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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些年,李云沁一直被人说成是小三,破坏了何光耀与尹芬的婚姻。更有人在背后指点着,说她将尹芬逼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那她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男朋友突然成了别人的丈夫,这又是谁的错呢?
李云沁说不清。
这段过去里,究竟是谁负了谁,又是谁害了谁。不管旁人如何说,她总是理不清的。在何光耀过世后的这一天,她竟有了勇气,去面对这张遗照。
她久久望着那张遗照,想起他生前那狰狞的愤怒的面容,心底里终究还是害怕着的。他骗了她一时,她却骗了他一世。
“阿耀,我不愿同你说对不起。”
即便,是因为我的缘故,叫你心如死灰地服药自尽,我也不愿,同你说一声对不起。
葬礼自然是要举行的。何可人与尹明安穿着丧服,迎接着亲朋。其实倒也没什么人。尹家倒了之后,那些亲戚也都没了往来。且这葬礼,办得格外低调。
何可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木着脸,沉默地,应对着往来的人们。她的心底里一片死寂,一点儿伤感的情绪也没有。
有人在说“节哀顺变”,有人在说“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也很伤心”。
她只是微微点头,不言不语。悲伤吗?没有。愤怒吗?也没有。尹芬这一生大约也没有爱过她,她一直所追逐的,不过是何光耀而已。
到夜里,人渐渐散了去。偌大的地方,只余下她和尹明安两个人留在这边守夜。她只穿着一件小黑裙,这会入夜了,气温益发低了下去。她坐在软榻上,冷得咬牙,身子有些哆嗦。
尹明安脱了外套,搭在她的身上。
“想吃点什么?我去买来。”
话音刚落,就传来脚步声,在这静寂之中,显得格外清楚。
迟宇新提着食盒,身后跟着小跑着的周延。迟宇新走过来,将食盒放在矮桌之上。
“表哥买了百果粥。先吃点吧。”周延拽了拽尹明安的衣袖,又看着何可人。
迟宇新也不说话,只沉默着将那盒子打开,走到何可人身边,蹲下来,抓住她的手,将饭盒放在她的掌心之中。
“多少吃点。”他轻声说,语气很轻,柔柔的,跟春天的晚风似的。那声音,微微拉长,安慰的温柔之意。
何可人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狭长的浅褐色的眸子,其中映着自己的脸。她点头,握着勺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粥还是热的,滑进胃里。内心的空虚是可以用食物弥补的,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可是,此刻,饱腹的自己,依旧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像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何可人想,自己大概永远没有办法原谅尹芬与何光耀。人已逝,她没了憎恨的对象。迟宇新说,原谅自己,原谅这故去的一切。
可是,过去的事,不会消失,它只是过去了。甚至,它都还没能够过去。
原谅吗?谈何容易?
等她吃完,迟宇新接过那空的食盒,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他在她身边坐下。这地方,寂静的叫人心里空空的。
尹芬的照片,用的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照片之中,她站在何宅中,背后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她笑得动人。那是何光耀替她拍下的照片,也是她生前就准备好了。
她一心赴死。在离开这人世之前,她就准备好了一切。寿衣,遗照,以及要求与她一同下葬的物品。婚纱照,与何光耀的婚戒,和那些何光耀曾经送给她的大大小小的物件。
她所念着的,提及的,只有何光耀,再无其他。没有何可人,没有尹明安,没有尹氏。什么都没有。只是何光耀。
仿佛、她这一生,只为何光耀而活。
“三哥?”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喊你。”想确定,你在我身边。想要确定,我还拥有你。
“我在呢。一直都在。”
静谧的,空荡荡的屋子里。两个人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话在说着。在这样的时候,她需要手里还紧握着些什么,需要被需要,需要被理解。只有这样,才能够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脚踏实地踩在这大地上的。
周延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何可人坐的笔直,头微微侧着,靠在迟宇新的肩膀上。迟宇新握着她的手,两个人在低声说这些什么。
声音很低,加之隔得有些远。听不清晰。
可是,那相依相偎的模样,却叫周延心中一动。她见过安然与迟宇新的相处,与这般,却是大相径庭的。迟宇新很宠迟安然,凡事安然要,他都会给。但,也止步于此。
隔日,尹芬的告别仪式,全程都是由迟宇新主持的。以女婿的身份。他穿着黑色衬衫,黑色长裤,将所有事情都办好了。何可人一直在他身边,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迟安然也来了,她低着头,站在人群中,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说到底,自己为什么会过来呢?其实也不过是想看看,在何可人身边的迟宇新,是什么模样。
此时此刻,迟宇新与何可人并肩而立。他与她的手紧握在一起,十指相扣。那样的姿态,看得迟安然几乎要落下泪来。
到最后,迟宇新始终不属于自己。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旁的人,他会同何可人一起,面对人世中的离别悲欢,走过生老病死。他意已决,无论自己哭闹还是寻短见,都什么都换不来。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迟宇新的目光扫了过来,在看见自己时,连片刻的停留都没有。
迟安然脚下发软,有些站不住。她伸出手,抓着身边迟宇荣的衣服,才使得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迟宇荣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模样,眸光暗了几分。前方,迟宇新与何可人,怎么看,都是一对伉俪情深的佳人。
那样一副好风景,但在安然的眼里,怕也只会是刺眼和刺心吧?
