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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索萨船长毕竟初入上流社会,哪知道在葡萄牙上流圈子中,有一句谚语:“阿尔布尔克式的傲慢”。阿尔布尔克家族的高傲远比其家族的战功和财富更有名。佩德罗又是年轻气盛,目高于顶的人物,怎么会把他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在这位大少爷想来,自己堂堂大臣之子,来到壕境之后,索萨就应该知趣地把指挥权完全移交给自己才是正理。至于这提供饮食医疗什么的,那根本就算不得恩典,比应尽的义务还要低级!因此虽然蒙受收容,佩德罗是根本没给索萨几个好脸色,姻亲之论更是休提。
而且这位佩德罗还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他信奉教廷的号召,把讨伐异教徒看成了比发财更高贵神圣的事业。当听说索萨在壕境居然没有教士也没修建教堂,而且香山县的人也普遍不信天主后,佩德罗顿时义愤填膺。他打定主意,从澳门开始,将上帝和国王的事业推广开来。
于是,他在勘测好地形之后,强烈建议索萨,应该率领壕境的葡萄牙人,越过明朝政府规定的边界,在青洲山一带修筑棱堡,设立教堂,并且作好战斗准备,逐渐将整个壕境要塞化。然后再以此为据点,攻占香山乃至整个广东、大明,建立西班牙皮萨罗一般的伟业。
索萨等到佩德罗说完他宏伟的计划,惊得眼珠子差点飞出来。
在这个时代,欧洲人基本对大明的态度是两极分化,一为明粉,一为明黑。当然粉和黑,其实并不代表他们对明朝的感情爱憎,而纯粹是利益判断。明粉认为大明实力较为强大,与他们打仗得不偿失。不如好好做生意。明黑则把大明看成野蛮落后的酋长国,认为只需要以武力掠夺征服就可以获得最大好处。
佩德罗与后来的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属于彻头彻尾的明黑,索萨则属于黑转粉。这也注定这两人实在合作不到一起去。而在大明国力预估这个层面。索萨毕竟来的年头多,倒是比佩德罗更有权威。
索萨如今也渐渐没了与对方结亲的念头。随着接触的深入。索萨船长渐渐了解到,这位佩德罗先生如今债台高筑。他带到东方来的这支舰队,本是他借了巨债才打造起来的,结果还没等到发财就被人揍了个几乎全军覆没。连本带利,他所欠下的债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赔偿能力。
佩德罗只是家族次子,不可能让阿尔布尔克家拿出全部积蓄替他填窟窿。这事闹大了。家族最大可能是和他断绝关系,任他自生自灭。空心大老倌可以找,但这种欠债鬼就算了吧。
而如今佩德罗一门心思与大明开战,也有为了债务考虑的因素。一旦开战。整个壕境的指挥权他就要接手。而且真要是在壕境大举开战,这就不光是本地的一千多葡萄牙人的事儿了。凭借阿尔克尔克家族的力量,以及大批明黑的高官,这完全可能演变为大明朝对葡萄牙帝国甚至对整个天主教世界的战争。
为了对付这么庞大的帝国,葡萄牙必然要拿出巨额的资金作为军费。这种情况下。佩德罗也就从一个把财产挥霍殆尽的浪荡子,一跃成为维护帝国在亚洲权益的英雄。凭借他家族的势力,他也能混个最高指挥,或是高级助手的职务。如此一来,通过从中抽取好处。以及战争掠夺的财富和土地,佩德罗不但能偿还他的债务,还能大发一笔战争财。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这种恶毒心思,索萨自然更不可能有丝毫让步。你这可恶的花花公子,糟蹋了自己家族的钱还不算,还要把我们做生意的地方变成战场,就为了你的荣誉和金钱,这种痴心妄想,岂能让你实现?
