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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宁冲进岛林,始终不敢停下。
岛上多是阔叶植物。
数人合抱的巨木,高达几十米乃至上百米。
枝叶茂盛,巨大的树冠紧紧相挨,挡住大部分阳光。仅枝桠间留有细小缝隙,洒落微亮光影。
布满岁月痕迹的树身,攀爬各种不知名藤蔓,藤枝间绽放细小花朵。
虬状树根凸起,撑开土层。低者如木桥,高者似拱门,排开阔叶高草,仿佛一个天然曲折的回廊。
在林间行走,不见阳光,辨识方向极其困难。
巨木下,各种植物顽强生长,争夺每一寸生存空间。
花草彼此挤压,苔藓地衣填补空隙,蛇形藤蔓相连,与略显低矮的灌木,组成天然的植物迷宫。
假使不迷路,也很难穿过密集的植物群,轻松通过。
面对这种情况,秦宁不得不慢下速度,每走几步,就要砍断一截手臂粗的藤蔓,或是踩着断木碎石,爬过凸起的虬根。
当真该庆幸,逃命时带着贝壳。不然的话,此时此刻,定然寸步难行。
只是可惜了烤到一半的蚌肉。
叹息一声,秦宁摇摇头。
想吃顿饱饭着实不易。
林中没有猛兽,也没有虫鸣,安静得有些诡异。
越向里走,光线越是昏暗。
随便一株植物,无论花草,甚至是蘑菇,都能高过秦宁头顶。
“螃蟹也就算了,连草都这么逆天……”
非是无法辨识菌类,单单一颗蘑菇,足够他吃上整天。
横举一根枯枝,推平长着锯齿的高草,秦宁不禁在心里吐槽。
“嘶!”
草叶的坚韧锋利超出想象,树枝很快折断,秦宁动作极快,手臂仍被划出数条伤口,沁出血痕。
虽是皮肉伤,也是疼得要命。
秦宁甚至怀疑,这些草叶带毒。否则,伤口怎么会这么疼。
接连折断六根树枝,总算走出锯齿草林。
伤口愈发疼痛,为转移注意,秦宁不得不发散思维,苦中作乐。
前生常听人说,孤身走在丛林中,各种古怪的兽吼鸟鸣最让人恐惧。
现如今,真该让这些人来看看,兽吼鸟鸣算什么,无声的死寂才是真正的恐怖。
能听到声音,至少知道将面对的是什么。
四周寂静一片,除了高耸入云的巨木,就是带着锯齿的高草。
恐惧?
吓破胆子?
发疯都有可能。
但是,他宁可在林中冒险。
这里只是让人害怕,至少不会马上要人命。外边那群,想想都头皮发麻。
只差一点,他就会和藏身的岩洞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自己找死就算了,下定决心活着,就这么死了,冤不冤?
深吸一口气,秦宁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点。
绕过两株巨木,迎面又是一块凸起的树根,横亘在茂密的高草中,像是盘踞的棕色巨蟒。
树冠不及之前茂密,阳光洒下,散落点点光斑。
翠色青草间,点缀五颜六色的花朵。若非没有蜂蝶飞舞,安静得诡异,确实称得上美景。
高速奔跑之后,就是长时间跋涉,始终没有补充食水,体力几乎全部耗尽。
喉咙干涩,喘气声像是风箱拉动。
咽口口水,都会牵动耳鼓,引起一阵嗡鸣。
走到树根下,秦宁有些脱力,只觉头晕目眩。
晃晃头,没有丝毫减缓。
不得不停下脚步,靠着树干坐下,手肘支着膝盖,用力捏了捏额心。
林风很凉。
汗水被风吹干,很快又覆上一层。
不行!
秦宁用力咬住嘴唇,压下堵在喉间的酸涩,单手撑起身体,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停下。
继续这样下去,不晕倒也会脱水。
必须找到水源,越快越好!
稳定心神,侧耳静听。
林中没有鸟兽虫鸣,正好帮他分辨,附近是否有水声。
力气突然增大,五感变得敏锐,秦宁不是不疑惑,却不打算多费心。既然没有害处,何必自寻烦恼,实是无益。
绕过一棵枯死的乔木,继续向前走。
未走出百米,景色再次发生变化。
阔叶植物消失,眼前赫然是一片针叶林。
秦宁仰起头,不确定这些巨木是否真是松树。直到脖子发酸,也没看出个究竟。
依照常识,这座岛林,是否有些违背植物的生长规律?
正疑惑时,脚下忽然踢到一个硬物。
外壳坚硬,橄榄球大小,顺着力道向前滚动。
秦宁弯下腰,拨开青草,眼中闪过惊喜。
松塔?
虽然外表有些奇怪,但绝对是松塔!
刚想将这个“惊喜”抱起,脚下又是一声轻响。
又是一颗松塔!
很快,秦宁发现,四周的草地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松塔,竟有上百颗之多。没有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松子保存得十分完好,一粒粒嵌在松塔里,足有半个巴掌大。
没有水,先吃点东西也好。
没有工具,该怎么把松子取出来,总不能像松鼠一样啃吧?