姜子期与顾锦言站得很近。一前一后,立在那里。
姜子期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着,是anne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没接。昨晚上熬夜,这会眼睛有些酸痛。今天看着迟宇新,他的一颗心多少也定了些。至少,她这一生,还能够有所依靠。
顾锦言就站在他的前面,比初见时瘦了不少。骨瘦形销,裹在西装里。何家这些日子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如此想着,倒平添了几分同情之意。
告别仪式结束后。迟宇荣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迟宇新的肩膀,又看了一眼何可人。何可人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化了淡妆,也还能看见她眼底里的倦意。
迟安然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低着头,连抬头去看迟宇新都不敢。
事实上,何可人对于这些人际关系的维持,本就不甚喜欢。但今天,她不去应对也没人会说什么,大约也只会觉得她是极度悲伤的缘故。更何况,还有迟宇新替她打点一切。
“今天外面很多记者。也不知道是谁提及了你在这的事情,全都闻风而动的赶来了。”迟宇荣说道。
迟宇新倒也不意外,“你们出去注意点。”
果不其然,迟宇荣与迟安然方一出去,就有大堆记者围了上来,闪光灯几乎耀花了眼睛。
“迟宇新是以女婿的身份主持告别仪式的吗?”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迟宇新与何可人的婚事已经提上议程了?”
“迟家已经接受这门婚事了吗?”
……
一连串的问题往耳朵里涌,迟宇荣一脸的平静,拽着迟安然的手臂往人群外走,对这些问题完全不予理会。8
迟宇新对婚礼的准备格外的低调,也只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外界,自然是不知道的。昨天也不知是谁走漏了迟宇新主持尹芬告别仪式的消息。今天告别仪式上来了不少人,有印象的,没印象的,见过一次面的,都来了。
迟安然听着记者们的这些问话,几乎有些移不开脚步。那些问题,无形之中压在自己心上,压得自己喘不过起来。
到最后,自己算什么呢?
什么都不是。
不算长的一段路,因为记者们重重阻挡的缘故,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上了车,迟宇荣才安下心来。迟安然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格外的难看。
他看了一眼,想了想,才开口说,“安然,爱情也是会过期的。既然他过得好,真的喜欢身边的那个人。不如就放开吧。”
“如果是大哥的话,能放得开吗?”安然转过脸,看着他,声音闷闷的,眼睛有些发红。
迟宇荣看着前方,眼神一时有些迷蒙。好半晌,他才开了口,“对方的心里如果没有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我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那时候恨不能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可她的视野之中,并没有我。”迟宇荣的声音很轻很轻,跟自言自语似的。“后来与林家联姻时,我拒绝了。可她说,不必为了她做这些,她不会感激,只会有负罪感。她不能够回报,只能背负着这罪恶感前行。也就是说,这不过为她徒增烦恼罢了。”
“所以,你接受和林希姐结婚了?”
