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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祁明秀宿于合丰院,睡得并不安稳。到了后半夜,狂风肆虐,大雨倾盆,他更是睁开了眼。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夜,他被雷电吵醒,再难成眠,她察觉后,便翻身到他身边,说,雍王爷,您睡不着吗,那我陪您说话呀?她尽量打起精神说着话,哪怕到最后不停打着哈欠,眼皮都要黏上。
她总是尽心尽力的想让他开心,可是到最后他却只是告诉她,你不过是一个玩意儿。
偌大的院子里,她站着、望着他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四周所有的背景仿佛都已模糊,可是那双伤心难过含着泪的眼眸却始终那么清楚。
……
清早起来,风雨停歇,满院子的积水落叶。暑热消了一些,身上竟还有些凉意。祁明秀站在廊下站了一会儿,让心静下,这才又拄着拐杖往知非堂走去。
穿过青石林道,交错的小径上,莫青跟一个府门口的小厮站着,手上正拿着什么。见到他过来,赶紧躬身行礼,只是抱拳的手不自然的微微往里侧了侧,仿佛是要将手上的东西遮掩。
祁明秀察觉,微沉的目光停落在上面。
那是一封信,信阳黄纸,背对着,看不出字迹。
莫青感觉着身前审视的目光,头更低下,最终还是不敢隐瞒,“回王爷,这是唐家三小姐写过来的信。”写给谁的,不用多说。
前段时间李侧妃一直跟唐家三小姐通信,这是没有过的先例,是以每次信件寄出收回都先经由他,再由他交给王爷。后来王爷看了几封后也就不再多看,只让门口小厮照常收发,他也就不再接手这些书信。只是等到李侧妃被赶去庄子上后,小厮信送不到永和苑了,就只能又交给他,他知道王爷是不会愿意再看这些书信,所以又只好自己收起来再放到别处。
就是没想到前两次王爷都没觉察,这次却正好被他瞧见了。
唐家三姑娘也真是个锲而不舍的,没人再回信了,却依然不停写信过来,一开始还是隔个三四天,现在又每天一封的追过来,也不知道都写着什么。
祁明秀听完他的话,看着信封的目光却变得幽深,很快他却又只是转身走开。
莫青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惶然,他有些猜不透王爷的心思。看了手中的信封半晌,最终还是跟上。
祁明秀走进知非堂,在桌前坐下。莫青走了进来,将一沓四五封左右的信摆在了案头,“王爷,这是这几日唐家三姑娘写过来的信。”
他觉得刚才王爷眼中的神情不像是厌烦,那么他就干脆全拿去放在他面前吧,他若是不想看,到时候他再收起来。
祁明秀看了一眼,却没有反应,只是拿起边上的文书又看了起来。
莫青停顿了少顷便退身出去。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翻着书页的声音。祁明秀一行字一行字的看着,可是突然的,一行字就要看上好几遍。
余光瞥见了那沓信,他收回目光,半晌后却又还是看了过去。最后,放下文书,拿起了一封。
光线下,端正大气的字迹——永和苑李侧妃亲启,唐三承。
封口已经被揭开。
犹豫了片刻,还是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开头熟识,依旧是一句——亲亲宝盈,见字如晤。
随后便是急切的询问: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我信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你家王爷又罚你了吗?哎呀我好着急……
再拿一封,依然是询问,后面却有一句:上次我给你列举的送给你家王爷的生辰礼物你觉得怎么样啊,你要觉得没问题我就替你置办啦。
生辰礼物?
心弦突然拨动。
再将其他的信一一打开,一切了然。
“哎呀,我也好为难啊,除了我爹跟我哥,我还从来没有送过别的男人礼物呢。不过你放心,我总会替你想出来的!我替你问问我爹跟我哥他们男人都喜欢什么……可是宝盈你也穷死啦,送不起什么贵重的,送差的你家王爷也未必看得上眼……反正还有大半个月,我们好好想想,不着急,到时候你没钱我给你买!……”
信阖上,祁明秀心里突然感到了一丝涩意。
七月初二,他的生辰,他自己都要忘了。
而早在之前,她却已经记下,并想着要给他备一份贺礼。
他突然很想看看她之前给她的信上都写着什么,可是隐隐的,他又记起之前她写给她的一堆鸡毛蒜皮里藏得那一句:
——雍王爷对我可好啦,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报答他。
他对她好么?
她现在又过得好么?
打开抽屉,一枚白润的葫芦纹玉扳指出现在眼前。
拿起。握在掌心。
许久过后,又戴上。
……
城南庄子上,宝盈表示自己过得很开心!