索萨恢复了一下神智,才说道:“再次问候荣耀的阿尔布尔克家族,可敬的佩德罗.阿尔布尔克先生。我衷心期望你明白,你我并非征服者皮萨罗,而这里也不是那个野蛮而无能的印加。请相信我,与这个国家的人打了多年交道,我比你更多了解这里。这个国家的问题确实很多,但是这个国家太大了,大到你我无法想象的地步。相对而言,这个国家所遇到所遇到的麻烦,并不比我们的可爱的国王塞巴斯蒂昂先生和伟大的恩里克主教更多。至于那些没有信仰的民众,他们或许不喜欢他们的皇帝和官员,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会因此而支持我们这些外来者。你看,我手下的水手到香山去找妓女,他们付出比大明人更高的价钱,也只能找到最低等的货色,因为他们鄙视我们,只要能维持温饱的妓女就以接待我们的水手为耻。这种情况下,你认为,即使我们打出上帝的旗号开始战争,又有多少人会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当初我也和你一样,认为这个国家和满剌加及那些苏丹国家一样,只要靠几门大炮,几十枝火枪就能征服。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的很离谱。这个国家的军队装备,并不弱于我们,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兵力太多了。在双屿的时候,我曾经亲自见识过这个帝国的实力。铺天盖地的战船,能击毁所有拦在他们面前的船只。人海一样的军队登陆之后,能让我们最优秀的小伙子忘记该如何装填弹药。当时可敬的马斯林納船长,长官,愿他在天堂安息!他手下有大批葡萄牙的棒小伙子,可是也被那潮水般的大明军队吞没了。还有汪直,你也刚刚见识过他的厉害,可那一次,汪直是和我们一起对抗大明官兵的,结果还是战败了,汪直本人也是勉强逃脱了性命。经过那次之后,我就决定,决不与这个国家的人为敌。”
佩德罗听索萨这般说,他也没了言语。毕竟他也是被那个叫做汪直的人收拾了一通。想到当日海战的情景,确实与索萨说的十分相像,自己的船只和火力占据优势,可是在对方的兵力面前,这种优势毫无意义。铺天盖地的冲锋,让自己那支花费重金,在欧洲都足称精锐的舰队,也只能落个黯然落败的结局。
不过他向来是不肯服输的性子,再说他现在也没有退路。如果无法制造战争,那自己就等着破产,沦落为乞丐吧。因此佩德罗随即又说道:“男爵阁下,或许我们目前手中的兵力确实太少了一些。不过这不代表我们就要忍受这些异教徒的压榨,我们应该修筑棱堡,占领这座岛屿。我们是把地球踩在脚下的葡萄牙人,没必要接受一位野蛮人酋长的指挥。他们没有资格把上帝的子民禁锢在岛屿的某个角落里,让我们与一群低级的野蛮人同处。请相信我,这个落后的国家,没有任何手段能攻破棱堡。而在海面上,我的金鹿号和它的十二磅加农炮,足以把对方在广东这个郡的军舰全部送入大海。”
索萨苦笑道:“是啊,佩德罗先生,我完全支持您的看法。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要打败壕境附近的明军,确实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您考虑过这个帝国的反应么?他们会把我们的行为,视为一场战争。他们会调集庞大的军队,英勇的将军,来对我们发动进攻。而那位老船主,据我所知也即将接受这个国家皇帝的册封。上帝保佑,当初在双屿港他是我们葡萄牙人的盟友,而现在我可不想与他为敌。”
索萨停了一下,继续道:“即使不考虑战争因素,我也要为我的生意负责。从澳门到暹罗、澳门到帕坦、澳门到帝泱的航线上往返一次,利润为一千克鲁扎多;在澳门到巽他航线上往返一次,利润为六千到七千克鲁扎多;果阿-马六甲-日本航线往返的利润则是三万五千克鲁扎多。而在里斯本一好望角一果阿航线上往返一次,我的利润只有四千克鲁扎多,这还是最顺利的情况。如果因为您的莽撞,而导致葡萄牙帝国和大明帝国开战,引起贸易通路的断绝,我很快就会破产,失去我所拥有的一切。”
“可是阁下的财富,是建立在葡萄牙的巨额债务之上!”佩德罗的父亲身为朝廷重臣,因此他对葡萄牙的经济状况十分了解。1528年,葡萄牙发放了利息为6.25%的国库债券,用来支付年利率为25%的外债。到现在,葡萄牙的内债比外债多了4倍。国内的全部积蓄就这样流到了国外。东方贸易输入的大量丝织品、陶瓷、茶叶、香料,在满足国内富人们穷奢极侈的同时,使国家变得日益贫困。当然,商人在其中获得了巨大利润,这两者之间并无矛盾。
佩德罗愤怒的说道:“男爵阁下,您知道目前帝国的财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么?本来这些宝贵的克鲁扎多,应该用在讨伐摩尔人这帮异教徒的身上。如今,却因为该死的香料贸易,而让帝国每时每刻都在流失着血液。我们在南美殖民土著,获得他们的白银,可一转手,您就要把这些白银全部送到这个野蛮人国家,再用这个国家的丝织品,去赚取本国的克鲁扎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