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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节 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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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宇文公子的义举,小女好生仰慕。”骆夫人依然掩口轻笑,“你是在指望楼船上的金蛇卫吗?他们似乎中了小女的花毒,全都动弹不得了呀。不信你喊一嗓子试试?”

    宇文成趾是个聪明人。聪明如他,应当明白骆夫人说的绝不是妄语。然而他虽然脸色发灰,还是颤抖着拍了拍手。

    果然,门外是死一般的沉寂。宇文成趾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干笑道:“外面风雨那么大,他们一定是没听到本公子的暗号。且让本公子出去看看。”

    骆夫人斜倚在主座上,微笑不语。

    宇文成趾面向她缓缓退步,在走到大门口时,忽然从袖中打出两枚泛着幽蓝色的飞镖。他也没有去管飞镖是否命中骆夫人,推开门逃也似地飞奔出去。

    厅中空气已凝重太久,此时被他推开大门,凉风裹挟着冷雨而至,倒是给这诡异的大厅带来了几分生气。

    然而众人无暇他顾,只是随着宇文成趾的飞镖移动视线,心里有盼着它打中的,也有盼着它打偏的。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都集中在两枚飞镖上。

    谢子枫认得这种飞镖,正是它害死了王苓,重创了张须陀。他心中一方面痛恨宇文成趾的卑鄙行径,一方面又期望这飞镖能击中骆夫人。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忽然泛起一个念头来:“书中常说,世间万物非黑即白。但是这两个人,谁是正道,谁又是邪道呢?”

    飞镖并没有留给谢子枫太多思考的时间,只见骆夫人红袖一扫,两枚飞镖就乖乖地钻进了她的袖口。与此同时,骆夫人手上凝聚的红豆手镯倏然散开,冲进外面的风雨之中。

    约莫一息时间,只听远方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便听到宇文成趾气急败坏的骂声:

    “妖女!本公子今天不与你计较!你等着,家父会收拾你的!”

    宇文成趾的呻吟声终于消失在雨夜之中。被他推开的门在风中轻轻晃动,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将它关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喘得过气来一样。

    钻进大厅的风吹起了地上的红色粉末,血腥气与水汽混在一起。骆夫人的襦裙随风轻摆,那一抹嫣红看得众人噤若寒蝉。

    “大家对小女做漕帮帮主之事,还有什么意见吗?”骆夫人粲然一笑,“如果有意见,请站出来讲,小女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怎么办?”“这女子太可怕了……”“沐副帮主死了,陆舵主又重伤,我等该何去何从啊!”

    听了漕帮帮中的议论,骆夫人微笑着闭上了双眼。这时只听“噗通”一声,原来是蒯衡跪在地上,膝行上前,叩头叫道:“豫州分舵舵主蒯衡,见过帮主!”

    “妖女……妖女……”陆言满嘴是血,说话已经有些模糊,“还阿时命来!还我兄弟命来!”

    “萤火之光,焉敢与皓月争辉?”骆夫人脸上浮起一丝讥笑,袖子一挥,一把红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陆言这边打过来,这一手的意图昭然若揭,是要彻底剪除反对她的人物。

    陆言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众人使出浑身解数,将突然袭来的红豆一一击退,护住了陆言。然而众人为此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李玥的长剑又一次断成两截;秋决明的三弦琴被红豆一下击穿,能不能再弹尚未可知;王绪珍爱的木盅碎成几瓣。谢子枫最惨,他手中没有抵挡之物,只好催动御气术凝结土灵之力,用肉掌拦下了几颗红豆。然而御气术再强,也不能完全抵消豆子的伤害,他的手掌上瞬间冒出血花来。

    “患难之时见真情,小女真是忍不住要流泪了。”骆夫人泫然若泣之间,又洒出一把红豆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夫人请手下留情。”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子的声音忽地在大厅中响起。紧接着,奔向陆言和谢子枫这边的红豆忽然聚作一团,仿佛被人牢牢捏在手中一样。

    “阿时!是!他!”陆言说话已经十分困难,只得用力捶着地面,口中发出“嗬嗬”的叫声。谢子枫也听出这是沐时的声音,但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下头去,用没有受伤的手揉着眼睛。

    “沐副帮主,你这小把戏一点也不好玩。”骆夫人蹙眉强笑道,“小女子胆小,可经不得如此惊吓。”

    “骆夫人心中若无鬼祟,又何必惧怕小可呢?”沐时的声音继续响起,攥着红豆的无形之人慢慢向主座上的骆夫人逼去。

    “人心若无鬼祟,如何会心向大道?”骆夫人强自镇定,“难道沐副帮主的心中就无一丝尘埃吗?”

    “说得不错。”虚空中传来一阵朗笑声,“正因为小可心中有尘埃,才会心存畏惧。小可畏惧的是天道公义,夫人你畏惧的却是力量算计。”

    “天道公义?”骆夫人冷笑一声,“乱世将临,天道不存。这大争之世,人人都有争心。既然要争,就要不择手段。一面要争,一面要做君子,沐副帮主何其虚伪!”

