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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音踏着观云宗下的小飞剑,度自比来时快了不少。 一月未到,她便抵达了寂化居住的禅房。谁知寂化根本不在里面,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好似有一段时日没有人打理了。
辰音心下觉得奇怪,在四周走了一圈,恰巧遇见一个打扫佛堂的小和尚,连忙唤住了他:“你可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
这个小和尚不认得辰音,停下扫帚问她:“你师父是谁?”
“寂化法师。”辰音指了指后面的禅房,“就是原先住在那里的人。”
小和尚继续扫着佛堂:“寂化法师已经圆寂了。”
辰音不敢置信,走上前质问道:“你说什么?”
小和尚认真答道:“你若不信,去后坡那儿瞧一瞧,兴许能见着寂化法师的牌位。”
辰音心里不愿意相信,闻言立马踏上了小剑飞远了。
那小和尚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踩着剑飞走,瞠目结舌:“寂化法师这是把何方妖孽当成了弟子?”
辰音心焦至极,脚下的度已经达到了顶点。可惜她修为低微,灵力不济,飞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幸而后坡离此也不远,没费多少时间就到了。
这座土坡上埋的全是僧人的骨灰。辰音收回了飞剑,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她目力好,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一个牌子上写着“上寂下化法师往生莲位”。辰音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才睁开双眸,镇定自若地走了过去。
“师父,我回来了。”辰音跪在牌位面前,絮絮说着,“承蒙师父裨佑,我寻到了那本书上的仙山,入了传说中的仙门,而后我才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步登仙这回事儿。从来想要收获便要先行付出,修仙之事亦然。唯有勤奋不辍,才有一星半点修得真仙的可能。师父,我不会教你失望的。”
她说了许久,天色不自觉地暗了下来。蓦地听见有人在唤她:“辰音。”
辰音一脸茫然地回头:“师父?”
寂化欣慰地看着她。
辰音站起来,仔仔细细看着面前的老者,像在辨认真假。片刻之后,她满眼欣喜地跑了过去,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那小和尚,还说,他还说师父你圆寂了。我竟也信他了,真真是蠢透了。”
寂化数着佛珠:“那牌位是预先摆着的,为师确然要与世长辞了。”
辰音怔怔地看着他,把这句话来回想了几遍,半个字也不愿意相信。
寂化指了指夜空中一颗黯淡的星辰:“那便是我的命星——客星倍明,主星幽暗,想来我命休矣,休矣。”
辰音看着那颗摇摇欲坠的星星,不住地摇头:“星象变化多端,如何信得?”
“辰音,你可还记得为师曾说过的一句话?”
“哪一句?”
“我曾说,这世上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为师如此,旁人亦然。”寂化缓缓道,“今时今日,为师再说一遍,希望你谨记于心。”
辰音隐约明白了话中深意,哽咽着答道:“弟子明白。”
“得大自在之人,便不受轮回之苦,而生死,也不过是假名。”寂化神色安详,“辰音,我适才听你说了此行的经历,再细细说来可好?”
辰音点了点头,强作镇静,把这几个月来的寻仙问道之事一一讲述。也不知过了多久,寂化数佛珠的手指一顿,一串佛珠从手间滑落下来。
辰音俯身去捡,递还给寂化:“师父的佛珠又掉了。”
寂化一动未动。他的身后,有一颗斗大的星辰从夜幕中坠落,掉在了一片连绵的山峰上,溅起了些许的亮光,但很快便熄灭了。
辰音满面哀戚。她很想把她这些日子的经历讲完,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连连摇。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唯有一两个哭音能吐出来。
另一边的观云宗却是截然相反的热闹情景。
陈氏另一位长老回归宗门,合宗上下的弟子都出门迎接,场面盛大隆重。
这位长老名唤陈进,是陈远的哥哥,素来德高望重。陈远得知他回来了,也跟着出了洞府,穿过人群走到陈进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了一句:“兄长。”
陈进微微点头:“这些年家中如何?”
