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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泽一招“怒涛无铸”,将飞岩术的威力尽数返还给藏在暗处的无名道士。无名道士猝不及防之下,终于使出了土系术法土猬甲,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暴露在众人视线中。只见他身材瘦削,脸色青白,头上胡乱扎了一个道士髻,却是谢子枫认识的一个人。
“马道长!怎么会是他?”谢子枫不由叫出声来,此人正是东郡前郡守左霖的幕僚马道士,在蒲山郡公府外,曾与李府管事房玄藻对抗,后来却迤然而去,不知所踪。谢子枫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相貌不显的马道士居然就是朱雀七宿中的星日马。马道士似乎听到了谢子枫的叫声,朝众人方向望了一眼,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紧接着,他的身形倏地又消失在空气之中。
“此人的隐匿术已然修到无我的境界,难怪老爹要用雪落无声来捕捉他的气息。”秋决明眉头蹙起,“小枫枫,你识得那人?”谢子枫点点头,把濮阳的事情捡一些重要的与他说了,又补充道:“他的土系术法很是厉害,房管事那么心思缜密,也差点被他一击毙命。”秋决明问道:“可知他的师承?”谢子枫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从东海而来。”秋决明沉吟道:“想必是三山的人了,却不知是蓬莱阁的,还是瀛洲岛的。”
几人正议论时,马道士又催动了一次飞岩术。秋决明呵呵笑道:“道友,同样的招式在秋某面前是没有用的。”说着大手轻轻一拂,那些石子像是中了邪术一样在空中停滞下来,原来秋泽早有准备,利用雪花编织的阡陌网,把这些石子也尽数束缚起来。他双眼虽然阖着,其他五感却因为雪落无声的作用而变得更加灵敏。只见他耳朵微动,捕捉到一股土灵之力的波动。他微微一笑,手掌向前一推,一张晶莹剔透的阡陌网向着众人的方向无声袭来。
“道友请现身!”秋泽轻轻一笑,紧接着脸色大变。那股土灵之力蓦地消失不见,但是他却感受到阡陌网的前方有若干微弱的灵力,其中大半是鬼谷弟子的气息,但是有一股灵力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转瞬之间,秋泽便意识到自己似乎中了敌人的圈套。他大喊一声:“晴儿,是你吗?”手掌蓦地回收,想要让阡陌网停下来。
再说众人这边正在议论纷纷,却见阡陌网忽律而至,那片片雪花如利刃一般泛着寒光。就在秋泽喊出声的同时,秋决明大喝道:“速速后退!”双手在胸前疯狂结印,编织着一张灵力织就的阡陌网,想要将秋泽的网拦下。秋泽听到了秋决明的声音,心里不由一急,接下来他又听到秋决明闷哼了一声,急忙问道:“晴儿,你还好吗?”
秋决明并没有应声,然而一大一小两张阡陌网却似毒蛇一般向秋泽扑来。秋泽担心秋决明的安危,只察觉到了自己的网,却不曾想到另有一张灵力网悄然而至。那网甫一碰到他,便上下游动,将他整个人都束缚起来。秋泽本已元气大损,此时中了秋决明的阡陌网,又不知儿子那边情形如何,急火攻心之下,竟然喷出一口血来。这时却听到秋决明和谢子枫一齐惊叫起来:“老爹!”“秋伯伯!”
秋泽听到秋决明的声音,心里略微放下来,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大声道:“小枫儿也来啦。这里太危险,你们先离开,等伯伯收拾了对手再来找你们。”这时却听空中传来龙啸之声。原来秋泽被阡陌网缚住,灵力运转也受到了影响。那九条土龙得此良机,一齐发力,竟然有挣脱阡陌网的迹象。秋泽嗤笑道:“道友,如此阴狠的招数,不像是名门正派所为啊。”那枯涩的声音却好像消失了一样,场地中除了风声和众人的呼吸声,再无别的声音。
秋泽本想用言语挤兑他,好借机探知他的所在,然而马道士却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连一丝情绪都没有。与此同时,那九条土龙终于挣脱了风雪的束缚,重新向他端坐的大青石扎下来。
“父亲!”“秋伯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道青光倏然升起。只见青光愈升愈高,愈来愈壮,最后竟然化作无数道晶莹剔透的冰凌,将那九条土龙刺得支离破碎。如此壮丽绝伦的场景,谢子枫是做梦都没有想过。他这才真正地感受到道术的博大精深,转头四顾,发现周围的鬼谷弟子也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然而秋决明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两条眉毛似乎要拧到一起。他喃喃低语道:“冰凌千刃可是老爹压箱底的道术了,灵力如此耗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
秋泽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他再一次提起体内灵力,轻喝一声“小心!”,那千百道冰凌如锥子一般倒插在地上。整个观水崖顶便似变成了石林一般,冰凌密密麻麻,散发着寒意。秋泽振袖而起,闭眼轻笑道:“如今整个山顶都被秋某的冰凌覆盖,不知道友还能使出土系术法吗?”话音刚落,却听那枯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纵使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迎风笑。钜子可听过这句诗?”
秋泽脸色一滞,有些焦急地问道:“你是从哪儿听到这句诗的?你可识得告诉你这句诗的人?”
