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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童舒·秋千架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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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五千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童舒就发现了,他没有惊动她,而是上了楼顶,站在山庄最高处,看五千在自己眼皮底下干什么。当双成的摩托车出现在石桥上时,他以为五千会把双成悄悄带进山庄来,心里还盘算着怎样给他们一击,但让他意外的是,那两个人竟然一起离开了。

    阳春三月午后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眼,风清新柔和地吹拂着。童舒站在楼顶,大半个南湖尽收眼底,他的目光追逐着沿湖前行的双成和五千。此时环湖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很少,双成的摩托车走到离山庄最远的地方,童舒依然望得见,直到转进一个死角,消失不见。

    当摩托车从童舒的视野中完全消失时,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掏出手机,迅速按出五千的号码,正要拨通时,又犹豫着停手了。童舒关上手机,颓然倒在一把躺椅上:我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我的精神又出问题了?——童舒猛地坐起,拿出手机。

    “青瞳,是我。”他是打给叶青瞳的。

    “哦,你在哪儿?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山庄,青瞳,山庄重新开业后,我想去你那儿检查一下,我觉得自己好像精神出了点问题。”

    “有什么症状吗?要不你现在就过来,或者我过去看你?是不是因为山庄改造压力太大、工作太累造成的?”电话里,青瞳一下紧张起来。

    “也没那么严重,你别过来,我家人都和我在一起呢,看到你突然来找我,他们又要紧张了。就是我最近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心理,跟一个人有关。看不到那个人就完全没事,看到她在眼前,就会做些奇怪的事,说些奇怪的话,想些奇怪的念头。”

    “这样啊,具体情况我们见面再说吧。童舒,如果你的问题只跟某个人有关,你尽量避免跟他见面或打交道。记住我的话,千万别把自己往一个狭窄的思维空间、情感空间里逼,明白吗?”

    “我尽力吧。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我认识吗?这世上还有让你这样不安的人?我还蛮好奇的。”

    “一个完全不相干、不重要的人,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人,是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

    “你自己会意识到这一点,说明没问题。童舒,别想太多,尽量放松,你可能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工作太拼、压力太大的缘故。山庄开业后我们再细说吧。”

    童舒放下手机,重新躺回椅子上。

    双成带着五千绕湖大半圈,俩人坐在湖边聊了一会儿,又从原路返回,双成把车骑得很慢。

    “五千,你说那个童舒会不会是故意开车绕路,不经过我们修理厂啊?”双成对没能在路边看到五千,还是耿耿于怀。

    “他为什么要故意这样?”

    “不让我们见面啊?”

    “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他知道我们约好了你在路边等我吗?”

    “他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又没说。我是晚上在自己房间悄悄给你打的电话,当时家里人都睡觉了。”

    “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过那家伙看起来傲慢无礼,实在是让人讨厌。”

    “他说话确实跟他家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们家里人好像也都让着他。”

    “惯的呗!你可别惯他这毛病,他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不用担心啦,我都很少见到他。李嫂还有十几天就回来,到时候我就可以回养老院上班了。”五千完全不把童舒放在心上,对于双成的担忧,她也没有当回事。

    五千回到东篱山庄,童家好像没有人知道她出去过,童舒也没有问什么。

    第二天上午,童舒找来工具,在第四十级石阶上的一颗星星上亲手刻下爷爷奶奶的名字,又在第二十七级石阶上刻下童振声和白慧的名字。

    白慧并不想在石阶上刻名字:“我们的名字真的也要刻吗?是不是等我们金婚的时候再刻呢?今年又不是什么特别的年份。”

    “你这人!我们的每一年都是特别的年份!刻!”童振声倒是很有兴致,“老婆,对客人来说,在这里刻上名字记录的可能只是一份情感,一个时间的见证,对我们来说,这山庄是什么样的存在?意义完全不同!”

    “是啊妈,哥,我可不可以也把我的名字刻在第一级石阶上?”

