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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找到他,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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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城虽然是建筑在崇山峻岭之中,但长城之外,并不都是平坦的草原,更多的,仍然是起起伏伏的群山。

    在大雨快要停歇的时候,李信终于钻出了草丛,一头扎进了巍峨的群山之间。

    长城仍然在触目可及的地方,有些近,又有些远。

    说来也奇怪,他虽然患了失忆症,但那只是对自己的身世,至于语言与为人处世,不仅没有失去,反而比一般人都要来得聪颖些。

    “你也许是个大族的少爷,”张铁塔曾经这么说过,“穷人,就算能识得几个字,也决计习不起武,你武艺不错,箭法也好,手掌上这么多老茧,腿上和臂上的皮肤却很白,明显是个练武之人,当个牧奴,真是浪费了。”

    “能活下命来就不错了。”西域女奴阿丝丽叹了口气接道,似乎想起了自己那个早就灭亡多年的母国。

    “这小子是个狠角se,手下不知道有过多少人命!”在南门外的小山坡上,亲眼目睹李信在乱军之中砍死一个将军后,忽失温喃喃道,“岂只是活下来,依我看,他恐怕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李信也有些发懵。

    按理说那个将军的刀锋离阿丝丽的头颅不到两尺,站在四尺外的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和力量,飞跃过马背,顺势砍下了对方的头颅。

    自己怎么能有杀人的勇气?

    自己怎么能跳这么高?

    拿着刀的自己,怎么能如此干净利落地砍掉一个人的头颅?

    而且砍完之后,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许许多多的疑虑,都在他的脑海中激荡。

    也许只有找到自己的身世,才能解开这些问题吧。

    想到这儿,那三个朝夕相处的伙伴,很快就被大雨从他的眼前淋散,他们的五官和声音,也依稀有些模糊了。

    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太阳从远处的山岭间露出脸来,照在草原与山岭的交界处,阳光透过山坡上的树枝,被切割得零零碎碎。

    下过雨的地面,跟李信身上那湿透了的衣服一般,发出闷热酸臭的气息,只有树木间的飞蚊们,在欢快地嗡嗡着,显得生机盎然。

    李信的脚下有些发软,在山坡的密林间找了个隐密的角落,盘地坐了下来。

    在离他不到六里路的草原上,布撒吉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探进半人高的草丛中,然后再挑起一层薄薄的泥土,准确地扎中一只野兔的尸体,缓缓提了上来。

    “万户,看这只野兔死去的情形,那个南蛮子恐怕已经支撑不住了,”一个士兵说道,他是扎鲁特部最高明的猎人,自然能看出李信的窘迫之处,“缺水,缺食,缺盐,力气消耗过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躲在前方的密林中,也许连半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猎人能够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很准确地得出结论,他对李信能跑这么远,还是非常惊奇的。

    就算是头豹子,被他们追了十五天,可能早就累死了,而那个杀了王子的汉人,居然还有力气找个地方躲起来。

    看了看远处的密林,再看看那具被大雨冲刷出来的野兔尸体,布撒吉的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高兴,冷冷地对身边的亲兵们说道:“大汗叫我们来,只是取了这个南蛮的人头,什么时候取,怎么取,我自有主张,齐力德、赛尔巴图,你们俩跟着我,其余的人,原地待命。”

    作为扎鲁特的第一勇士,布撒吉只对一个人忠心,那就是全蒙古的大汗林丹汗,就算林丹汗叫他杀掉扎鲁特部的台吉和长老们,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刀,杀个血流成河。

    不过那个南蛮子杀的不是普通王子,而是察哈尔的王子,第一勇士桑噶尔济鄂特罕。

    作为莽骨速的次子,林丹汗的同父异母弟,桑噶尔济鄂特罕的离奇死亡,也许才是最符合大汗利益的。

    蒙古人都知道,黄金家族最正统的主支,不是如同丧家之犬的卜失兔,而是坐拥整个漠南的林丹汗。

    从巴儿速孛罗和俺答汗开始,土默特部把察哈尔部整整压制了百余年,老汗王布延甚至被蒙古东部的台吉和万户们嘲笑,被称作“自不量力的老头”。

    是横空出世的林丹汗,从祖父手中接过汗王的权柄,以十三岁的年纪,就平定了蒙古东部诸台吉的叛乱,东抗女真人,西平土默特,开创了草原的一代霸业。

    如果说皇太极和卜失兔是外患的话,那么桑噶尔济鄂特罕就是内忧。

    从阿剌克汗布迪开始,察哈尔部便是长子继承汗位,布迪念念不忘的,便是三叔巴儿速孛罗对他的逼迫,以及堂弟俺答汗对他的欺凌。

    “灭掉土默特!”布迪死时,给继任的大汗们,留下了这么一道遗训。

    兄弟相残,一直是蒙古汗王们的习惯。

    既然有巴儿速孛罗这个先例在,那么桑噶尔济鄂特罕的死亡,也就变得可喜可贺起来。与其说布撒吉是来替桑噶尔济鄂特罕报仇的,不如说是他想看看,那个南蛮的武艺,究竟高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居然能一刀杀了勇冠察哈尔的桑噶尔济鄂特罕。

    只要杀了这个南蛮,那么自己的名声,便能盖过死鬼王子桑噶尔济鄂特罕,也许到时,拿着这个南蛮人头的自己,就不再是扎鲁特部第一勇士,而是察哈尔,不,应该是整个蒙古的第一勇士了!

    不过倘若把人带多了,看着他杀掉一个毫无反抗力的“南蛮勇士”,反而不美。齐力德和赛尔巴图都是自己的铁杆心腹,嘴巴也一向很牢,可堪大任。

    想到这儿,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燃烧起来,全身充满了力量,就算只带着两个人,他的信心,也没有半点衰减。

    跟着那些若隐若现的痕迹,作为草原上的雄鹰,布撒吉同样jing通追踪之术,他选择的路线,跟李信不久前经过的路线,竟然大致相同。

    从草根和泥土上的痕迹判断,这个南蛮子身手仍然很敏捷,而且还有些力气,不过布撒吉清楚,如果说前些ri子他的把握只有两成的话,那么十五天后的现在,他的把握,已经高达九成了!

    这十五天的追杀,既拖垮了那个南蛮子,也让他杀人的乐趣,以及成为全蒙古第一勇士的味道,变得更加的浓郁起来。

    “这个南蛮子也算是个英雄,”布撒吉站在密林外,大声笑道,“脚印虽然轻浮,但行走间,却没有丝毫的零乱,而且步伐坚定,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强大的勇士,我决定给他留个全尸!”

    齐力德和赛尔巴图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同样是两个经验非常丰富的草原猎手,他们拿着大刀和斧头,下了战马,循着李信留下的痕迹,冲进了密林中。

    布撒吉缓缓步入密林,他并不着急,因为这个南蛮子在密林中留下的痕迹太多了,就算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新猎手,也能找出好几处来,更何况齐力德和赛尔巴图?

    找到他,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