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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瑟一走便是整整两个星期了无音讯,贺阳本来因为刀疤脸那一句话而渐渐放下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叶臻照料着兰瑟的家人。
而贺阳则为兰瑟四处奔走了起来——
贺鲲留下的亲卫军从未从兰瑟家的大宅撤退过,严加看守着他们一家,俨然一副不像是想放过道森家的姿态。
贺阳从各种渠道打探起了贺鲲这一回对于处置兰瑟一家的盘算,但各方各面得到的答复却都是贺鲲这一次非常震怒,不仅想要处斩道森家唯一的男丁兰瑟,甚至因为迁怒还有了将兰瑟一家举家问罪的念头......
这段日子本缠绵于病榻的贺鲲一直在为了这事往皇宫奔走向皇帝施压。
就连从贺瑾瑜处得到的答复也是一致无二,并且他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贺鲲太过深爱他的母父了,对他母父战死的诺娃星更是看得重之又重,如今诺娃星在道森家族手上失陷,贺鲲是根本不可能放过兰瑟一家的,贺瑾瑜就连劝都无从劝起......
贺阳得到这个答案,想起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兰瑟以及叶臻,便又感到了一股当年顾湛出事时,他便已体味过一回的无力以及深深的绝望......
他难道要又一次经历和至交好友的生死离别?而他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吗?
思及至此,贺阳便又一次痛恨起了自己的无用和没作为起来........恨完自己,他又恨起了贺鲲,恨贺鲲拥有这样只因自己一人喜怒便轻而易举的可以毁掉别人家庭,生活的能力,为什么迪亚斯的大权要掌握在这样的一个人手里呢?
诺娃星虽然在兰瑟父兄手中失守,但他的父兄不也为此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吗?
贺鲲至亲至爱人的生命是命,旁人的就不是吗?
若贺鲲现在就在自己眼前的话,贺阳当真是恨不得一把刀剁了他,来以此了结迪亚斯许许多多人的痛苦和仇恨,贺鲲是贺阳的亲人,是贺阳的祖父,可贺阳却恨不得他能够提早些死......但很可惜,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就连去做一把义士的勇气都没有,所以,他也只能在这里徒自痛苦,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了......
并且在这种痛苦中无法解脱且无计可施。
就在这样的痛苦和不知道该怎样把自己查探到的这样的结果告知叶臻的过程当中,贺阳突然一下子想起了奥卡斯,想起了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回过皇宫了。贺瑾瑜说,贺鲲为了处决兰瑟问罪道森一家,近期一直在施压奥卡斯,逼迫奥卡斯下达旨意,而奥卡斯则一直不肯听从贺鲲的命令在和贺鲲干耗着,这也是贺鲲最近一直大动肝火的原因......
既然如此,奥卡斯应该不会出事吧?
他的腿,毕竟才刚刚好呀。
无论是在贺阳属于前世的记忆当中,还是现世的经历看来,奥卡斯现下都是一个暂时无法撼动贺鲲地位需要人保护无能傀儡皇帝,他现在又和贺鲲对上了,且贺鲲处于暴怒状态,自己又不在他的身边,他该不会出什么事.......
贺阳一下子对奥卡斯担心得不行,着急忙慌的就要往宫里赶——
生怕奥卡斯要是出了丁点儿事,他就百罪难赎了,虽然他和奥卡斯前不久才闹过不愉快,但奥卡斯在他心目中的重要程度,却从来是无人可以比拟的......
贺阳焦虑之下,急慌慌的就回了宫。凯瑟琳见了他,都不由讶了一下:“皇后陛下,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还以为奥卡斯一直没去找贺阳,贺阳也一直没回宫,两个人这么僵着,贺阳和奥卡斯的别扭还得闹上一阵子呢。
没想到,奥卡斯还没去哄劝,贺阳就自己回来了。
“叔叔呢?”贺阳惶急的问她。
凯瑟琳愣了下,当即皱了下眉答道:“陛下他正和.....您祖父在里间议事呢。”
“我要去找叔叔!”贺阳想也不想的就要往里头冲。
凯瑟琳却赶忙带人拦住了他:“诶,皇后陛下您不能进去,陛下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听他和统帅议事。”
贺阳回来得这也忒不是时机了。
里头的情况只怕已经是进行到了紧要关头了,为了帝后的关系,凯瑟琳怎么也不打算让贺阳进去,虽然贺阳和贺鲲的关系一直谈不上和睦......
