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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湖上湖下苍茫一片,别说追击,就是行路也难。王绛纵使心头有千丈怒火,也只能闷闷地将它压在心底。王茯用独臂抱起王苓的尸身,走到王冉身前问道:“冉儿,就把你爹爹葬到三伯这里如何?这里山明水秀,用来安寝是再好不过了。老夫也没几年活头了,等老夫百年之后,也葬在这里,正好跟你爹爹做个伴儿。我们哥俩儿分开了五年,死后总算可以做个伴儿。”
听了这话,王冉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三伯,爹爹他……”
“好孩子,不要哭。”王茯道,“小五,清点水寨损失,再到杏花村那里报个平安。小六,清扫这里,然后联络其他分寨,看看其它寨子是否安然无恙。枫儿,你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吧。冉儿,随三伯来。”
王茯一步一步向后山而行,王冉默默地缀在后面。一老一少就这样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还愣着干什么?”王绛火气没处发,指着满脸茫然的喽啰们气道,“还不跟上去帮老爷子的忙?”
“五哥消消气。”王绪见喽啰们茫然沮丧,温言劝道,“你们几个带上锄头铁锨,跟着我父亲。你们几个跟我走。剩下的人,把受伤的弟兄们抬回山上,等李玥姑娘回来诊治。”
“小六,哥哥先走一步了!”王绛拔腿就走。
“五哥且慢!”王绪抬手叫住他,“主寨的损失倒不是太大,这些弟兄虽然被张须陀所伤,但是有李玥姑娘在,应无大碍。不过你的水寨与八风营硬抗许久,损失一定不小。你先回水寨清点弟兄们和战船的损失,一一登记在册。钱帛抚恤之事我当勉力为之。”
“知道了!”王绛挽起袖子,又卷起裤腿,把那双早已踏得脏兮兮的鞋子一撇,赤脚上了船。王绪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谢子枫和秋决明说道,“我五哥就是这样,你们不要在意。几位今日之恩,我梁山上下没齿不忘。”
“谢了!”船已经开出老远,方才传来王绛的答谢声,众人心中不由莞尔。王绪与谢子枫道别,带着几个人往其他分寨检视去了。偌大的场地,最后只剩下了谢子枫和秋决明二人。
雨点在地上砸出一个一个浅坑,把方才打斗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谢子枫有些担心李玥,刚要抬腿,却被秋决明扯住袖子。
“小枫枫,我们到亭子里避避雨,如何?”
“可是师妹她……”谢子枫心里着急。
“且安坐!”秋决明推搡着谢子枫进亭,把他按在石凳上,自己则坐在亭廊上。
“决明兄?”谢子枫等秋决明开口,谁知他一脸专注地看着雨,一声不吭,“你要没有要紧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小枫枫。”秋决明倚着柱子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是个花间圣手。在两位李姑娘的陪伴下,还能勾搭上王家小妹妹。看来在下这天下第一情圣的名号,要让给你了。”
“决明兄,你说什么呢!”谢子枫有些微怒,“我又不是什么情圣,我只不过是用真心对每一个人罢了。对大小姐是这样,对师妹是这样,对表妹也是这样。就连对小秋秋和你,也是一样的!”
“咳咳,小枫枫。这话听着有点别扭。”秋决明俏皮一笑,眸光忽然锐利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就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你真拿自己当圣人了?你的心有多大,能够几个人分,又如何保证分得公平?在你心里,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但是在那些少女的心里,你可能是她们的唯一。小枫枫,你如此聪明,当真不明白吗?”
“我……我没想过那方面的事……”谢子枫脸色一红,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你不是没想过,是不愿意去想。”秋决明哑然笑道,“你到底在顾及着什么?让在下猜猜,李靖,李密,琅琊王家……你是觉得自己出身贫寒,配不上这些天之娇女吧。”
“你,你……”谢子枫瞪大了眼睛。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李玥忽然钻进亭子,怀里还抱着几把折伞。
“师妹!”谢子枫刚被秋决明点了一下,此时看向李玥的眼神就有些躲躲闪闪了。
“咳咳!”秋决明见二人默不作声,打趣道,“小枫枫,你方才还夸玥儿姑娘呢,怎么真人来了却不说话啊!”