    “瞎凑什么热闹!现在可没你什么事!等你结婚时,我再亲手帮你刻上去。”童舒手拿刻字工具,蹲在石阶上用心刻父母的名字。

    “那得等多久啊!五千,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赶紧结婚,到时候就可以在这里有一颗刻有你们名字的星星了!”童展自己刻不了名字,开始怂恿五千。

    “是啊,五千结婚时可以在这里刻名字。”奶奶笑道。

    “先得有钱住进来!东篱山庄不是谁都可以进来打酱油的。”童舒头也不抬地说。

    童舒的话并没有让五千生气,她也知道自己和双成是没有钱住到这个地方来的,至少目前没有。更主要的是,这样的仪式她也并不觉得有多么了不起,值得自己和双成特意来完成。童舒正在做的事,在她看来,是跟自己以及自己的人生完全无关的事。那只是另外一种、属于童家人的生活方式。她并不羡慕也不觉得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比较起来,从前她和双成在落梅岭树上刻下的名字,更让她喜欢和怀念。

    五千没有说话,童展以为她生气了,连忙安慰道:“我哥说话向来就这样,你别介意。五千,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们家可以把这个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你。”

    “对对对!童展这个主意好!五千啊,将来你结婚时,我们可以送你一颗星星做礼物。”童振声也连声称是。

    “谢谢叔叔。这个……好像不适合我和双成哥,其实我们小时候经常在树上刻名字的,落梅岭好多树上都有。”五千自己不觉得,当她说起这些往事上,脸上洋溢着怎样的温柔与美丽。

    童舒手中的刻刀停下,他回头扫了五千一眼,那眼中的寒意足以让目光所过之处结上冰霜。可五千却没有任何被冷到的感觉,她看着他,一副不管你多冷,我反正不会感觉到任何温度的淡漠。她的目光很快就从他脸上移开,不是因为害怕或躲避,是她原本就没打算在那儿停留,也不曾与童舒有任何目光的交流。五千的目光转向身边的一棵树,她脸上带着笑意,轻轻抚摸着树身,分明是想起了什么只属于她自己的往事。

    童舒手一抖,刻刀划伤了手指,血滴在白慧的名字上。童舒扔下刻刀,痛苦地握着受伤的手指,咬牙皱眉。

    白慧惊叫一声:“怎么搞的!手没事吧?”

    大家都围了过去,五千也担心地看着他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伤得不重吧?”童振声捡起刻刀,“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吧。你妈的名字也快刻完了,就剩下一点,让别人刻吧。”

    “还刻什么啊!我说不刻不刻,你非要刻!”白慧搂着童舒往酒店那边走,“赶紧去看看伤得重不重。”

    “没事,就是划了个小口子。”童舒一直握着受伤的手指,血从指缝中不断滴下来,“包扎一下就没事,放心吧。不许找别人刻,妈妈这个名字必须得我来刻。”

    一行人来到山庄医务室,医务室里没有人。童振声这才想起,因为山庄还没开业,山庄唯一的医生这两天在家休息。

    “这可怎么办?振声,赶紧送童舒去青瞳那儿包扎一下吧。”童奶奶看童舒的手指还在往下滴血,心痛得不行。

    “奶奶,真不用!就划伤一个小口子,哪有这么夸张。”童舒忍着痛强笑道。

    “不管怎样,伤口总要处理吧!医生又不在,还是去医院吧。”白慧也赞成童舒去医院。

    “真不用!我没事,为这点小伤专门跑去医院,太小题大作了。”童舒坚持不肯去医院。

    “那也要清洗包扎伤口啊,我们也不会弄,山庄谁会处理这个?应该有人会吧?我去问问。”

    童振声正要去找人,五千轻声说:“要不我来试试?”

    “你会吗?”童展奇道。

    “我之前帮养老院的老人处理过,会一点。”五千并不是特别有信心。

    “会一点怎么行!还是去医院吧,老公,你去开车吧。”白慧不放心。

    “就让她处理吧。她只地一点,我也只伤一点。”童舒竟然意外地主动接受了五千的好意。

    五千用清水小心清洗了童舒的伤口,伤口并不是如童舒所说,只是个小口子,还是划得有点深。五千清理干净伤口,又给伤口消毒,血依然不停地往外冒,五千有些紧张,头上的汗开始渗出来。

    “五千,你行不行啊?伤口一直在流血呢,要不还是去医院吧,哥。”童展在一边担心地问。

    童舒痛得呲牙裂嘴,依然咬牙忍着:“没关系,就让她处理吧。”

    五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握紧他受伤的手指,稍稍举过他的头顶。

    “你这又是干什么?五千,不行你就说不行,我们马上去医院。”白慧急道。

    “我在帮他止血。吕院长也是医生,她跟我说过,用压迫的方法,再把手指举到头顶上,可以很快止血。我以前也试过,很有效。”五千解释道。

    五千就这样握着童舒的手指,站在他的身边举着。两人挨得很近,童舒的脸几乎贴在五千的胸前,她身上淡淡的少女的香味,弥漫到他的鼻端。童舒突然有些心神不宁,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五千却抓得很紧,一直握着他的手不让他缩回。童舒也不再挣扎,由着五千握着自己的手站在身边。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童舒伤口处很快不再流血。大家也松了一口气。待伤口处完全不再流血,五千放下童舒的手,蹲在他跟前,小心地擦去血污为他包扎。她动作非常轻柔,包扎时还不时抬头看童舒的表情,就像看着一个孩子,生怕弄痛了他。