但贺鲲到底是贺阳的祖父啊。
“躲开!让我进去,要是你们还当我是迪亚斯的皇后的话,就谁也不准拦我!”贺阳却急得不行,他们越是这样,他反而就越是要进去不可了。
现在这种情形——
他只有亲眼见了奥卡斯,确认他平安无事才能安心。
“......皇后陛下。”拦住贺阳的侍卫们,相互用目光交流后,再是看向贺阳皆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得无所适从的无声看着凯瑟琳求助。
皇帝要是不喜欢这个流着贺家血统的皇后倒也罢了,他们肯定是得拦着不让进去的——
可皇帝偏偏喜欢他,贺阳以后还会是他们迪亚斯的皇后,所以,他们现在是该拦呢?还是不该拦呢?
凯瑟琳看着贺阳,考虑了良久,还是给贺阳放了行:“让开,让皇后陛下进去吧。”
贺家今天以后可能会有的处境变化,贺阳迟早是要发觉的,他和皇帝闹了这么久,难得回来一次,倒不如吧一切摊开......
不破不立让贺阳自己做出一个选择。
侍卫一放行,贺阳当即想也不想的往奥卡斯书房所在宫殿的里间冲了过去,他必须马上赶到奥卡斯的身边去,立刻见到他。
贺阳一口气跑到了书房门口,正好听见了贺鲲对奥卡斯发出了近乎嘶吼的威压吼声:“我再问陛下一遍,关于道森家族的判决书,陛下是签还是不签?”
他的口气充满胁迫——
仿若奥卡斯不签的话,下一秒他就能要了奥卡斯的命,换个皇帝上位。
贺阳担心得不行,知道贺鲲现下已是气糊涂了,生怕奥卡斯又说出了什么激怒他的话,刺激得贺鲲真的对他下手了,想也不想贺阳就要进去。
“哈哈哈~~~哈哈~~~”正当这时,贺阳耳畔却听到了一阵极其古怪的笑声,阴森而又深沉充满威压,是属于奥卡斯的。
古怪到了不行.....
贺阳在听到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从未听过奥卡斯这样笑过,根本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这笑声便已觉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他不知道奥卡斯是怎么了,竟会这样在贺鲲面前发笑......
莫不是,他的精神真的紊乱了,已经疯了吗?
“你——在笑些什么?”贺鲲听到奥卡斯这般作笑,也老半天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古怪极了,只得持续带着威压的语调诧异的问道。
奥卡斯的语调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再不诡异,但却仍是莫名的让人感到阴沉:“朕只是再笑,没想到统帅竟然已经老糊涂了.....”
他的语调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平静得可以。
但许是之前那场诡异而张狂的大笑的缘故,竟莫名让人感知到了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陛下——”贺阳惊诧极了,里间的贺鲲也惊诧极了,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充满威胁的问道。
虽然奥卡斯对他说话的语调从来都是不卑不亢的,从未出现过谄媚奉承的现象,但却也从未这般的大胆放肆过......
“朕当然知道朕在说些什么,只怕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的是统帅您吧......”奥卡斯微微眯起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曾经让自己不得不仰视,但如今却已老得脊背佝偻的alpha,狠狠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掷到了桌子上。
“碰——”得一声巨响。
弄得整张桌子齐齐一震,奥卡斯遂漫不经心地一字一顿道:“若非已经老糊涂了,否则,统帅您又怎么会分不清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宰,谁才是皇帝,谁在这个国家说话才能算话呢?而您——又怎么敢用这样的语气同朕说话呢?”
如今,他已大权在握——
曾经让他畏之如虎的贺鲲,现下在他眼里也是不足为惧,不值一提了。
“你——你在说些什么?把话收回去,看在皇后的份上,把判决书签了,我原谅你的无理,咳咳咳——”皇帝态度的猛然转变,让贺鲲有些无所适从,他猛地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光刃,指向了皇帝所在的反向,紧接着就是一阵怎么也停不下来的猛咳。
就连些许鲜血都被他咳出来了。
而下一秒,皇帝之前一直形同摆设的侍卫队,就齐刷刷的抽出了好几把光能枪,反应迅速毫无畏惧的从身后,从太阳穴,抵住了贺鲲的要害.......
