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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长卿看着那碗中黑乎乎的药汁,微微皱了皱眉。
“我若是直接下令撤了阵,那任言姜必会警醒,说不定会将你掳回营,若以你要挟我降,结果会不堪设想。”凤君晚指了指桌上的小方盒子,对三水道:“药汁是有些苦,把那个给她。”
三水眸光一闪,大步走去取了打开,“是甜果啊,大师兄想得周到,这甜果看起来好吃,我尝尝。”说完极快取了一颗塞入嘴内,咂舌,“好甜!”
颜长卿端着瓷碗,看那黑乎乎的药汁哭笑不得,撇一撇嘴,“瓜哥,你还让不让我喝药啊?那是大元帅给我的甜果。”
三水呵呵笑,将小方盒子递到她眼前,“喏,里面有好几颗呢,你急个啥?听了大师兄所说,这下子该不生大师兄的气了吧?你是丹青圣手,大师兄对你已是很照顾的啦,你不想想这多大的危险啊,总不能到头来只救到个死人呐。射那一箭,我的心都快要颤出来了,那般快的箭,这天底下也只有大师兄射得出,我都说了,大师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相信他便是了,你看,现在不有惊无险吗?”
颜长卿轻捻了一颗甜果,闭眼“咕咚咕咚”将药汁喝光,一口咬了那甜果,丝丝甘甜入腹,心头微闪了一丝暖意。
瞥一眼三水,冷哼一声,“照顾?照顾还逼我吃毒药?你见过照顾是这般的吗?”
三水脸色微红,眸中闪了一丝尴尬,道:“那个,长卿,你也别生气,你站在大师兄的角度想想,他是大元帅,警醒总是要有的,你这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营地,任谁都会以为你是斥候,若是你,你也会这般想是不?那时需要人领路,怕出了差池,让你吃那毒药,也是情有可原的是不?起码大师兄已把头一个月的解药先行给了你,这也算是给你一个好的交代,再者今日这般冒险救你,你可别不当事儿啊。”
说完看一眼自己大师兄,见他沉静的拨弄那炉火,心底微微有些诧异,大师兄竟不制止自己说那么多,往日的性子可是不许的。
大师兄做事儿向来不愿意解释,哪怕被误会也不会多说,这会儿可真是不一样了,难不成也是因为崇敬颜长卿?
“不当事儿?”颜长卿淡淡讽笑,“我敢不当事儿吗?大元帅亲自救了我,我当然很当事儿。”
“既然当事儿,下次便不要再惹事儿,不会次次都那么幸运,本元帅也并不一定能时时护得了你。”凤君晚眸光看着那方碳寸寸燃烬变成灰,神思有些遂远,清冷道。
“呵,大元帅说得是,大元帅你能护得住谁?”颜长卿冷冷讥笑透着薄凉,亦生着难言的涩楚。
凤君晚沉寂心湖微起了一丝波澜,眸中划过愠恼,猛然抬头,冷冷的看她,讽道:“本元帅要护,可有人让我护吗?有人总自以为是,骄傲自大,你说,让我如何护?说走便走,说不见了便不见了,你让我如何护?”
心底一阵悸痛,如被抽了丝般。
大掌紧紧的握了握,深深的压制那锥心之痛。
颜长卿淡淡半垂眼帘,唇间一抹薄笑,如屋外飞雪那般湛冷,道:“许不是这般吧?是大元帅护无法护,亦无心护。”
凤君晚一瞬不瞬的看她,心底浮浮沉沉,直后悔方才没有查看那伤口。
三水见二人话不投机,忙呵呵笑道:“长卿,这事儿都过去了,你好好歇着吧,我与大师兄下楼了。”
凤君晚将手中火钳一掷,“哐”一声落在火炉子里,蹭的站起身,甩了衣袍,转身走出屋。
颜长卿素眉微攒,道:“我不在这儿歇息,我回原来的厢房。”说完便掀被要下榻。
“你若下了此楼,我便打断你的腿。”凤君晚那冷冷的声音伴着他下楼的脚步声传来,似冰棱敲人脑。
三水心底发了颤,扶了颜长卿道:“长卿,就在这儿歇着,外边怪冷的,别折腾了。”
颜长卿刚要伸下榻的腿缩了缩,看了看三水,眸光微闪,“那三水你在外屋歇着,陪我。”
这是送羊入虎穴啊。
“我……”三水犹豫。
“三水,你给我滚下来。”
“来了来了。”三水哪敢多留,脚底抹油似的往下奔。
颜长卿暗暗咬牙,起身走到外屋把门关好,小心的扣了门扣子,这才放心回榻躺下。
思绪纷乱,辗转难眠。
一夜北风呼啸,大雪飘了一宿,翌日仍未停。
颜长卿立在冰冷墙城上,远望山川原野,万里雪飘,天地共一色,青葱碧绿掩在纯净的雪色下,映得心如雪般明净,微低头,城外那一堆一堆拱起的雪堆,心倏的一阵沉闷。
战场上的残酷莫不过如此,战死沙场,尸骨全无。
微微闭了目,想掩去那心底的罪恶,无奈却如丝般,万般缠绕,绕得她日夜难安。
再看那城墙,一夜结了冰,凤君晚的计策是运了大量的水自城上往下倒,这天气奇冷,一夜下来,这城便变成了冰城,这般下来,若非气候转暖,这便相当于披上了一层攻不破的战甲。
生冷的寒气自脚下升起,令她打了个寒颤。
身侧高大身影带来人体气息,但亦暖不了多少。
“城上寒冷,不宜久留。”凤君晚淡淡冷冷,远眺前方。
白雪映影之下,颜长卿一双清瞳,黑若点漆,“大元帅会觉得内疚吗?”
