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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节 山水相间且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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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1-07

    风儿无情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将天地染为昏黄一片。是日乃隋大业十二年六月廿一日,宜出行,宜沐浴。

    “这天也叫宜出行沐浴?”马车里传来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小秋秋,你这黄历是哪儿买的!”

    “这可是我从老和尚的禅房里顺的呀!”

    “嘻嘻,大小色胚又吵起来啦!”

    “两位师兄,有话好好说……”

    马车离开濮阳已经整整一天了,此时虽然仍在东郡内,沿路风光却与中州有所不同。官道两旁依然栽种着以皇帝陛下姓氏命名的杨柳,然而柳树下却有水渠相连,渠水潺潺,将官道两旁的桑田勾连起来,为这昏黄的画卷中平添了几抹绿意。

    谢子枫掀开窗帘,嗅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只觉其中混杂着水汽与尘土的腥味。他连忙放下窗帘,口中兀自念叨道:“这是什么鬼天气啊!”

    “小色胚,我昨日夜观天象,算出今晚是无风之夜。我想,这风很快就会歇息了。”李怡扬扬手中的那本得自濮阳算卦先生的六壬书,嘻嘻笑道。

    “噢呀,大小姐你就别添乱了……”谢子枫双手抱在脑后,身体往后用力一倾,“那六壬书我看着都头晕,你偏能看进去了?”

    “嘻嘻,准不准,今晚就知晓。”李怡将书收起来,咬着李玥的耳朵说道,“你看他坐立不安的,像不像拴在门柱上打转转的小花狗儿?”

    “怡姐姐!”李玥被李怡将热气哈在耳根,半张脸都红了起来,轻声嗔道,“师兄怎么能和狗相比呢。”

    “哦!玥儿的意思,小枫子是不如狗咯?”李怡眼珠一转,轻笑着搂住李玥,在她身上享受般地蹭来蹭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饶是李玥心情如水,视线与谢子枫那好奇的眸子一撞,也不由“砰砰”跳了起来,她边躲避李怡的袭击,边娇声说道,“师兄,不要听怡姐姐乱说。”

    “哎!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这里打情骂俏,当和尚我不存在吗?”王慕秋捶胸顿足,“佛祖啊,赐我一个美丽的小娘吧,我愿意天天为她讲经说法!”

    “小秋秋,这里不就有两位天仙般的小娘么,你赶紧给她们念个咒儿,让她们消停会。小爷有些乏了。”谢子枫自从出了荥阳之后,仿佛总也睡不够一样,此时哈欠连天,眼圈都红了。

    李玥听谢子枫这么一说,立时缄口不言。李怡则恰恰相反,指着辗转反侧的少年,笑得肆无忌弹,“我看这一路上,就你最不消停,你也好意思说我们姐妹俩?”

    谢子枫撇撇嘴,正想反驳,却感觉马车轻轻地震了一下,停住不走了。

    “师傅,怎么不走了啊?”谢子枫敲着车厢问道。

    “走不了啦!”那车夫是个老实汉子,说话一股憨厚劲儿,“前面出事啦!”

    “出事了?”谢子枫平生有三好,好吃,好读书,好凑热闹,此时听说出事了,睡意顿消,一个骨碌就跳下了车。

    由于风沙的关系,视线并不是很好。然而激烈的厮杀声却清楚明白地传入少年的耳中。谢子枫紧走几步,寻着一颗杨柳树下站着,凝神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木桥,桥的两头站满了人。当中有两个华服少年在与一个打着赤脚的短衫青年拼斗。那两个少年手持精钢长剑,招式虽然简单直白,却精准狠厉,看得谢子枫心头一凛,想到自己若是遇到这种剑法,恐怕连十招都应付不下来。

    那短衫青年身形极稳,他的兵器十分古怪,竟然是一根船桨。这船桨大约一丈有余,桨尾七寸余宽,桨柄则只比寻常剑柄宽一点。他的招式更是简单,一拍,一扫,一提,却将周身护得严严实实,且隐隐压制住了两个少年。两旁观战的人尽是短打扮,见短衫青年占了上风,一齐鼓噪呐喊起来。

    那两个少年眉头紧锁,互相一望,点一点头。只见他二人往后撤出丈余,持剑胸前,口念法诀。观战的人大声叫嚷道:“说好了不用术法的,出尔反尔,算什么好汉?”

    两人面色一红,法诀却不停歇。只听他们清叱一声,两条青色水龙自桥下腾起,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交织着往短衫青年咬去。

    “这是二龙出水阵!”王慕秋在旁立了许久,此时忍不住出言说道,“看似是普通的术法,却隐含着阴阳相生之理,那人要有麻烦了。”

    正如王慕秋所说,这两条水龙盯上短衫青年后,青光闪烁,水灵之气生生不绝。那青年挥动船桨,将它们的龙形打散也无济于事。只见两条水柱,一条透明如玉,一条黛青如墨,恰似两根绳索,将他紧紧缚住。

    “卑鄙!”“果然是妖道!”围观之人痛声骂道,却没人敢上前。

    谢子枫见那青年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被水柱勒成粽子,提气就要上前解围,却被王慕秋轻轻按在肩头。

    “别急,那青年也不是易于之辈。”王慕秋眯起眼睛,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还没有拿出全部的本事。”