“一切都好,茵儿也拜入了观云宗。”
“茵儿?”陈进微不可见地蹙眉,“你让她进宗门作甚?”
“大哥可是担心她受苦?放心,万事都有我照看着。”陈远拍着胸脯保证。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茵一路小跑了过来,乖巧有礼地拜了拜:“两位叔爷爷好。”
陈进“嗯”了一声,神色不见喜怒。陈远倒是极为开怀,一脸溺爱地颔:“茵儿懂事了不少。”
陈茵也不傻,见此情状便知谁更喜欢自己,当下便拉着陈远的袍袖,央求道:“叔爷爷,茵儿有一件事想求你。”
陈远问道:“何事?”
“叔爷爷先应允茵儿,茵儿再说。”陈茵撒娇。
陈远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好!你只管说便是。”
陈进见他们聊得开心,就自顾自地先走了。
“叔爷爷,观云宗里什么都好,唯有一件事不顺我的心意。”陈茵气呼呼地说,“便是有个女修,处处刁难我,事事都不让我遂意。叔爷爷,你替我取了她的性命可好?”
还未走远的陈进顿了顿脚步。
“她如何刁难你了?你竟想杀之而后快。”陈远没想到自家孙女会提出这种要求,很是愕然。
陈茵想把辰音欺凌她的情形仔细描述一番,但她回想了片刻,现辰音从没把她怎么样过,顶多是与她争些口舌罢了。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也不肯罢休:“我不管,我就是要她的性命。叔爷爷刚刚应允我了,现在可不能抵赖。”
陈远见她不能说出个究竟,心道:“许是同门间的争执而已,算不得什么。茵儿又何必非要人家拿命来赔罪?”
陈茵见陈远不答话,便知她的叔爷爷是不肯答应此事了。她气恨地跺了跺脚,飞快地跑远了。
陈远堂堂观云宗的长老,自是不可能追着一个少女满山乱跑。他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而是慢悠悠地踱回了洞府。
走进洞府之后,竟看见陈进坐在里面。陈远微讶:“大哥怎么来了?”
“我前几日收到消息,城外现了一座灵石矿。”陈进道,面色有些凝重。
陈远一拍手掌:“灵石矿?这可是家族兴盛绵延的基石啊。好,好!大哥你不该高兴吗?”
陈进一字一顿道:“那个灵石矿,是陈柳两家一起现的。”
这话一出来,陈远立马收了笑意。灵石矿,若全都归自己所有,自然最好。若万不得已,要分一半给别人也无妨,只是日后难免利益纠纷。
“既然如此,那只好和柳家平分这处矿脉了。”陈远叹息了一声。
“平分?”陈进冷冷一笑,“柳家那群不知好歹的东西,已经派人把守了灵石矿,一口咬定是他们先现这座矿脉的。”
陈远双眉倒竖:“岂有此理!”
陈进接着说:“他们还道,见者有份,这座矿脉就同我们陈家二八分了。现在人人都赞他们仁至义尽,若我们再因此争执,旁人就要唾弃我们见利忘义了。”
陈远恨声道:“这帮小人!”
“小人又何妨,只要能得志就行。”陈进讽刺道,“他们柳家现在面子里子都齐了,别提多得意了。”
“大哥,难道我们就收下那二成的灵石,吃了这个哑巴亏?”
“自然不会。”陈进道,“我此次回到宗门,便是要和你商量此事。”
陈远大喜:“大哥有何良策?”