凤君晚神情静,静中锐利机锋,身姿傲,傲中沉定坚毅,白袍随风,落雪点点,映得脸色俊雅如玉。
谁曾想,如此如玉般淡冷般公子,可以谈笑之间取人命,朝堂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天生为王者便是王,真的假不了,假亦真不了。
“内疚当不了饭吃,要想安居乐业,牺牲总是会有,若人人都只享安乐日子,那家园谁来护?自古来,有人便有纷争,既便你不去掠夺,不代表别人不会强占于你?弱便会受欺凌,想不受人欺凌必先自强。”
长风急扑,雪花扫脸,颜长卿并不为所动,眸眼轻眨,唇边一抹清冷淡笑,“早闻大元帅乃当朝右相国,不知大元帅如何看何为弱何为强?”
“心强朝必强,国亦强。反之,心弱,朝亦弱。”凤君晚清冷而道,大掌接了一朵朵飘旋雪花,落了掌转瞬成水,滴滴落了地。
“好一句心强朝必强。”颜长卿面如平湖,淡声道:“传说这半壁江山来自于凤大元帅之功,这般听来,果不其然,在下汗颜,想来是给大元帅添了麻烦,不如让我就此离去,大元帅建功安邦,我呢就天涯为家,各有天命。”
凤君晚眸间笑意隐现,道:“既已来,又怎能离?来由着你,去,便由不得你,本元帅建功安邦正缺个拌拌嘴斗斗气之人,你来,正好。”
“我不是你的出气筒。”颜长卿眸光骤冷,侧头冷瞪他。
凤君晚白袍轻裘随风翩然,那双眼睛,几分清寒几分霸道,让人敬畏却又禁不住的迷失其中。
薄唇一棱,“是谁受了谁的气,你可想好了再说。”
城外马蹄声跶跶,雪尘飞扬。
颜长卿弯唇,眉眸微微一带似笑,指了指马队,“你的郡主来了。”
凤君晚冷眸微瞪,横眉嗔道:“若再这般说,下月的解药没有了。”
“大元帅饶了我吧,不说便不说。”颜长卿灵黠的笑道。
凤君晚唇角微弯淡笑,转脸向城外远处马队。
“凤君晚,有本事你守着城一辈子不出来。”那奔在前头的任言姜勒了马绳让马儿停了,高声喊。
“想来大元帅还是怜香惜玉,三水说你往她腿上射了一箭,人家这会儿照样骑马狂奔,兴许与你大战几百回合都没有问题。”颜长卿讽笑。
凤君晚并不恼,淡然笑,“长卿在吃味?”
“呸!”
凤君晚笑意深深,道:“这天留女子脸皮也真是够厚的,怎不见我朝女子也这般呢?”
“大元帅惹喜欢,何必这般扭捏?不说降,你收了她回府不就完事了吗?看她这股劲儿,当个平妻亦会愿意,人家郡主身份,你总不能让人家当妾,是不?这般下来,说不定这仗便无需打了,这不皆大欢喜吗?”颜长卿看一眼城外那打马跶跶之人,淡淡嘲讽。
这个女人,这股劲儿,她还真是头一次见。
虽说是有些恬不知耻,可从另一个角度看,那份勇气,却又是她无法比拟的。
她没有那敢爱敢恨的勇气,不敢爱,只敢恨。
凤君晚冷眸多了一丝豁然,一丝纵容,“在此只有你我二人,随你说,本元帅只当是你吃味儿了,可不得在众人面前提及此等扰乱军心之话,这后果,想来你不会不懂。若想让百姓安居乐业有好日子过,你别令我分心,要不然,国将不国,家将不是家。”
“大元帅当真是自大,没有你便打不了胜仗了?”颜长卿撇嘴。
凤君晚微挑眉,“若不然,你又怎会找上本元帅呢?你当你一句猎户便可打发得了我吗?”
颜长卿撇一撇嘴,“哼,知道你大元帅英明。”
城外任言姜见二人笑脸相对说话而不搭理她,心底一恼,策马向前奔了十几丈,喊道:“凤君晚,你少得意,迟早你会落到我手中,我就不信这日头不出来了?还有你城中粮草,看你能撑得了几日?”
颜长卿嘲弄的呶呶嘴,“吃味的人在那儿。”
凤君晚面色淡冷,眸光平寂,道:“她有力气便让她骂个够。”
“不心疼?”卿长卿丹唇微抿,眸中闪了灵动与淡讽。
凤君晚看她那一双黑瞳秋水似的明净,心头一动,弯唇笑道:“我若是心疼便有人要心痛了。”
说完一瞬不瞬的看她,眸如两湾清冽深潭,幽幽漾着粼洵波纹。
是她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她竟又要怎样的骗他?
“呸呸!”颜长卿杏眸一闪,俏皮的呸了两声,脸上绽了小狐狸样的狡黠,极快偏开脸,眸光落向远处白茫茫的天色,唇角略扬,似带了让不易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