大势已去。
曾经笑傲了迪亚斯近五百年的狂徒贺鲲,终于要接受上苍带给他的判决了。
奥卡斯食指轻叩桌面,像一直看着砧板上的耗子似的猫一样,用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被他侍卫队包围住了的贺鲲,漫不经心的开了腔:“看在您是皇后祖父的份儿上,朕决定原谅您这一次的无理,但若有下一次的话,朕就不会轻饶了......至于道森家族,他们家族里的男人为国捐躯,功在社稷,朕不但不会问罪他们家的遗属,还会好好的嘉奖他们,您违背国家法律规定,安排在他们家门口,包围了他们家祖宅的士兵,也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全部撤退,否则,就休怪朕无情了.......”
贺鲲已经许久没去过军中了。
就连现在军中掌权的已有许多都是他的人手,且有许多本来不是的,在后来也因为贺鲲的所作所为被寒了心,转而投效了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这,实在是太可悲了。
“奥卡斯.卡米希尔你——你——咳咳咳。”贺鲲狠狠的瞪着奥卡斯,无视自己身边团团包围着自己的侍卫,恨不得用眼神活刮了奥卡斯。
但奈何结尾的一阵停不下来的猛咳,却让他显得不但毫无气势——
反而有了日落西山的兆头。
“朕怎么了?”奥卡斯都不拿正眼看他。
贺鲲停顿了一会儿,虽然不大接受得了这个现实,但他也不是笨蛋,稍稍思虑便已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只得恶狠狠的道出了一句:“你好得狠呐!”
“多谢统帅挂念,朕自然是好得很的......只是统帅您看上去却不怎么好了,看样子只怕是有中风的先兆了,恩,您到底是皇后的祖父,还是我们迪亚斯的大功臣,身体不好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所以,您还是回去好好养着吧,近期不要再进宫了,朕一点儿也不想在朕的皇宫里看见您了......”奥卡斯轻轻笑了,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他终于是有了出头之日,得一一雪前耻,为整个迪亚斯皇室出一口恶气了。
贺鲲抬首看向奥卡斯,本想说些什么,但出口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咳咳咳~~~咳咳咳~~~~~”
“来人啊,送统帅回去,给他请御医,让他好好休息......”奥卡斯看着贺鲲,有些嫌恶的皱起了眉,现在的贺鲲他连多看一眼都是不想了。
若非外患未消,对有些事他还存有顾虑......
奥卡斯简直都不想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
奥卡斯的侍卫几乎是押着贺鲲,就要请他回家休息,贺鲲却一把搡开了他们,最后恶狠狠的看了奥卡斯一眼:“风水轮流转呐,陛下,您莫要.....莫要得意的太早,咱们,咱们走着瞧........”
他不信,不信自己枭雄了一世,便要这么败在一个不到百岁的黄毛小儿手里......
“统帅您老了。”看着贺鲲佝偻的身影,奥卡斯既没有讽刺也没有挖苦,只由心的发出了一声感叹。
他向来心思缜密细腻,若非有了万全的把握,他今日又怎么能敢当着贺鲲的面放出这种话呢?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能够赢过贺鲲......
不过,就是仗着他比贺鲲年轻了太多太多罢了。
奥卡斯的话语没有讽刺贺鲲的意思,但在贺鲲听来,他这话却是讽刺到不能再讽刺了。被奥卡斯的人请出了书房,贺鲲一行人恰好和等候在书房门外神色晦暗不明的贺阳撞了个正着,贺鲲浑浊的老眼当即闪过了一丝精光。
但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但看了贺阳一眼,便气呼呼的被奥卡斯的侍卫请走了。
奥卡斯顺着贺鲲的背影与贺阳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一句话也没有说,神色却皆是晦暗不明。
奥卡斯已经不需要他了.......
这辈子,皇帝的夺。权时间要比上一世早了很多很多,贺阳不知道这其中是哪里出了变故,唯独知道的便是奥卡斯如今已是不需他保护了,或者说奥卡斯从来都没有需要过,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自以为是而已,他对奥卡斯的重要性,远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样重要......
这样很好.....很好,贺阳在心下这样对自己说,但心下却不自觉的泛起了苦涩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