一大清早,迎春迎夏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宝盈就已咚咚咚敲响了她们的屋门,“迎春姐姐迎夏姐姐!快点,再晚天又要热了!”
说完,又已转身出门往对门的屋子走去。她梳着简单发髻,穿着合身上衫齐踝纱裙,行走间,一身便利。
薛燕妮也破天荒的已经早早起来,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就掀开了帘子。同样是一身轻便行装,神色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宝盈,我一早就起来啦,就等着你过来了。”她出来道。
“我本来很早就醒啦,结果眯了一下就又睡了过去,还好还好,现在还不晚。”宝盈说着又叮嘱道,“你别忘了带篮子哦,不然到时候你都没地方放鱼。”
身后的丫鬟已经跟着出来,手里正拿着一个大篮子,“奴婢已经带好啦,还拿了个最大的!”原本怯懦的脸上也尽是光芒。
宝盈见着忍不住大笑,一回头,见迎春迎夏也出了门,便又道:“那我们就走吧!刘良大哥说了,昨天下了雨,今早小河里肯定有很多鱼!我们今天又可以吃酸菜鱼锅子啦!走喽!”
说着已经带头快步往后门走去。
“主子!戴上风帽!不然真要晒成黑炭啦!”迎夏却在后面怒气冲冲的喊道。
……
一行六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庄子后边树林里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边。
那天吃了一顿酸菜鱼汤,她们几个简直回味无穷,之后就一直看着哪里有没有鱼卖。可是哪能这么凑巧,几天里买着一次就已是万幸。而在昨天她们去给沈氏家中送瓜果时又说起这事,当时沈妈妈的儿子刘良正好在家,便说庄子后面那条小溪里有很多鱼的,她们要是想吃,等他空了就去捉几条。
宝盈可不敢劳烦他,不过听说可以自己捕鱼时,便又动了心思。果园老伯家的鱼就是他的大孙子自己抓的,他的大孙子才十岁都可以抓到,她比他大那么多没可能抓不到啊。所以当即便询问了刘良捉鱼的方法,然后又直接奔到了小溪边。
沈氏不放心,便也带着小柱子一块跟去。
乡里人抓鱼的方法很简单,一种水大一点的,诸如河流,可以直接下去摸;还有水小一点的,比如溪水,找个窄一点的地方拉个网,等着鱼游下时自己钻进网兜里就行了——刘良跟宝盈说的就是这种。
而昨天只花了小半个时辰,网兜里就钻进了十几条一指长的小鱼,还有几条巴掌长的大鱼,她们没能做成酸菜锅子,可也熬出了半锅浓汤,吃得真叫一个香。
听说下过雨后鱼经过的会更多,昨天晚上她们更是一早就商量好了,明天起早再去抓鱼!
至于薛燕妮,一开始还只对宝盈的所作所为持观望态度,可是发现她只是过得越来越滋润,而没有一个人上来阻拦时,她便也动了心思。再加上宝盈总是时不时的就送些东西来,她光吃着也不好意思,就想着也参与进来。能帮上忙的就帮上忙,就算帮不上忙,到时候王爷怪罪下来,法不责众,宝盈也不会太惨。是以,先前她只是拿出自己绣的一些东西给宝盈,而待昨天听说她们要去抓鱼时,她也就自告奋勇的说想参与进来。
宝盈当然是乐意的,迎夏姐姐本来就对她一直给她送点东西过去有些微词,现在她能想着自己动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吃肉不如众吃肉啊!
……
小溪边,果然水流更大。宝盈也不管绣鞋上踩满了泥,只是拿着网就往水深处走去。
“今天我们可要捉多一点!我现在牙缝可大啦,那点鱼根本塞不够!诶,我们将网拉在这里怎么样?”
迎夏一看,吓一跳,昨天拉网的地方不过一尺来长的口子,现在她站着的可有小半丈。
这该怎么拉网,又该怎么捉鱼啊!可不得下水把衣服鞋子都弄湿啦!
迎春却是浑然不惧,“没事,就在这里!咱们先拿点石头堵住两边,这个网兜还不够大。莺莺燕燕,到时候我跟迎夏在这守着网,你们两个就找根树枝在前面打水,尽力把鱼往网兜里赶!今天咱们可得一次捉足了!”说着,竟已脱起鞋袜,又卷起裤腿,摸着石头就往溪水里走去。
浑然没有往日王府大丫鬟的矜贵样子。
烧饭做菜她实在不会,摸鱼这事她可找到了一些自信——昨天就是她坐镇指挥着。
宝盈却急道:“那我呢!那我呢!我干什么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迎春却喝道:“你不许下来!找个地方待着去!”
