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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节 轻风送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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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1-02

    李怡不愿与盛师彦多谈,闪身躲在李靖身后。李靖哈哈笑道:“丫头,怎么见了大师兄反而害羞了呢?”

    盛师彦轻咳着附和道:“小师妹这性子,既不像师父,也不像师娘,倒是自成一格。”他摇着四轮车缓缓向前,除了李靖和失血过多的谢子枫,其余众人皆提神戒备,如临大敌。

    四轮车行到李靖身前时戛然而止。只见盛师彦将手中的羽扇双手递上,恭声说道:“师父,徒儿这十来年走南闯北,见识过各种奇珍异宝,觉得都入不了师父法眼。不过前几日,恰好有位瀛洲方士与我闲谈,拿出这支羽扇,对我诉说其中妙用。徒儿见这扇子乃是用身毒国孔雀翎所制,又可以调动五行灵气,便用师父传我的‘坠星术’与他换了来。濮阳炎热,师父可用此扇祛暑。”

    李靖也不避讳,接过扇子轻轻一挥,只见一团绿色光点在扇子四周欢跳雀舞,正是木灵之气活跃的表现。

    “这扇子倒是有点意思。”李靖眯着眼睛,不知是喜是怒,“用‘坠星术’换来,倒也不算太亏。”

    “师父喜欢就好。”盛师彦剧烈咳嗽不止,拿出方巾一擦嘴,满是血迹,“徒儿有伤在身,不能给师父请安,师父恕罪。”

    李靖将扇子递给李怡,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说道:“师彦吶,一别经年,你这礼数倒是学得齐全。难不成,你这几年一直躲在稷下学宫里跟着那帮老夫子们研习诗书礼乐去了?”

    盛师彦眸光闪烁,轻笑着回道:“师父不是最讨厌儒门那一套么?身为鬼谷弟子,师彦自然也要对儒门敬而远之了。”

    “鬼谷!”谢子枫听到这两个字,双目瞪得浑圆,“你果然是鬼谷的人!”

    “枫弟,好生调息。这里就交给李叔了。”王慕秋轻喝一声,手结智拳印,将九字真言中的“组”字诀打入谢子枫体内。一道金光闪过,谢子枫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呵呵,这个小和尚的华严宗密术又精进了许多。”盛师彦以手扶着下颌,“还有那位小相公,几日不见,居然领悟了人法地境,师彦当年进入这一境界,可是用了足足三年。”他神色虽然萎靡,言语思路却清晰有致,“杨家的小姐,道术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灵力却精纯了许多。这一定是师娘的功劳了……”

    “这个坏蛋将所有人的功夫都点评了一遍,唯独落下本小姐,果然是没安好心,想要离间我们。”李怡轻声嘟囔道。

    “呵呵,小师妹的道术,师彦方才已经见识过了。那一手小五雷咒,正是太清门符箓宗的真传。某说得可对否?”盛师彦侃侃而谈,若是不看他那阴鸷的眸光,真如一位谦谦君子。

    “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师彦吶,你把师父师娘支开,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潜入谷中,到底想做什么呢?”李靖谆谆问道,言词虽然温婉,却暗藏机锋。

    “当然是赶来给师父师娘送礼了……”盛师彦凝神一探,并没有发现第二个灵力的存在,心中放心了不少,“看来师娘还没有回来,想是被我那些不长眼的手下拖住了罢。这样正好,我们师徒可以安安静静地说些话。”

    “也是。”李靖似乎并不担心张初尘的处境,竟然点头笑道,“若是初尘在这儿,定要揪起你的耳朵,破口大骂。”

    两师徒一人拂着长须,一人摸着耳朵,一齐笑出声来。

    “这……”谢子枫有些犹疑地问王慕秋,“他们师徒的感情有那么好吗?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枫弟,这就是人啊。”王慕秋扶着谢子枫坐起来,轻叹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连佛祖也参不透,理不顺。”

    两人正说话间,李靖忽然暴喝一声,转身同时掷出五枚石子。只见五道光芒迅急如虹,从众人中穿梭而过,正中远处那五个黑衣人的胸口,那五人应声而倒。原来那五个黑衣人刚刚醒转,正要重新布下五行阵,却不知李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将身后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盛师彦之前与李靖谈话,正是想等五人结阵,从而给自己留下逃走的机会。此时援军已断,他脸色一沉,再不复之前的从容。

    “师彦吶!”李靖呵呵笑道,“师父最近听说,江湖上出了一个叫什么朱雀七宿的团伙,在中州动静闹得很大。不知道你可认得他们?”

    戏肉来了!谢子枫紧紧地捏着王慕秋的手,大气不敢喘一下。

    “哦,这个啊。”盛师彦淡淡一笑,脸上露出一丝自傲,“我们朱雀七宿果真名气很大么?徒儿忝为朱雀七宿的首领,江湖上有个诨号,叫做‘张月鹿’。”

    “果然是你……”李靖双眼微阖,怅然说道,“想不到你自从离开鬼谷,居然干起了杀人放火的买卖?你还记得鬼谷七律吗?我鬼谷门的弟子精通百家之术,自称一派,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倒是没听说过有做江洋大盗的。”

    盛师彦眸光一黯,口气也变得冷淡起来,“听师父的意思,倒是仍然把师彦算作鬼谷门人了。不过师父不要忘了,当年徒儿可是叛出门派的。既已不是鬼谷弟子,什么七律八律又干我何事?”

