意味着现在的你,已经比过去的你堕落了?”
卡莫无言以对,半晌才承认:“也许是的,但我以后一定会加紧鞭策自己”
“我相信你会,”林泉又接下去说,“但这毫无意义,如果我告诉你,如果有一个人,他在这段时间内所做的,比你从小到大加起来的努力还要多,还要艰难,他经历的痛苦,比你所有的痛苦加起来还要多,你是不是认为,在必要的时候,他比你更有活下去的资格?”
就在卡莫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林泉全心全意准备接下来一剑封喉之时,两人,或者说,在这个混沌的意识中,突然出现了伊凡清晰的声音:“林泉,点到即止!卡莫,这次的测试结束了,你表现的非常好。”
随着这声音的消失,两人睁开眼睛,愣愣的互相看着对方站在自己面前,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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