宝盈:“……”然后默默的穿上刚刚才脱下的鞋。
……
迫于迎春的“淫威”,宝盈只好跟着薛燕妮老老实实的在旁边的树荫下坐下,可是当迎夏一脸激动的喊着“鱼!鱼!大鱼!”时,她嗖得一下又冲了过去。
“哪里哪里!哎呀快跑了快跑了,快点抓住它!”说着一卷袖子就已经跑下水去。
“主子!”迎春气得直叫。
晨光下,宝盈却只是从水中将一条筷子长的鲫鱼抱起,“你看你看!好大的鱼!差点就跑掉了!”
“……”迎春气得没辙了。
宝盈却笑得一排白牙尽露,真的是好大的鱼啊!
……
等到阳光开始变热,其他人还好点,迎春却是裙子湿透——她就不信把所有鱼都堵住了,她家主子还能在后面拾什么漏!
薛燕妮看着面前的篮子却是一脸忧愁,“怎么办啊,篮子里都装不下了。哎呀,鱼又跳出来了!”赶紧跑上去捡,滑掉,再捡,也是袖子湿透,一手的水。
看到其他的人都玩得那么开心,她哪能坐得住。而她找不到事情做,就只能看着篮子里的鱼。
现在,也就半个时辰吧,两个篮子里可都已经放满了。
“行了行了,今天就这么多吧。刘良大哥说可以把鱼养起来的,这些鱼够我们吃两天了!等吃完了咱们再来!”迎春发了话,她可始终盯着自家的主子,要是再抓下去,她指不定又下水了。
迎夏也跟着道:“我看行,天也不早了,再下去又得黑一圈。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大家都这么说,宝盈虽然恋恋不舍,却也只好跟着回去。
不过……那是什么?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宝盈仔细一看,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时,手一指又大声问道。
众人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却见右前方的树林里,一个尖嘴红毛尾巴绚丽的东西正慢悠悠从一棵树晃到另一棵树。
“那个好像是只鸡-吧?”迎夏不确定的说道。
“是山鸡!我小时候见过的!”薛燕妮的一个丫鬟莺莺跟着说道。
“山鸡啊?可以吃吗?”宝盈便看向她。
莺莺忙不迭点头,“可以吃的!肉可香了!”
宝盈一双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可有好久没有吃鸡肉了。
迎春看着她的目光,却是一颤,然后赶紧拉着她的胳膊道:“主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咱们有鱼吃!有很多鱼吃!”
她可别又想着去打猎啊!
宝盈倒是没说什么,继续跟着往前,只是回头再往一眼那只山鸡时,它健壮漂亮的身姿便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
沿着小路从后门回到庄子,一路鬼鬼祟祟,幸好也没人发现。其他农户人家都离这有些距离,寻常时候根本没人会靠近。
众人回去换了干净衣裳,便又围在了两篮子鱼前。薛燕妮没有锅炉,抓来的鱼自然是放在宝盈这里。宝盈却另外挑出了几条稍微大一点的放在一边,照旧,她得给沈氏还有刘妈妈她们送一些去。
当然了,这一回她可不敢对刘妈妈她们如实说出这些鱼的来历。至于沈氏那边,想来她也不会主动去说,毕竟她们去抓鱼还是因为刘良大哥的提醒。
来到季家中,沈氏还在纳鞋底,不过这回不是给自家男人做的,而是给宝盈做的。
宝盈总是送东西给她,她也不知道回报什么,看到她脚上一直就两双鞋换着,就想给她做一双。她可问过了,迎春和迎夏两个姑娘并不会做鞋子。
只是当她看到宝盈手里的鱼时,又是一阵失措。本来以为她们昨天玩了一下也就够了,谁知道今天又去抓鱼了——她哪里猜不出这些鱼到底从何而来。
“你们留着自己吃就好了,还拿来做什么。”她知道自己从来推辞不掉,可就这么拿下,还是不好意思。
宝盈却回道:“我们今天抓的可多了!都吃不完!昨天就抓了一点点你不要,今天可不一样了!”
沈氏只好又笑着接过。
一旁的柱子却不依了,“宝姨,我不是让你再抓鱼的时候一定要喊我嘛!你怎么没喊!”