“嗯。爱一个人,并非要得到她。总有一天,你也会想开的。”
迟宇荣恍惚之间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子微笑着的模样,桃花眼里总是盛着笑,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浅浅的梨涡。说话时句尾拉长,跟唱歌一样的语调。
华浓。一晃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你执意要等的那个人,又是否能够许你这一生的依靠了呢?
天之大,他却再也没有办法寻到另一个宋华浓。从此以后,她只住在自己心底里最深最柔软的地方,轻易不去触及。
而他,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有自己的妻儿。如今他与她的生活再无交集,可那段爱过她的时光,却永远不会消失,永远都存在于自己的心中。
迟安然没再说话,屋子里一时陷入静寂之中。
迟宇荣发动了车子,开车送她回去。一路上,谁都没再说话。直到车子在院子外停下来,迟宇荣才开了口,“或许,你只是习惯了那个宠你的迟宇新的存在,而非爱。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何可人有些站不稳。昨天晚上,她都是靠在迟宇新的身上,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倒是有些困乏了。迟宇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攥得紧了些。
姜子期走过来,看着她,两个人紧牵着的手落进自己的眼里,“人已经走了。过去的也就让它过去吧。”
他轻声开口,对这何可人说。
何可人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嗯。谢谢。”
大约是因为累了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就连这话,都带着些敷衍的意味。
姜子期也不在意,与迟宇新点头示意,然后才走开。
顾锦言没有去与何可人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站成一棵树的模样。此时此刻,他还有什么脸面去到她的身边。
她在迟宇新的身边。她的手,始终紧紧握着迟宇新的手,仿佛那是她所唯一能依靠的。
他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益发苍白。跟一缕孤魂似的。
迟宇新一抬眼,便看见了顾锦言。他惨白着脸,那目光直直地看着何可人。又悲伤,又凄凉。
何可人自然也是看见了。那样子的顾锦言,看得她心口微微地疼起来。当初,那个温润如玉,微笑起来似四月春风的顾锦言,到最后还是遗落在了她的记忆里。
她慢慢地移开了目光。
即便过去的,还没有消失,她也希望,那过去的能够真正得过去。
何可人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来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没有一丝半点的实感。直到晚上回家,何可人连饭也没吃,就进了卧室,卧倒在床上。
大床很软很软,她整个人都陷在了床上。她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中。梅姨应该刚晒过毯子,有阳光的味道。
迟宇新走过来,看着她整个人伏在床上,不自觉弯了唇角。他在她身边躺下来,将她拽进怀里。她身子蜷缩着,搂着他的腰,卧在他的怀里。
“三哥。”她的声音里还有些困意,软绵绵的。
“嗯。”
怀里的人儿却没了下一句,没一会,就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安安静静的模样。大约是因为太累了,这会已经睡着了。
他低眉看着她,莫名的,就弯了唇角。他低下头,吻她的前额。这一刻,她在他的怀里安稳睡着,他的世界便是寂静的,欢喜的。
顾锦言坐在咖啡厅里。
对面,沈君慢慢地喝着柠檬水,“听说你家里人都去宁江了啊?”
“嗯。宁江的一个小镇上。我对那里倒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了。”顾锦言面前摆着一杯喝咖啡,他也没动,慢慢说道。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上次开的药吃了没?”沈君看着他的脸,倒是有些担忧起来。怎么看都觉得,他现在的状况,像极了她在国外初遇他时的模样。
顾锦言这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咖啡很苦,那苦涩的滋味慢慢地由喉咙没入胃里。这苦涩的滋味,才能让自己找到一些实感。
“没事。不用太担心。”他轻声宽慰对方。
沈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
好半晌,沈君打破了这要命的沉默,“我看着你这么多年怎么走过来的。希望你幸福的心情,同自己想要幸福的心情是一样的。”
她不敢说,自己害怕得,其实是他陷入多年前的境地之中。害怕一旦说出来,会有一天,成为现实。
顾锦言微笑,“我知道。你呀,不用想太多。”他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了话题,“你呢?和周季尧怎么样了?”