    童舒第一次与五千离得这样近,第一次与五千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五千温暖的呼吸,软软地吹到他的皮肤上;五千柔软的手指,轻柔地触摸着他的伤口……童舒注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五千的头发、光洁的额头、低垂的睫毛、还有小巧的鼻梁、若隐若现的双唇,突然意乱情迷起来。他无端地有些慌张,待五千刚一包扎好,就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抚弄伤指,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其实没人看出他内心的慌乱,他们根本没往这上面想,童舒是什么人!能因为一个小保姆慌乱?五千更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眼前这个时时攻击她的男人,此时有着怎样的内心波动,她关注的只是那个伤口。

    “伤口有点深,最好还是打个破伤风的针。”五千说。

    童家人还是不放心五千的处理,白慧亲自把童舒押送到青瞳那儿,让他重新处理伤口。青瞳检查后,也夸五千手法几近专业,对伤口处理得很好。

    “没想到啊,那个小保姆处理得还挺好的。说真的,这小姑娘还真挺适合做护理工作。阿姨,李嫂回来你们也别让她走吧,留她在家照顾奶奶我看挺好。”

    白慧没有接话,眼睛看向童舒。

    “不用,李嫂一回来她就得走。”童舒果然非常干脆地拒绝青瞳的提议。

    “你呀!”青瞳摇头,“我也就提个建议,只怕人家小姑娘还不愿意留下来呢,就你这脾气,谁受得了?”

    “是啊,幸亏五千那孩子性格好,不然早走了。”白慧轻轻打了儿子一下,“今天也多亏她,你对人家没说一句好话,开口就冷嘲热讽的,人小姑娘还那么尽心尽力帮你包扎伤口!这么好的孩子,现在真是打灯笼也难找啊!”

    “童舒,你又欺负她啦?”青瞳斜了童舒一眼,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满的事啊?”

    “我哪有欺负她?就是看她不顺眼,我有什么办法?”童舒不肯承认。

    “还说没有!为什么看她不顺眼?五千做事麻利,话也不多,人也勤快,真没得挑,你到底为什么看她不顺眼?妈也不要你对她怎么好,好歹她也是我们请来帮忙的,也真是帮了咱们家大忙。你要真看她不顺眼不理她就好,干嘛非得对人小姑娘说那些刻薄话?知道我和你爸多难堪吗?都不好意思面对五千,难得那孩子厚道,不跟我们计较!”

    “我说什么啦?我一向就是这样说话的啊。她要计较就让她计较呗!”童舒还在争辩,而在他内心深处,隐隐地就是因为五千的不计较而生气:为什么她不跟他计较?

    “一向这样还有理了?打针去!”青瞳瞪了他一眼。

    童舒在医院重新处理伤口后,又回到山庄,大家都过来围着童舒询问情况。白慧把青瞳夸奖五千处理得好的话转告给她,五千有些难为情,笑笑的没说话。见童舒的手没事,她也放心了,看大家说得热闹,她悄悄地退了出去。

    童舒眼角的余光看到五千独自离开,跟家人说话时,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五千一个人来到槐树林中,找到一架秋千坐上去,慢悠悠地晃荡着。吃过晚饭,他们就要离开山庄,再过几天,她就要离开童家回养老院了。这里的秋千,以后只怕再难有机会来坐了——在这个山庄里,这些秋千最让她心动和牵挂,总想坐上去,荡一荡。五千情不自禁地看向那架被锁住的红秋千,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缕惆怅。

    傍晚时分,在山庄吃过晚饭后,大家动身回家。

    因为山庄第二天就要重新开业,童舒独自留下。

    五千搀扶着奶奶上车,奶奶上车后,五千正要跟着上去,站在车边的童舒,突然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头发。五千本能地立即缩起身子向后一躲,讶异地看着童舒。

    童舒唇角斜斜向上一歪,脸上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他拿着一片从五千头发上摘下的树叶,在她眼前一晃后轻轻一弹,伸手抓住五千向车里一按,用力关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