秦宁托起一枚松塔,左看右看,实在没辙,干脆用最笨的办法,选定一块石头,开砸。
砰的一声,坚硬的果鳞片略有松动。
再接再厉,五下之后,松塔终于裂开。
秦宁握紧贝壳,将松子一粒粒挖出来,举起石头就砸。
雪白的松子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秦宁差点流口水。
挖出一粒,单手捧着,狠狠就是一大口。鼓起一边腮帮,清甜的味道溢满味蕾。
嚼了嚼,秦宁侧头。
“奇怪,是太饿的缘故?”
的确好吃,却不是松子的味道。
带着疑惑,秦宁又砸开一颗,拨开棕红色的外皮,送进嘴里。
认真来说,口感像坚果,味道像是水果,苹果还是梨?
砸开三颗松塔,肚子七分饱,秦宁停下动作。
想走出岛林,时间不能耽搁。
马上就要动身,吃得太饱绝非好主意。
剩下的松子,秦宁没有浪费,砍下几片草叶卷成桶状,再用细长的蔓藤捆扎好,就是一个简单的包裹。
不是没想过黑镯,奈何储物也要收钱。
费力砸开几颗松子,不够偿付费用,何苦来哉。
努力就会有希望。
将包裹背在身后,秦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茂密的植物遮挡,无法原路返回,唯有继续向前。
运气好的话,总能走出去。运气不好……秦宁拒绝去想。
走着走着,秦宁忽然意识到,先前所见只是冰山一角。这片森林,或者该说这座岛,远比他想象中更大。
说不担忧,完全不可能。
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走。
幸运之神终于降临,穿过一片乔木,潺潺的水声忽然闯入耳鼓。
秦宁停下脚步,驻足细听,脸上闪过狂喜。
“总算找到了!”
穿过近两米的高草,绕过巨伞状的蘑菇,没留神,踢到一块锋利的黑石,脚趾磕破,有些疼,到底没有停下脚步。
秦宁走得太急,完全没有留意,身后正发生不可思议的一幕。
血珠浸入石缝,高草合拢,蘑菇突然枯萎,黑石像有生命一般,缓缓破开土层。
石身呈方形,四面皆刻有图案和文字。因长年埋在地下,色彩仍十分鲜活。
巨石出现,仿佛机关开启。
岛林四面同时升起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向岛心合拢。
不到五分钟,便如倒扣的巨碗,罩住岛心。
岛林上方,两只海燕振动双翼,就要寻到秦宁踪迹。哪料想,白光突然出现,眨眼间就被弹飞。
倒退数米,勉强稳住身子,海燕互相看看,都是心有余悸。
自发现月光蟹,这颗原始星就被羽城控制。近万年的时间,竟无人发现,岛上存在这样的秘密。
岛屿外缘,二十只军舰鸟的到来,令羽城占据绝对优势。
乌檀等人再不甘心,也不会以一敌三,硬着头皮找死。
白珝无意在岛上大开杀戒,信天翁让开包围圈,负伤的翼龙不敢恋战,顶着满头包降低高度,抓起十个壮汉,离岛飞远。
“白主。”
军舰鸟飞落,来人向白珝颔首。
身材修长,相貌俊美。
肤色微暗,褐色长发披在身后,瞳孔是冰冷的深蓝。上臂箍有三圈银环,象征羽族身份。
“这座岛有些不对,是外族来过?”
罩在岛林上空的白光,实在过于显眼,想忽视也难。
“暂时无法确定。”
白珝收起光翼,落回岛上。
举目望去,沙滩上满是翻壳断腿的巨蟹。
“乌檀倒也做了件好事。”
来者不善,妄图占便宜,却帮自己大忙,将藏匿的月光蟹全部翻了出来。
如果表示感谢,会不会活活气死?
白珝微微眯眼,考虑实行的可能。
羽城的猛禽记仇,是蓝域公开的秘密。
“白主,那只鸟怎么办,还找不找?”
海燕无功而返,带回岛林被完全封闭的消息。
考虑片刻,白珝摇了摇头。
繁殖季刚过,城中有不下一千的新生儿。
雏鸟破壳,急需这些月光蟹。
至于藏入林中的秦宁,没有星舰,暂时无法离开这颗星球,用不着心急。
“先回城。”
“是!”
海滩上的月光蟹全被收起,用特制的光绳捆牢,由海鸥和海燕背负。
待白珝等人坐稳,信天翁和军舰鸟展开双翼,离开海岛。
顺着海风,鸟群飞至海洋中心,白珝摊开掌心,一团银光直-射-云层。
随银光消失,刺目光柱陡然降下,罩住众人。
片刻后,海鸟和羽城人不见踪影,仅余点点白光落入海面,转瞬消散。
水面生波,几条海豚小心探头,确定危险解除,当即纵身跃起,砸出团团浪花,宣告危险解除。
声音传出很远,藏身海底的鱼群,遁走的捕食者,伴着水浪,终于又现出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