“无量天尊。这句诗是贫道从一位友人口中得知。那人恐怕也是钜子的故友,他叫……”这时却见马道士的身影在虚空中重新浮现。他神色凝重,眉间流露出一丝纠结。秋泽却好像没有发现一样,只是侧着耳朵,似乎是在一心等待马道士的答案。
马道士无声地叹了口气,双手在胸前结印。只见他随意地向秋泽迈出一步,脚步轻扬从容,似乎是在水面上划过一样。与此同时,他从袖间摸出那柄银丝拂尘,在空中轻轻一甩,只听秋泽发出一声痛喝,拂尘已然打在了秋泽的左肩上。秋泽摇摇欲倒,咬牙问道:“那人是谁?”此时马道士却已飘然而去。空气中只能听到他那枯涩的声音:“钜子心里知晓,何须贫道多言?贫道今生不能与钜子为友,大憾也!”最后三个字却是从观水崖底传来的。
众人见他电光火石之间打伤了秋泽,又在呼吸间便闪到山崖下,心中皆是一片骇然。秋决明和谢子枫互望一眼,一起向大青石跑过去。此时整个观水崖顶已是一片狼藉,土石冰凌散落一地,宛若一个修罗战场。那漫天雪花依然下个不停,不过声势没有之前浩大了。
秋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噗”地又吐了一口血,委顿坐下,口中“嗬嗬”笑道:“两个傻小子,慢点跑,小心拌着了。”谢子枫脚力好,先一步跑到秋泽身边,拉起秋泽冰凉的大手恨声道:“秋伯伯,那道士使了什么妖法,居然把你伤成这样!”秋泽轻吁一口气,道:“是一舟行。此术与十步杀、八佾舞一起并立于世,是东海瀛洲岛的刺杀秘术。伤在此术之下,不冤,不冤吶。”
秋决明心思比谢子枫细腻一些,伸手捏着秋泽的手腕粗粗探视,发现秋泽体内的灵力已近枯竭,忙道:“老爹不要多说话,让孩儿为你运功疗伤。”秋泽笑道:“不成,不成啊!这雪落无声还不能停下。”秋决明双目赤红,声调不由提高,问道:“为何?那恶道已经走了啊!”秋泽盘膝坐好,双手捏诀搭在两膝上,笑道:“吾儿自称天下第一聪明人,怎么连为父的心思都猜不到?”秋决明焦声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开什么玩笑!”见秋泽闭目安然的模样,只好揣测道:“这雪下了将近一整天,整个鬼谷方圆十里都被雪覆盖。父亲如此做,一定不是单单为了捕捉恶道踪迹。方才我们上崖时,父亲不让我们进前,反而喝令我们离开。那么这观水崖顶一定有什么古怪。”
秋泽含笑道:“吾儿果然厉害。非但这观水崖,整个鬼谷方圆十里,都被人埋下了硫磺硝石。”秋决明惊道:“紫粉!”谢子枫道:“可是抱朴子中记载的那个紫粉?据说紫粉燃烧起来声响震天,可以炸桥断水。”秋泽道:“正是紫粉。我虽然不知此事是何人为之,但是也知道紫粉一燃,整个鬼谷就会变成废墟。于是便用雪花将鬼谷方圆十里浸湿,这样一来,紫粉便不会点着。”谢子枫咬牙切齿道:“一定又是朱雀所为!我听鬼金羊说,朱雀在鬼谷布下了杀墨局,没想到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秋泽凝神问道:“鬼金羊?听这名号也是朱雀七宿之一,为何会对你说起这些?”秋决明低声道:“他自称是我们齐墨的弟子,名叫商渊。秦长老似乎也认得他。”
秋泽脸上泛起一丝喜悦:“是他,果然是他!商渊师兄果然没有死!”眼球在眼皮下轻颤不已。秋决明这时发现秋泽身上的不对,疑声问道:“老爹,你的眼睛?”却听秋泽安然笑道:“瞎了而已,不碍事的。”两人这才发现秋泽从始至终都没有挣开过眼睛。谢子枫又怒又悲,瞿然起身道:“是不是那个姓马的道士干的!小爷要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给伯伯安上!”秋泽气笑道:“你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就敢杀人了?我这眼睛却不是他弄瞎的。”
原来秋泽昨夜接到一封书信,信中提到了商渊潜藏于鬼谷之事。他惊喜之下,独自一人来到鬼谷探查,不想遇到了盛师彦。盛师彦自称是鬼谷弟子,秋泽见他体内灵力运转的确是鬼谷心法,便未起疑心。盛师彦告诉他,整个鬼谷的地下都被人埋下了紫粉。秋泽不信,盛师彦便让他掘地查看。刚发现了地下的紫粉,盛师彦就趁机偷袭,用硫磺灼伤了秋泽的眼睛。秋泽强忍疼痛追他到观水崖上,却没有发现盛师彦,反而与星日马马道士对上了。
听了秋泽的解释,谢子枫和秋决明均觉得背心发凉。盛师彦的谋划阴狠毒辣又环环相扣,却不知他口中的主上朱雀,又是何等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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