    “师彦吶……”

    “师父!”盛师彦打断了李靖的话,口中藏着淡淡的嘲讽,“你当年不也是为了师娘,违抗了师门之命么?若不是刘慎老儿看重你,恐怕鬼谷令早已插在怀谷门前了。”

    “放肆!鬼谷子的名讳,岂是你这晚辈能叫的?”李靖须发张开,声若洪钟,“想不到过了这么些年,你仍然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哈!”盛师彦边笑边咳嗽,血丝自唇角溢出,“我盛师彦何错之有?我当年不过说了些该说的话,做了些该做的事,就要被刘慎老儿乱棍打死?若不是我平日留心,恐怕师父今日见到的就是一个鬼魂了!”

    李靖心中的哀情压过了怒意,低声说道:“你和鬼谷子之间的争执,某并不知情,此事暂且不提。我来问你,为何要将某传与你的坠星术改名叫做涌星石?是要与某划清界限吗?”

    盛师彦冷冷地看着李靖,“不错!师彦既然叛出师门,便与师父再无半点关系。行走江湖,成也罢,败也罢,是师彦一人之事,与三原李靖毫不相干。这涌星术是某自无名氏那里学来的,从未听过有什么坠星术。”

    李靖心头一痛,俄而升起滔天怒火:“既然不认某这个师父,为何要用‘朱雀’之名?!你难道不知道,某拜师鬼谷,承袭的正是‘朱雀’名号?”

    “什么!”谢子枫等四人齐声轻呼出来。李靖居然是这一代的鬼谷朱雀,这个身份就连他的亲生女儿都不知晓。然而他显然对盛师彦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那么盛师彦口中的主公——那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朱雀’到底是谁呢?

    “呵呵……”盛师彦放声大笑,“师父啊师父!你不是最讨厌儒门那一套名利之说么?怎么对‘朱雀’这个名字念念不忘呢?”

    他轻轻拨动四轮车,转向北极星的方向,仰头说道,“师彦自拜入鬼谷门下之日起,便知鬼谷中最杰出的弟子可获古之名号,曰‘伏龙’,曰‘玉虎’,曰‘朱雀’,曰‘玄武’。师彦当日能得到鬼谷朱雀的指点,心里真是莫名激动。想鬼谷创派以来,朱雀一直是四大弟子中最擅兵事的,韩信,周瑜,哪一个不是领袖群伦的人物?”

    “然而我这师父却不一样,他兵法见解极高,却不愿出仕为官。书画棋艺精妙,却对一个婢女动了心。这样一个人,活了四十余年仍是默默无闻,躲在无人之处苟延残喘!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朱雀’之名!”

    盛师彦猛咳起来,每咳一声,便有一大口血迹涌出,“师彦心中的朱雀,是那飞舞于九天之上的绝世奇才。他冷静,他热情,他智计冠绝天下,他用兵无人可匹。他是焚身之鸟,双翅之下,九州皆可化为火海。他是映山之花,花开九月,天下皆可变为赤红。师父,你觉得呢?”

    李靖并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然而盛师彦此时举头观星,并没有看到他的师父此时的表情是如何的痛苦。

    “现在有那么一个人,他做到了师彦心中所想。他虽然不是鬼谷中人,却比那个躲在桃树林里挑水劈柴的男人强得多!他就是我盛师彦认定的‘朱雀’,也是我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主公。”

    盛师彦转过车子,直直地向众人行来。谢子枫等人见他言词铿锵,神态自若,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四轮车在轻风中缓缓直行,吱呀吱呀的声音如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诉说着岁月留下的伤痕与寂寞。眼看着车子就要从李靖身边走过去,只听李靖嘶哑着嗓子问道:“你来怀谷,到底想要找什么?”

    “呵呵……”盛师彦的笑声中居然混杂着轻蔑与淡然,“师彦要找的东西,师父难道不清楚么?不过师彦真没有想到,师父早已决定不问世事,却还要将它带在身上。师彦失算了。”

    “原来是那个……”李靖默然良久,忽而说道,“你走吧!带着你这些爪牙,走得越远越好!从今以后,某便不是你的师父,你也不是我的徒儿,你也不许对任何人提起鬼谷的事情。以后若是作为敌手相遇,我不会留情,你也不必手软!”

    “谨遵师令……”盛师彦有些寂寥地回道,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背对着李靖一动不动。所幸之前昏厥过去的那五个黑衣人悠然醒转,看到他的手势,一人推起四轮车,其余几人则合力将魁梧大汉的尸首抬起,徐徐地走出了山谷。

    “哦,忘了告诉李郡丞了。”遥遥地听到盛师彦的声音传来,“前几日,我朱雀七宿的一位兄弟在运河上做了一件买卖。此事不知怎么的就传成是鬼谷朱雀做的了。哎呀哎呀,李郡丞可要多多保重哇!”

    “这厮恁地可恶!”王慕秋以眼色示意李玥,两人起身欲追,却听李靖长叹道,“罢了,随他去吧。夜色深重,我们回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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