周季尧……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沈君低下头,紧盯着眼前的柠檬水。她这才觉得,那杯子捧在手心里很凉很凉。冰得身子都凉了。
“只是发小啦……”她轻声说。
她的声音很低,可就连自个都瞒不过去。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发小呢。第一拥抱,初吻。人生中的那么多个第一次,都是给了这个男人。
她抬眼,便看见顾锦言一脸了然的模样。沈君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跟你说过的,我喜欢的那个人。不过,就算是相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想要相处和维系好一段感情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么容易啊……”
“是啊。”顾锦言听着沈君的话,一时有些百感交集。
尹芬死了。当初那个将他推到地狱,将他推离何可人身边的人,终于死了。上午,他看着尹芬冰冷的尸体躺在那里,只觉得讽刺。
她终于死了。而何可人,也终究走到了别人的身边。
与沈君离开后,顾锦言回到家里。这是他刚租下的房子,在清河城的远郊。这地方靠着一片小竹林,倒也雅致的很。
他拿了几瓶酒,直接坐在露台上。眼前就是竹林,有风一阵阵吹过来。十一月了。竹叶已经发黄。风起的时候,竹叶簌簌地往下掉。
天气很凉,他也不觉得冷,将外套脱下来,只穿着黑色短袖体恤。他开了一瓶酒,给自己斟上,他一杯一杯灌进肚子里。那架势,跟喝矿泉水似的。他大口大口喝下去。
有些事情,越是想要忘记,越是不能够。
每到夜里,那些过往,就会钻出来,爬进自己的脑海里,心脏里,五脏六腑中。用尖锐的爪子,狠狠地抓着。
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可是,他需要久违的睡眠,即便是在梦中梦见过去,梦见悲恸。也无所谓。
周延跟着尹明安回到家。尹明安也是累了,一回去,便倒在了沙发上。他看着眼前黑色的电视屏幕,两眼发直。
“想喝什么?”周延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说。
“咖啡。”
等周延煮了咖啡出来的时候,尹明安正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里在演着烂俗的偶像剧。灰姑娘倒追高帅富的故事,正是时下很多人爱看的,收视率自然也是不容小觑。
周延将咖啡递给尹明安,“你怎么也看这个呀?”
尹明安直起身,将周延圈进怀里,“反正闲着也无聊。”
周延笑起来,攀着他的手臂,也看着电视。虽说故事老套,可叙述手法倒是新颖的很,而且,周延看着,总觉得仿佛能看见导演恶意的笑容。
直到这一集结束,出现工作人员的名单。周延看着导演的名字惊呼出声,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常宴清?他不是拍文艺电影的吗?怎么拍这个了?”
“这么激动作甚么?”尹明安看着她的模样,一脸地笑意。
“我喜欢他的片子呀。”周延嘟嘴,对尹明安的疑问一脸不屑,“有种偶像幻灭了的感觉呀。”
“大俗大雅。也没什么不好的。”尹明安捏了捏她的脸蛋,拿起马克杯,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周延放了很多糖,这咖啡倒是没了苦味了。“常宴清的话,是宁江常家的吧。”
“啊?不是吧?”
“看看你。总一惊一乍的。还没长大吧。”尹明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边上的薯片塞进她的怀里。
周延撕开袋子,将薯片丢进嘴里,拿了一片喂尹明安,“很好奇呀。那样的家庭,一般都会继承家业或者自己从商或者从政吧。怎么会从事影视业呢?”
“凡事都有例外的。”尹明安自己从袋子里拿薯片。事实上,他原先想着的,也并非是继承尹氏。可尹氏总要有人撑下去,如果有一个人能依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希望是何可人。17070234
周延想了想,点头,一脸严肃的模样,“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嘛。不过,既拍文艺片,又拍狗血偶像剧的导演,还是很少见呀。”停了停,她转而看着身边的尹明安,“话说,要是可以选择,你想要做什么呀?”