“秋大哥,师兄,我方才见天色不对,就提前上山找了几把雨具回来。我走以后,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李玥有些慌乱地把雨伞放在石桌上,侧对着谢子枫,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哦,你走了以后,王冉小姑娘她说……”
“决明兄!”谢子枫急忙打断他的话,“那个师妹,梁山还有几个人中了张须陀的术法,你要不然辛苦一趟,回去聚义厅看看?”
“知道了。”李玥嘴唇一抿,撑起一把折伞翩然而去。
“小枫枫你……你真行。”秋决明讥笑道,“你从心底畏惧她们的出身,但是表现出来却并不是这样的。平日里,你与她们平等交谈,请她们帮忙毫不客气。在下该说你这是善良呢,还是自欺欺人呢?”
“我们不谈这个了。”谢子枫有些心虚,“比斗之事总算尘埃落定,又难得遇到雨天,决明兄不唱上几句?”
“好主意!”秋决明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谢子枫,调了调音。
雨声淅沥,琴声断续。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首诗描摹了一位渴慕爱人的女子,一唱三折,温婉细腻。在雨天中唱来,更是贴合情境。一曲终了,谢子枫似醉了一般,久久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扑簌声响,一只白隼湿漉漉地闯进断金亭,“咕咕”地对着谢子枫点头。
“决明兄,这是蒲山公的小信使!”谢子枫惊喜地解下白隼脚趾上的竹筒,倒出里面的信来,“还好没有打湿。蒲山公在信中说,房玄藻已经与他汇合……他如今在瓦岗深受首领翟让的敬重……他甚是想念我们,希望我们路过瓦岗时能上山一见。”
放下书信,谢子枫有些惆怅地说道,“蒲山公哪里知道,我们现在已经不在东郡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这有何难?”秋决明对谢子枫的愁绪不以为然,“一匹快马,一夜就到东郡。等过了明天,我们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谢子枫放下书信,抚摸着白隼的脊背,叹气道,“哪有那么简单!我们追着朱雀七宿的足印而来,如今仍是毫无所获。至于寻找墨者,求墨家帮忙的事情,更是遥遥无期。这两件事情,真如雾中花水中月,难以捉摸啊!”
“墨门?”秋决明疑惑道,“墨门早已遁世多年,你们找他们做什么?”
谢子枫道:“有件事情一直瞒着决明兄。小弟家乡灵气突变,很多蛮荒凶兽闻风而至,聚在洛水岸边。听代海寺方丈爷爷讲,三十多年前,颖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那一次为了消灭凶兽,中州各宗各派精英齐出,才勉强获胜。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和李靖伯伯商定,除了中州门派外,又向临近的青州各宗各派求援。李靖伯伯已经说服儒门出手,我们则要寻到墨门,求他们帮忙。”
“颖水之战,在下略有耳闻。”秋决明沉吟道,“中州宗门里,除了鹿邑太清宫和嵩山少林寺的禅宗,其他的都不成气候。向青州求援倒是正确的决定。不过,要说服墨门的几个长老……恐怕有些难度。”
“怎么?决明兄知道墨门所在?”谢子枫听出他言外之意,眸光一亮。
“那是自然!在下是谁?天下第一的秋决明呀!与墨门交涉的事情,包在在下身上!过了明天,就带你们去墨门找那群老顽固去。”秋决明心不在焉地拨动起三弦琴,发出一串凌乱的音符。
“多谢决明兄!”谢子枫喜出望外,“小秋秋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感激你的。”
“哦哦!”秋决明琴声一断,“你说慕秋会感激在下,那岂不是证明在下比他强了?妙哉妙哉!”
“白隼兄啊白隼兄,你是知道李怡大小姐和小秋秋的气味的。”谢子枫对着白隼作揖,“虽然大雨天飞起来着实费劲,不过我实在是担心他们俩的安全。他们可不只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家小主人的朋友。你能不能辛苦飞一趟?”
白隼在石桌上踱了几步,似是在做思考。过了一会,“咕咕”叫了两声,又点了点头。
“噢呀!那就有劳白隼兄了!”谢子枫对白隼一拱手,白隼配合地扬起头来,看得秋决明一乐。
“雨小了些,我们赶紧上山吧。”秋决明仔细地收好三弦琴,撑伞而出,谢子枫紧随其后。与此同时,一道白色身影扑哧着飞出断金亭,消失在茫茫水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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