“良策谈不上,只能算作是下策。”陈进来回踱步,“我就怕你舍不得。”
“事关家族荣辱,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陈远拉住走来走去的陈进,“大哥就告诉我吧,别卖关子了。”
陈进转身看着他,慢慢地吐出了两个字:“陈茵。”
陈茵正呆呆地坐在洞府里。
从小到大,陈远叔爷爷都待她极好。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陈远也会搭个梯子替她摘下来。如今不过是想要一个人的性命罢了,叔爷爷竟然没有应允。
她也不知是气恼还是愤恨,反正心里就是不畅快:“都怪那个辰音,就是因为她,叔爷爷才不对我好了。她若不死,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哼,叔爷爷不肯替我出手,我自己来便是。我就不信,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能敌过我手上层出不穷的道器法宝。”
辰音看着寂化的骨灰埋在了原先那个牌位之下,眸光之中依旧染着悲痛。
寂化救下了落水的她,给她起居之所,教她佛法奥义。如今,却只能孑然居于此处,与一抔黄土作伴。
“世事多变,大抵如此。”辰音跪下叩,“师父说,得大自在之人,便不受轮回之苦,还望师父早登极乐。”
随后她便离开了这里,踏上飞剑,前往观云宗。
沿路上,她一直在想:“修行之人,企盼登仙,是否也为了脱离轮回之苦?轮回是为了评判前世善行恶果,分入六道?还是为了忘却前尘,获取新生?”
“那我,前事尽忘,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轮回?”
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经脉动了一动,而后俗世中稀薄的灵气全都向她涌来。她看见漫天云霞肆意铺满了整个天空,能感知每一片云彩轻微的移动。须臾之间,她便上升了一个小境界,登临了炼气二层。
事突然,她只好停下飞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略略打坐一番,巩固修为。
十天之后,她才复又启程。
将要飞到观云宗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四周气氛不对,连忙环视一周,果然看见一张符箓,径直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她敏捷得很,立马侧身。符箓擦着她的头飞了过去,在不远处炸开。
辰音不信她是被这场飞来横祸无辜殃及的。她稳稳地站在小剑上,大声喊道:“是谁在暗中下手?为何不敢现身?”
她之所以胆敢这么喊,是因为她揣测暗处那人与自己修为相当,无需畏惧。她想:倘若那人的修为高我几个境界,又何必暗中下毒手呢?直接杀上来便是。
她自感从未与人结仇,不知怎么就惹来了这场祸端。想了又想,觉得躲在暗处的人很有可能是陈茵。一来,她与自己时常争执,兴许心怀怨怼,想要暗中除掉自己。二来,她同自己修为相当,唯有偷袭,才有必胜的把握。
于是辰音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陈茵,我看见你了。”
陈茵果然被她诈了出来,一脸志在必得:“你看见我又有何妨?你人微言轻,今日陨落于此,谁会管你死前遇见了谁?”
辰音微微挑眉:“你想灭杀我?”
“那又如何!”
“可是你我二人师出同门,你若动手取我的性命,便是同门相残,违反门规之举。”辰音回想了一番,“我记得,蓄意杀伤同门,可是要受重罚的。”
陈茵冷哼:“规矩还不都是人定的,我倒要看看,谁敢罚我!”
辰音暗自思忖着对策。虽然她和陈茵都是炼气二层,但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倘若真的打起来,胜机寥寥无几。她先要保住性命,不能让陈茵得逞。其次要设法留下证据,日后好向观云宗几位陈氏长老讨个说法。
再看看来势汹汹的陈茵,辰音暗叹:“为今之计,只好尽量用言语拖延,能拖多久是多久,见机逃跑。”
“规矩摆在那里,自然是要遵守的。”辰音理直气壮,“又岂能因为你家世显赫就纵容你逍遥法外?”
“怎么不能!”辰音反驳,旋即笑了又笑,“再说了,就算我杀你触犯了门规,可到时候死无对证,谁能判定是我动的手?”
辰音佯装惊恐:“你竟生了一副蛇蝎心肠,考虑得这般周全!”
陈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说:“我只是看不惯你处处与我作对罢了。你这人就会与人争口舌长短,我若除去了你,便是替观云宗除了一个只会搬弄是非的祸害。”
辰音一脸害怕至极的神色,暗自抬眸四望一周,思量着往哪里逃跑最有利,正巧让她瞥见了远处飞着一个男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