“跟你在一起。”尹明安如此回答。
周延羞得红了脸,“我很认真在问呢。”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回答。”
周延看着眼前的尹明安,然后仰起头,吻上去。
“只要你不离,我就不弃。”
这世间,再多风雨又怎样。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没什么可怕的。
何可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睁开眼,便看见被晚霞映红了的房间。不远处,迟宇新坐在单人沙发上翻着书。窗帘拉着,屋子里很暗,只开了一盏台灯,映照着迟宇新。
她怔怔看着,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好像一晃眼,人生就过去了那么长的路。
她躺了好一会,才坐起来。迟宇新听着声音,转过头,“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
何可人的腰背有些酸。大约是这几天一直绷着身子站着的缘故。
“先吃晚饭?”迟宇新将边上的开衫递给她。
她接过来,穿上。这才发觉,肚子咕咕地响着。她笑起来,点了点头。确实是真的饿了。这几日,都没怎么吃饭。
楼下空荡荡的。梅姨去乡下探亲了。迟宇新将几道菜端上桌子,替何可人盛了饭。何可人却拿了一瓶酒出来,她开了酒,拿了两只杯子,替两个人都斟上。
何可人抬头望着迟宇新不甚开心的模样,笑,“我是无酒不欢。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也不多说,在她对面坐下来,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何可人睡了一觉之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不过,也总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抬起酒杯,与迟宇新的酒杯轻碰,“我做梦梦见何光耀和尹芬了。”她若有所思,目光有些飘渺,没了着落点,“她如果没有遇到何光耀,应该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这个她,自然是指何光耀。
迟宇新喝了一大口,才开了口,“她如果没有遇见何光耀,或许会好,也或许会更糟。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当初她知道何光耀并不爱她却执意要嫁,就应该做好最坏的准备。”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尹芬选择了何光耀,输了这一生。
何可人低眉,“你选择了我,所以要背负着那样的罪孽,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迟宇新听出她的害怕,凝视着她,伸手抓住她的手,“我清楚明白我选择的是怎样的道路。也更明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不会做舍本逐末的事情。更何况,我对孩子,本来就没有执念。吃饭吧……”
何可人看着迟宇新的眉眼,狭长双眸,波如刀片的唇。十年的陪伴。是谁说的,爱情的开始原来是陪伴。
而他给的,是十年,自始至终,都在的温柔。
不。或许还更长。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到最后,还是低了头,沉默地喝着酒,吃着菜。这一晚上,她喝了很多。迟宇新也不拦着她,由着她喝。
等吃完饭,迟宇新收拾了筷子。何可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客厅里,卧倒在沙发上。她翻了个身,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放着mv。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赤脚走在田野之中。
just-close-y-down;
you’ll-be-al-orning-light;
you-and-i’ll-be-safe-and-sound。
最近不管在那里,总会听到这首歌。她侧着身子,伸手勾了抱枕,搂在怀里。视线有些朦胧。她跟着那歌声一起唱起来。
迟宇新将碗筷收拾好,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便看见这一幕。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就在这光与影之中。她随着那金发白肤的女子一起唱着那首歌,那声音里还带着醉意,跟猫爪一样轻挠着自己的心脏。
他走过去,轻叹,“回房间睡吧。”
她却猛地直起身,杏核眼紧盯着他,似要看进他的心底里。她的身上都是酒气,混着她的体香,扑向他。她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着。她没穿胸衣,只穿了一件黑色吊带的睡裙,领口开得很低,那一块白希的起伏,勾人无限遐想。
“迟宇新,我有罪恶感。我不想要你为我的错误买单。这是我的过错,不是你的。这不是你该承受的结果。”她的眼睛很亮很亮,虽说醉了,却还是保持着残存的理智,条理清晰。
她不喜欢躲躲藏藏,有话就要说出来。这一点,倒是让他觉得安心了些。
迟宇新也不躲开她的视线,由着她看。“你到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把我和你,分开来看……”
低低地,婉转地,慨叹的声音。
她怔了怔,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亮很亮,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她伸出手去,抚上迟宇新的脸。手指在他的脸上油走着,“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所以总觉得很惶恐……”
“不是给了我你这一生了吗?”