    “眼中有争,事事皆可争。眼中无争,事事皆可不争。只争可争之事,不可争之事绝不强求。”沐时的声音干净纯粹,厅中众人听了这段话,都若有所思。

    沐时话音刚落,他的身形重新浮现出来。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漕帮太小,盛不下夫人的野心,还是请回吧!”沐时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抹,整个大厅里瞬间洒满月辉。更令人惊奇的是,屋外的风雨似乎也随之停歇,苍穹中竟有繁星闪烁。

    “无云青天相!”厅中有人惊叫道,“这是拙火五相中最后一相,非密宗大能不能施展。普天之下,只有五台山的道行大师能变出此相。”

    “装神弄鬼!”骆夫人强掩心头的慌乱,从袖中摸出一把红豆,对着沐时掷出,“红豆生南国!”

    红豆如流星一般直奔沐时而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绿色光痕。然而沐时不躲也不避,身上自然浮现出一圈银辉,整个人如同月宫中的仙人一样,神色淡然脱俗。这些红豆如没头苍蝇,疯狂地撞击着银色光圈,试图复制上一次的情景。然而在无云青天相的加持下,月光源源不断地洒在沐时身上,银辉不但没有变暗,反而越发明亮。

    “在下尝听门中长老们说,密宗道术有沟通天地阴阳之能,今日得见,真是不枉此行啊!”秋决明看着银辉中的沐时,忍不住在三弦琴上拨了一拨,只可惜琴身已损,曲不成音。

    “少门主何必气馁?我们门中的公输八变修道最高境界时,比起密宗拙火定也毫不逊色。”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徐世绩忽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秋决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是!”秋决明看了看周围,发现谢子枫他们都被场中打斗所吸引,并没有听到徐世绩的话,松了一口气,“徐兄慎言!”徐世绩也是聪明之人,顿时明白其中原因,抱拳以示歉意。

    秋决明和徐世绩的对话,并没有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因为此时此刻,沐时与骆夫人的对决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沐时在云无青天相的加持下,一步一步向骆夫人走去。骆夫人则拼命催动体内灵力,想要用红豆攻破他的护体银辉。

    “春来发几枝!”骆夫人一咬牙,双手在胸前上下翻动,那些红豆就在银色光圈上吐蕊发芽,不到一息时间,蔓藤枝桠就将银色光圈包裹得严严实实。

    沐时终于停下了脚步。骆夫人刚喘了口气,却见月光打在沐时身上,那些红豆生成的蔓藤居然在逐渐溶化!她心中惊惶,疾呼道:“愿君多采撷!”

    这些蔓藤不同于之前的红豆树,结不出果子,也没有时间结出果子。只见它们一条条扭曲盘桓,身带钩刺,如同昂首怒视的毒蛇一般,猛地一齐扎进银辉之中。面对此情此景,在场的众人没有几个还能保持冷静,惊呼声,尖叫声,充盈着整个大厅。

    “萤火之光,焉敢与皓月争辉。夫人方才说过的话,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沐时的声音自疯狂涌动的蔓藤中传了出来,只见他虚影一晃,便脱出蔓藤的包裹,紧接着一步轻摇,右手已经按在骆夫人的肩头。

    “无碍境!你居然参悟了无碍境!”骆夫人脸露惊容,“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几日前还在洁净境徘徊,怎么能突然迈进无碍境?”

    沐时淡然一笑,手掌在骆夫人脸上轻轻拂过,骆夫人的脸上顿时浮现起几个指印来。

    “这一巴掌,是替任叔和言哥打的。”沐时笑得苦涩,“小可从不打老弱妇孺,不想今日违了誓言。不知日后见了师父,该如何向他老人家禀告。”

    骆夫人被沐时按住肩头,灵力运转不畅,先前在厅中张牙舞爪的蔓藤轰然倒地,重新现出红豆的模样。她心有不甘,银牙轻咬,露出一丝冷笑,“打了就是打了,何必假惺惺的,虚伪之至!大争之世,谁还会拘泥于礼法?似你这样为情义牵绊,如何能成大事?”

    “夫人教训的是。不过沐时这个喜欢感情用事的毛病,恐怕这辈子都改不了,也不想改了。”沐时转过身来,对着厅中众人说道,“此生能与漕帮各位兄弟相识,沐时之幸也!沐时是个孤儿,蒙师父点化,又被秦老帮主收留,在漕帮生活了二十多年。这里的很多人,都是沐时的叔伯兄弟,他们对沐时的情义,沐时这辈子都还不完。漕帮何去何从,谁说了都不算,兄弟们说了才算!小可决不允许自己的家人变成他人手中的工具!”

    听了沐时这番话,一直战战兢兢的漕帮帮众忽然觉得自己胆气倍生。他们挥舞着拳头兵器,挺起腰板,大声呐喊起来:

    “说得好!”“我们自家的事,我们自己说了算!”“沐帮主!沐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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