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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月下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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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疑惑不解,金羽王笑得开怀,此刻他与我满杯换盏,故作神秘道,“那南海国主啊,怕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昏君了。”

    哦,此话又怎讲?

    南海地处偏远,舟行艰难,其首府与龙廷相隔近万里,真可谓名副其实天高皇帝远,而今时听金羽王所言,他说那南海国主年长于我等,勉强能称其为长辈,据说这一国君主年少时风流不羁,但凡他人争名利,夺江山,他却只知追逐美人,游戏人间,按说及长收敛,总不该再荒废政事,谁料想不知怎的,一夜之间他突然对美人也不再感兴趣了。

    言至此,金羽王见我颇感兴味,竟是微一沉吟,故弄玄虚道,“嗯,你的眼睛,也许他有办法能治。”

    “为何?”

    他此言我真真不解,难道说那南海国主收敛心性后,竟成就了一身妙手回春之术?还是说海外仙山,有灵丹妙药?

    我一问茫然,不想金羽王接口未答,反倒是先扯那起百越族长来,他略作思忖,娓娓言述道,“事实上四方诸侯,按说那百越宗族才真正有妙手之术,百越族长号称天赋大巫,像龙衍公子你这等不明旧疾,实该先请他好生医治的。”

    提及百越族长,说起一代大巫,我当下一怔,心生烦闷,说起来那百越族长好生古怪,满口胡柴,举止疯癫,不过那一夜荒唐后我在百越禁地所见种种异象,也许那厮天赋异禀真真不假,传说中他现身每伴瑞兽麒麟也并非虚妄,不过我的眼睛,还不至于需要他帮忙!

    百越之遇,颇多不快,而这会儿金羽王见我面色不对,一时却试探道,“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按说你与他开河治水,无论如何都该算大功一件,他不该亏待于你,莫非,莫非你真的爱上了那公主殿下,惹恼了族长大人……”

    他言未尽,我急急打断,“金羽兄,你别再开玩笑了,我哪有那般风流态度会爱上公主殿下,唉,不关公主任何事,事实上那百越族长,那厮根本就是个疯子。”言至此,我本欲将当日禁地所历怪事一一详述,不过一想到百越族长种种行为,我被他强摁石榻,诸般戏侮,我一张口就不知该从何说起,到最后结巴了半天只闷声道,“金羽兄,你不是说那南海国主有办法治我眼睛么,为何?”

    见我岔开话题,金羽王回神一笑,“哦,南海国主么,南海国主收敛心性后,不知去往哪处海外仙山,访道炼丹去了,算来他与本王颇有亲缘,三年前我有幸见过他一面,不敢说他有几多道骨仙风,不过确实算的上当世高人,我想你这眼疾来的奇怪,也许寻他一见会大有助益。”

    原来如此,不过一国君主,荒废政务,修仙炼丹,这未免太过不可思议,难道说这世上还真有人相信鬼神不灭,羽化登仙不成?不过也不对,一提神鬼异说,我又想起彼时百越禁地,那族长大人明明是人身化形,而那赤衣来则更是背生双翼……

    思绪渐远,我片时未语,而金羽王见我沉默,竟好像是猜到我心思一般,他收回环于我肩头的手臂,却是凑在我耳边笑道,“龙衍公子大约不信鬼神之说,其实这等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万事皆无绝对,不过若真正算起来,我金羽一脉以凤凰为图腾,传说中像本王这般嫡血亲贵,实该生出一双羽翼来才对哦。”

    他本是玩笑话,奈何我一听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所思,几欲提及百越禁地,尚好话题转的快,金羽王兴致正高,他忽而说起自己身侧那只金鸾鸟,竟颇为感怀道,“龙衍公子,你可知本王随身那只金鸾鸟,据我母亲说,自我出生它即伴我身侧,随我一同长大,年幼时我生病它也生病,真好像就是本王自己一般,真的,我觉得它决非是简简单单通灵,有时候……,嗯,有时候我闭上眼睛,哈哈,也许日后我有闲暇也能学学那南海国主修仙访道,说不定本王正是那金鸾鸟呢。”

    奇谈怪论,真真是奇谈怪论,他大约酒多过量,开始说起醉话来了。

    闻他所言,我一笑不以为意,只不过言谈中他屡次透露出对那南海国主几番钦羡,说什么人生在世不过一回,能够随心所欲才是最美,而我听在耳中,记在心下,只怕他因政务缠身,心生烦闷,其实诚如方才所言,他争尊位不过为求自保,若是金羽门也能如南海那般天高皇帝远,也许金羽王还真真会无心为政,不过……