    果然,那青年脸色变了一变,轻叹口气,浑身陡然披上了一层土色护甲。那两条水龙在护甲上来回纠缠,转得越来越快,似乎想要将土甲冲掉。短衫青年不慌不忙,捏了个口诀,轻喝一声。那土甲应声绽裂成无数碎片,将两条水龙斩得支离破碎。非但如此,那两条水龙没了失去了灵力引导,就在空中散落下来,将桥上三人浇了个透心凉。

    “呼哈,倒是给老陆送了场及时雨呀!”短衫青年大笑一声,提起船桨向两个少年攻去。两个少年口中轻喘,神色却并不服输,呼喝着拔剑迎上。只听兵戈作响,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又陷入了僵局。

    眼看这群人挡住了去路,谢子枫心中焦急,大步上前,口中叫道:“不要打了!”然而打斗双方无暇他顾,那些围观的人倒是纷纷转头,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你到底是谁?”“看他那岁数,定然是那俩小子的同伙!”谢子枫额头冒汗,正要出言解释,却听一阵悠扬的歌声自桥下传来。

    “终日错错碎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那声音清醇平和,声调舒缓悠扬,众人的神色皆为之恍惚。谢子枫只觉这首诗清净闲适,道尽了人间乐事,不由跟着摇头晃脑地吟唱起来。

    “者!”王慕秋快速结出一个内狮子印,将金刚萨埵降魔咒打进谢子枫脊背。谢子枫正吟哦间,忽然脑子一空,看着手舞足蹈的自己茫然问道:“小秋秋,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跟我来!”王慕秋拉着谢子枫往桥边疾行,只见桥下停着一只小船儿,船上站着一位儒服青年,手中拿着一把三弦琴,旁若无人地哼唱不已。

    那两个华服少年定力不足,此时已经放下了手中之剑,脸上挂着陶醉的表情。短衫青年却没有受到影响,此时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盯着那把三弦琴若有所思。

    “足下弹得一手好琴吶!”王慕秋拱手致意,“此情此景,倒是让在下想起了楚霸王垓下之夜的四面楚歌。佩服,佩服!”

    三弦琴戛然而止,儒服青年轻叹道:“俗啊,俗不可耐!音乐乃是有感而发,触景生情,有些人偏要将它与污浊东西扯到一起。”

    “哦?”短衫青年一挥船桨,往桥下一指,桨尾恰好抵在儒服青年喉前,“那老陆就不明白了,我们打得正好,你偏偏要唱什么鸟歌,是何道理?“

    儒服青年急忙放下三弦琴,举起双手,讪笑着说道:“不过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罢了。”他轻轻一点,小船儿缓缓地向后驶了一丈。

    “诸位,打打杀杀的事情是个人都可以做,坐下听琴的事情却没几个人能做到。你们是要做那万千俗人中的一个呢,还是静静地听我弹琴呀?”儒服青年一脱离危险,马上换了一副清高姿态,昂首问道。

    “嘁!你这书生忒不知事了!”短衫青年往手掌吐了口唾沫,将船桨往桥面上一撑,整个人鹰凫而起,朝着小船儿扑将过去。儒服青年脸色煞白,摆手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呀!”急忙将船儿往后摆。然而船儿一时间行速缓慢,哪里赶得及?只听“噗”的一声,船桨居然将船儿凿了个大洞,河水咕嘟咕嘟地涌了进来。那船儿本来就小,此时又站了两个成年男子,眼见就要沉了。短衫青年哈哈一笑,纵身回到岸上。儒服青年则在船上摇摇晃晃,口中大呼小叫,没奈何抱着三弦琴跳进水里,往河岸游来。

    “小人……小人……”儒服男子显然不通水性,吃了好几口河水,只在河里上下扑腾。

    “难道他真的不通道术?”短衫青年喃喃轻语,正想出手相救,却听“噗通”一声,一个青衣少年扑入水中,将那儒服男子拽了上来。

    “唔,这位公子,子,多谢,谢了。”儒服青年不知是冷得还是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指着短衫青年,哆哆嗦嗦地质问道:“你为何要害我!”

    “呵呵!”那短衫青年也不多言,提着船桨往桥上走去,“我漕帮做事,向来没有理由!”

    谢子枫脱下外罩,一边拧着一边问着身后的王慕秋,“这漕帮是何方神圣?”

    “漕帮是靠着大运河吃饭的人结成的帮派,声势极大。”王慕秋肃然说道,“天下各宗各派不计其数,漕帮却是朝廷唯一认可的存在。旦暮通四衢,水陆任横行,说得就是漕帮了。”

    “小子有点见识。”一个短衫汉子听到这句,自得地说道,“瞧见没有,这位就是‘水陆任横行’中的陆言陆舵主了。敢质问我们舵主,倒是有几分胆色!”他对着儒服男子比划着拳头,谁知儒服青年却怔怔地看着桥上,“咦”了一声,犹疑地问道:“你们看,那两个小哥儿是不是不见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之前一直立在桥上的两个少年果然失去了踪迹。

    “奶奶的!鬼谷门号称百家之首,怎么净出这种扫兴人物?”那名为陆言的短衫大汉立在桥头,将船桨重重地砸到桥面上,轻啐道,“真以为老陆我不敢找你们算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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