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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公馆从里到外的门廊,大红灯笼高高挂,结婚的喜气在第二天依旧沸腾。
远近的族亲妯娌齐来道贺,一睹这新少奶奶芳容。
杜太太盘着高高的发髻,打了发胶的刘海高高拢起,凌厉的眼神今天因为喜气冲淡了不少,多了丝和气,她暗自欣慰如愿以偿地娶进门当户对的媳妇。
她隆重地举办晚宴,满面红光地款待。
佣人们也得到了特别打赏,每个人用红布包了十块大洋,厨房也特准开了三桌筵席,摆在下房门厅,犒劳连日为婚礼忙碌的全府邸佣人。
席间,推杯换盏,陆幼薇和杜佑良逐一为长辈敬酒、劝酒,陆幼薇的交际本领在太太小姐们面前如鱼得水,她千娇百媚的像只金雀。所有的长辈都亲亲热热的叫着,同龄的小姐便一口姐姐、一口妹妹亲热的腻乎,仿佛一见如故。宾客都夸新媳妇上得了台面,宜家宜室。看着这儿媳妇的乖巧劲,和妯娌们羡慕的揶揄,喧闹中,杜太太心满意足。
客套过去,杜佑良抽身而起,离席对母亲道:
“妈,我累了,我先回房。”
陆幼薇愣了愣,看着他孤独寂寥的背影,头也不回地走开,端着酒杯的手,几乎要把杯子捏碎。她恨恨得咬牙,指甲狠狠得掐住旗袍。
众人依然取乐着,并未发现陆幼薇脸色的骤然变化,也许是戴着假面具的陆幼薇深藏不露,她很快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边淡定自如得与亲眷寒暄说笑,一边重新稳定自己的阵脚,她叫来碧莲,低语道:
“你去把我陪嫁过来的法兰西珍珠翡翠链、黄玉手镯、还有紫玉鼻烟壶、德国镶金怀表取来,再另从喜箱取二十块鹅绒织锦苏缎。”
“小姐,这可是你的压箱底的嫁妆啊!”
碧莲听得有些不舍,原地不动的说道。
“快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陆幼薇盯着自己一身名贵的婆婆,还有那群衣着考究的太太们咬牙道。
“是,小姐。”碧莲不情愿的移动脚步。
“等等,把我最贵重的那乾隆二年鎏金鸾凤镶珠玉如意也一起拿来。”此时,陆幼薇就像赌桌上输红眼的赌徒,要赌上所有的赌资,把本全部捞回一样。
碧莲摇头而去,暗自吐气。一会,碧莲合着另一个女佣,捧着珍贵的宝物,还有二十块高档锦缎取来,陈列在大家面前。
众人眼底生光,围在宝物面前惊叹,杜太太满眼诧异得望着陆幼薇,问道:“儿媳妇,你这是?”
陆幼薇波澜不惊地说道:
“公婆在上,这是媳妇幼薇孝顺二老的见面礼。还有那上好的二十块稀有锦缎,是媳妇馈赠列位族里婶婶妯娌的礼物。”
说完,她取来乾隆二年鎏金鸾凤镶珠玉如意和那挂法兰西珍珠翡翠链首先递给婆婆,又给公公孝敬了紫玉鼻烟壶、德国镶金怀表,连受杜太太厌恶排挤的二姨太,她也殷勤地赠送自己喜欢的黄玉手镯,其他几十块高档锦缎一一不落的分赠众人。
“儿媳妇真不愧是大公馆的千金,见过世面,连这些嫁妆都是样样拿得出手!没一样寒酸!”
杜太太欣喜得收了陆幼薇的礼物,笑面菩萨得不住夸口自己媳妇,她心里暗思这陆幼薇不光孝顺,还十分机灵,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十分体面。
“是!是!是!这少奶奶一看就像会持家的,面面俱到,出手大方,一点不输了我们大户人家的脸面!”
陆幼薇虽然散尽压箱宝物,但心情十分舒畅,谁让自己财大气粗,有钱真能使鬼推磨,她看着公婆和颜悦色,众人巴结讨好,心花怒放起来,这头一局,就让她在何家沾尽风光,让所有人都念她的好。
陆幼薇一袭白牡丹湖蓝底旗袍,半截藕粉披肩,白羊皮细跟尖头绑带鞋,轻移莲步,犹如一朵湖心绽放的娇艳粉荷,眼神妩媚得让人摄魂。
“哎呀呀,艳福不浅!这媳妇是大美人啊!”
众人中一个纨绔子弟直盯盯的看着雪柔,艳羡道。
“闭嘴!你在外头给我老实点!”又传来一声少妇的怒骂。
“哎哟哎哟!你放手!成何体统?”
被骂的男人是杜佑良的堂兄,风骚成性、见花就采的他捏着自己被揪痛的耳朵,对身侧体态妖冶的太太小声咒骂道。
这陆幼薇一出场,就让全场失色,她摆弄自己的妖媚,又洞察人心得极力讨好族亲,散财买心,花尽宝物,总算在何家站稳少奶奶的风头!
……
杜佑良从酒席上全身而退,一手持着花雕酒壶,一手仗剑,借着月光,踉跄地来到花园深处的梨树下。
他仰起头,把酒壶嘴对着自己喉咙,一咕隆倒下,他已经喝了不少酒,已有半分醉。
他摇摇酒壶,原来已经喝干,他苦笑了一声,把酒壶一掷,旋地起舞,手中剑倏地出鞘,像长蛇般一飞,直指梨花树干,他大声一喝,剑落梨花,满树香雪海的梨花被他长剑横扫,淅淅沥沥像下花雨一般,轻盈地坠地,在梨树下铺了一层薄薄的花雪。
他凝神看着月光下醉人的梨花雪,哈哈大笑,然后长剑一甩,妄自菲薄地悲泣:
爱悠悠,恨幽幽!只若初见,当时已惘然!爱成霜雪,苦情无计,吹作花魂,风卷剑扫,悔祭秋梨!
正当他独自伤情悲戚之时,家童四喜一直不放心自家少爷,跟在他身后观望,当他看到杜佑良醉得跌倒在一块假山石时,连忙过来扶起:
“少爷,少爷,你已经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不要你扶,你走,你走!”杜佑良发狂地咆哮。
“佑良,跟惊鸿回去吧,小心在外头着凉。”
陆幼薇不知何时也悄悄来到花园,她推开四喜,自己拢到杜佑良身边。
此时,她特意给自己洗尽浓妆,淡施香粉,一头乌亮的黑发,一条月兰白花的发箍,一头浓郁的头发,清清爽爽,清汤挂面地垂腰,脖颈下,没有一丝装饰,一件素白绣花的旗袍,轻灵如梦,这还是她的风格么?
她借着杜佑良七分醉,还有这月下的迷离,刻意模仿沈惊鸿的模样,她清着嗓音唤道:
“佑良,我是惊鸿,你的惊鸿啊!”
“惊鸿,惊鸿!”杜佑良醉眼朦胧,辨不清轮廓,他高兴地由着陆幼薇搀到新房。
“惊鸿,你为什么负我?为什么负我!”杜佑良被陆幼薇推倒在榻,嘴里仍念念不忘他的痴恨。
“佑良,我没有负你,我没有!”
陆幼薇脱掉自己的外衣,只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杜佑良眼睛直愣。
他再也把持不住了,压抑许久的欲,像火山一样喷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