    不过金羽强盛,与南海情况有异,他若不进则为退,再者立足金羽,若想一统天下,四海臣服,我倒有些想法。这一时我几番思绪,拿捏不准,到最后很是正色朝他道,“金羽兄,你方才所言,实在太过悲观,其实若真想要这偌大河山,以你现在根基,不妨如此……”

    既然意在一统天下,那么肯定不能只将目光专注于龙廷,事实上以南城为首府,取下渭南关后改制渭南郡,之后逐步北上,层级建州,增派文官武将,非但重在兵马军备,更要重在收服民心,如此对付龙廷,逐步瓦解,缓慢蚕食,终有一天龙廷式微,金羽称雄,甚至在适当时候,金羽王完全可以将南城建为帝都,名正言顺,自立正宗。

    而对付百越,若同时以武力逼服则无异于自寻死路,其实百越最大的问题在于山高路险,自成一系,这么多年来,就算是当初太祖皇帝也未能改其民风,收服人心,那么今时金羽门若想立尊位为其首肯,那么首先应该与其交好,广开边贸。而事实上百越族长决意治水,那么往后他族内则必定需要大量财力物力,甚至还需要外力相助,如此机会,金羽门大可以借商贸获利,同时稳住百越,直至三年五载待那治水工程关键时,也就是停不下完不成之刻,金羽门立时发难,乘虚而入,逼那百越族长开埠交通,盟誓效忠,更重要的是必须让他同意百越与外族通婚,最好金羽百越两族宗室能够联姻,长此以往,潜移默化,不愁百越不服。

    至于南海北天,地处偏远,那南海国主既然不务政事,还与金羽王颇有亲缘,想必这其中谋划,不成难题,最后是那北天郡,冰天雪地,一片荒芜,则大可以从长计议。

    我一番言说,几多论证,而金羽王在旁聆听,时时应允,直待我言毕,他真真是一声长叹,半晌不语,这一时我不知他是何态度,只当他又要责我锋芒过盛,乱弹江山,不曾想他竟忽而举杯,满饮入喉,连声道,“龙衍,你可知你为何一双眼睛看不见?实在是旷世奇才,连老天都要妒你一双眼睛哪!”

    他大加称赞,甚至不吝溢美之词,而我闻听实在不好意思,连连谦让道,“金羽兄,你过誉了,我这些想法终不过纸上谈兵,若真正实施起来,那其中之艰难,想必三言两语说不清,再者江山大局,时时在变,收服人心,拿捏时机这等话说起来简单,然真正做起来,嗯,金羽兄,你身居高位,想必比我清楚的多。”

    一言论及江山,金羽王半刻思忖,他连连劝我饮酒,大约是真有些醉意,最后这家伙干脆一把将我搂在怀中,笑问道,“是啊是啊,得你指点,本王茅塞顿开,只不过若真有一天本王能将这偌大江山收于掌中,那我也差不多是个半老头子了,那又有什么意思?”

    “龙衍,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么?你若想本王取下渭南关,那我们可就要缓些时候去寻南海国主了……”

    月色迷蒙,金羽王酒意愈浓,而我为其所拥,已颇有些不自在,此时此刻听他所问,我实不知该如何作答,再说了,取不取渭南关根本不在我想不想,还有,他为何要问我是否会一直在他身边?我本闲云野鹤,虽无修仙访道之意,不过能江海一生自是最好,最好一辈子都能在碧泱山,唉,也不知小白收到信没有。

    心绪繁杂,我避而未答,谁料想此刻竟忽生状况,远远地我闻听鸾鸟一声长鸣,就连一双不济的眼睛也感觉到四围突然暗沉,而金羽王将我扶坐安好,沉声道,“龙衍,你呆在此处别乱动,本王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望月忽暗,我心头一紧,待金羽王起身离去后,我总觉四围阴沉沉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有人在我身边逡巡,又好像没有,甚至这一刻辰光,我已觉好久好久,到最后心慌不安,我竟是起身唤道,“金羽兄,你在此处么?”

    我连声呼唤,身侧感觉则愈是古怪,真的好像有人在,但是来人不言不动,好像只是直直盯着我看,“金羽兄,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