他现在对宝盈可熟络,有时候都能跟着去果园玩耍。
宝盈嘻嘻一笑,“我们卯时二刻就起来啦,那时候你还在睡觉呢!”带着去果园还行,带去抓鱼她可不敢。
柱子听着回头问沈氏,“娘,卯时二刻是什么时候,我还在睡觉吗?”
“嗯,睡得跟小猪一样。”说起儿子,沈氏脸上的温柔就再难掩饰。
柱子有些颓然,半晌后又道:“那我以后早点起来!”
“好。”宝盈笑着,又转身去洗手,刚才给沈氏展现她们的战绩时她可是又抓了鱼。
迎夏给她打来了水,她搓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滑进了盆里。宝盈拿出来放在边上,又继续洗了起来。
柱子看了放在凳子上的玉扳指,眼睛便黏住了。
宝盈站起身来时便看到了。
柱子有些不好意思,又问:“这上面刻的是葫芦吗?”
“是呀,一共两个葫芦呢。你看,这边一个,那边一个。”她矮下身指给他看。
“真好玩呀,就跟真的一样。”他越看越欢喜,眼睛也越来越舍不得挪开,最终他实在忍不住,便又问道,“宝姨,你能把这个送给我吗?”
那天第一次看到时他就喜欢上了。
宝盈听到这话却是怔住了。她愣愣的看了下手上的玉扳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个玉扳指她见雍王爷戴着后也就一直戴着,后来戴着戴着就戴习惯了,到了庄子上也始终戴在手上。
不过既然他这么喜欢,送给他也没什么吧。雍王爷那边,她不会回去了,他也应该不会在意了……
“好呀!你那么喜欢我就给你啦!你可要收好咯!”宝盈想着,就已把玉扳指放到了柱子手里。
“宝姨你真好!”柱子则早已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
宝盈在后院的水缸里养起了好多鱼,每天还有吃不完的蔬菜瓜果,日子过得无比惬意。
她们现在就是不靠后厨的饭菜都能过下去了。如此,后院里的那帮人倒坐不住了。
“尤大娘子,今天这李贵人又不知道从哪买了许多鱼,我刚才去瞄了一眼,吃都吃不完!”
“她还天天去外面买菜买果子,啧啧,这钱就跟天上掉下似的!”
“那天她来时不是搬来了好几个箱子么,听说可沉,我想啊里面一定有不少钱!”
“本来这些钱都该落我们口袋的,现在全钻别人口袋去了,真是气人!”
“尤大娘子,咱们可得想想办法吧!”
“……”
你一言我一句,说个不停,尤大娘子坐在条凳上,磕着瓜子,眼神却越来越怨毒。等到她们终于说完,啐掉口中的瓜壳,冷笑道:“她们不是想不靠我们光靠在外面买么!我就让她们什么都买不到!”
“崔妈妈,你去告诉边上的人,以后谁还敢再卖东西给李贵人!就等着被收拾吧!”
她男人可是庄子上的一把手,看谁还敢不听话!
……
于是第二天,宝盈带着迎春迎夏再想去买点新鲜的蔬菜时,跑了一圈,人家要么说没有了要么就是说还没长成。
三人感到讶异,却也没深想,有没有她们不知道,熟没熟她们现在也看不出来。
只是当她们走到果园,想再买一些蜜桃,里面的老农却也只是一脸难色的说没有了时,她们终于觉察到了不对。
宝盈问道:“老伯,昨天过来时树上还有好多的,今天怎么就没有了?”
蜜桃熟没熟她可早钻研透了。
老农避开她的视线,“昨天熟的都已经摘走送给王府了。”
宝盈回道:“王府里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老农便又道:“还、还有的拿去卖了。”
宝盈看出了什么,蹙眉道:“老伯,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老农终于架不住了,“贵人,您就别问了,反正以后这瓜果啊小的我也不敢再卖给您了。”
“为什么呀?”宝盈着急了。
“您真的别问了!”老农苦着脸道,“您还是快回去吧,太阳这么大别晒着了。”说着,不等她们再说,自己已经掩着草帽走了进去。
这贵人是个心善的人,可是在这里说话的是别人啊,自己儿子还在莫大管事手下干活呢,万一被吹吹枕边风可就不好了。再说了,被她们一说,他也当真不敢再卖东西给贵人了,万一吃出什么问题来,谁负责?
他一把年纪了,就想太太平平活着,不敢再闹出什么乱子。
宝盈看到他走了,回头有些忧郁,“迎春姐姐,以后没西瓜蜜桃吃了可怎么办?”
迎春却回道:“只怕不单是这些瓜果没得吃,那些蔬菜鸡蛋什么的以后也吃不到了。”
“为什么啊!”宝盈惊恐了。
迎春冷冷一笑,“这是有人坐不住了。看着我们整天在外逍遥快活,她们捞不到油水了就开始使坏了!”聪明如她,这点小计谋她还能看不出来。
“你是说尤大娘子她们?”宝盈经她一说,很快就想了起来。
“还能有谁!”
“那可怎么办!”宝盈有些慌,她可不想又回到大家都吃不饱饭的日子,更不想每日都仰着尤大娘子的鼻息过活。
迎春却是目光灼灼,“主子您别怕,有我呢。尤大娘子想要逼着我们去求她,做梦!她阻止了附近的农户把东西卖给我们,难道还能阻止整个庄子上的?这里买不到,我们就去远一点,我看到时候着急的该是谁!
我可一早就打听好了,尤大娘子是个风流猖狂的,她家莫大管事却是对王爷尽忠职守的,我就不信他能不害怕王爷侧妃竟然跑去农庄买菜只为吃一口饱饭的消息传出去!王爷虽然把您赶到了庄子上,可您一天不除名,您就一天是王爷的侧王妃!堂堂的侧王妃竟然都吃不饱饭,我看他敢不敢让王爷扫这样的脸面!
本来看她不动弹了还懒得收拾她,现在竟然又不知死活的蹦跶出来,正好,姑奶奶我正闲的没事做呢!主子,您就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们都得求着让您吃他们的饭!”
迎春杀气腾腾的说着,宝盈和迎夏却已经是看呆了。
迎春姐姐好像越来越凶残了。
……
而在之后几天,她们果然又踏上了买菜的征程,并且是越走越远。渐渐地,王爷庄子里的贵人因为吃不饱饭,大老远跑出来买菜的消息就渐渐传开了。
然后终于有一天,一直忙于外事的莫大管事听闻了。
然后,他开始着急了。
……
雍王府里,祁明秀每日又投身于数不完的公务之中。
西苑众人的心却又一点一点冷下来,本来以为王爷第一晚去了留香苑,第二晚去了芳翠苑,之后怎么也会往下轮去,可是一过几天,王爷却再也没有来过。
所有人都有些无措了。
知非堂内,莫青将一摞文书又呈上,却没立即退下,而是在边上滞留了那么一会儿。
祁明秀察觉到后,抬起了头。
莫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王爷,又到了半年各庄核算的时候,上午属下去了一下城东和城南的庄子,现在刚回来。”
祁明秀下颌一动,目光变得深邃。
莫青不敢再说,只等着他的回应。
今天这两个庄子,他虽然确实有事,但还是故意的成分居多。这几天,他已经足够看明白了,自家王爷心里只怕还记挂着李主子呢。
那些信虽然还放在桌上,可是明显是翻阅过的痕迹;还有这么久了,他再也没去过西苑,只是一日日的睡在知非堂里。
他越来越沉默,可是那些端倪却也越来越重。
他知道王爷只怕是不会主动去过问李主子在庄子上的事,所以他不介意替他先去跑上一跑。
过了好一会儿,祁明秀终于有了反应,“庄上怎么样?”
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隐含了太多含义。
莫青低下头回道:“属下去转了下,一切安好。不过,属下在城南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将一样东西呈上。
祁明秀一看,眼神凝住。
莫青的手心里,赫然是一个雕着葫芦纹的白玉扳指。
莫青又道:“属下正要往回赶,正好看到一个孩童走来,他的手上就戴着这个玉扳指。属下看着眼熟,就喊停了他,然后又把这玉扳指带了回来。那孩童说,这个玉扳指是李主子给他的……”
祁明秀拿着玉扳指的手一下就紧了。
莫青余光瞥了一眼,又道:“之前,属下还远远的看到了李主子一眼……”
见祁明秀没反应,又往下说道,“当时她正从廊下走过,属下就看了个背影,看起来似乎比以往瘦了……”
祁明秀已无任何反应。
莫青话说完,等了一会儿再无吩咐,便又退身下去。
祁明秀的手这才得以松开,掌心里,白玉扳指依然温润油亮,可是他的心却颤了起来。
她把玉扳指送出去,是因为受到了别人的刁难迫不得已讨好别人?
可是她有那么多东西,为什么要送走这个玉扳指?
是因为……不想要了吗?
“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意儿……”
曾经她视若珍宝,现在,她只怕是真的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