“不够呀……”
“够了。”
够了。他所需要的,只要是她在他的身边,就已经够了。
在十年前,他就已经了解一切,就已经明白此后自己可能永远不会拥有的是什么了。可是,又有什么关系,他需要的,只是她而已。
顾锦言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脚边上全是空酒瓶。他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录音笔。打开录音,耳边便传来何可人的歌声。
那是读高中的时候。他和她坐在河堤边上,远处是护城河清澈的湖水,映着蓝天白云。她坐在那里,伸长了腿,唱着那些时下最流行的歌曲。她只唱高-潮部分,一首接着一首。
她的声音清亮亮的,跟护城河的河水似的。么被逼不与。
唱完歌,她转过头来,看着顾锦言,眼底唇角都是笑意。她的白裙被风吹起来,打在她的小腿上。
“顾锦言,我们私奔,好不好?”
这一句话,她说的突然。没个缘由。顾锦言有些怔住,望着眼前的何可人,好一会,才开口问,“怎么了?”
何可人的笑意满满敛了去。她曲起腿,双手抱着自己的腿,脸搁在膝盖上,看着脚下。好半晌,她才轻轻地努力用寻常的语气说,“我妈,不想要我和你在一起。我们私奔吧?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里就都可以。”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尹芬不想让她和他在一起。她又怎么会如此决绝的提出要私奔呢?她总惦念着尹明安,若是连明安都可以抛下,必定不会是小问题。
他清楚明白,点头应下,“好。”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究竟出了什么,她却已经兴致勃勃的说出自己早已想好的计划,“我们先想好去哪里。我想要去布宜诺斯艾利斯。不然的话,佛罗伦萨也是可以的。我们得赶紧办护照。我可以去找迟三哥。应该会好办一点。”
他看着她滔滔不绝的样子,伸手揽她的腰。她却不经意地,“嘶”了一声,眉心微蹙。他一怔,想要去看她的肩膀,她却不肯。
拉扯之间,她的衣领却滑了下来,于是那背上的伤,豁然闯进自己的视线之内。伤与伤错综交汇。红肿了的肌肤,泛着血迹的伤口,结了痂的伤口。伤口上叠着伤口。有新伤有旧伤。她的背后,几乎是惨不忍睹。
他当场怔在那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状况,太惨烈,太不忍目睹。
她想要逃离这片土地,想要与他一起私奔的的理由,这便是了。
到那一刻,他才知晓,自从尹芬知道他与何可人交往的事实后,便经常在家鞭打何可人。她却从不肯放弃,也从没告知顾锦言。
在顾锦言不知道的地方,她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伤痛。
即使是被那样打过,一直以来被这么虐待着,她所想要的,也并非是放弃顾锦言,而是与顾锦言一同离开。
那时候,何可人望着顾锦言发红的眼睛,整理好衣服。她努力牵扯起嘴角,微笑着,语调轻柔,“没关系的哦。其实,也没那么疼,只是看上去有点吓人。”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进怀里。他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那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于是,他的手,就这么悬在了空中。
那样的情况下,她所想着的,也是不让自己担心。
即便到了最后忍无可忍的境地,她也不肯说出真正的缘由。
顾锦言听着那段无意之中录下来的对话。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远处传来野猫的叫声,跟婴儿的哭声似的。一声一声,就像是他心底里的悲鸣。凄怆,悲凉。
他想起何可人那一天,在阳光下,望向自己,眼角唇角都是好看的弧度。她慢慢地笑着,声音里带着安慰的意味,“呐,没关系的哦。”
像是冬日里,拼尽了全力绽放的花朵。
在那一刻,她也没有哭泣,没有抱怨,没有躲进他的怀里寻求他的安慰与庇护,甚至,连悲伤都情绪都藏在了心底里没流露粗来。被安慰的,其实是自己。
她从来都是坚强的那一个。
真正懦弱的,或许,是自己。
那录音在耳边一声一声响着。在他选择放弃何可人的前一晚上,他也是这么一遍一遍的听着。他响起何可人身上的伤,深知尹芬会说到做到。
放弃你,还是要你的安好。他没得选。只能求她能好好活着。
黑暗中。歌曲换了一首又一首。电视中屏幕的光映着沙发上的两个人。光的颜色随着电视画面而变幻着。
迟宇新吻着何可人的眉心,然后堵住她的唇。慢慢地轻吸着,辗转深入。何可人也不再说话,微微仰着头,迎合着他的吻。她的脖颈曲线美丽,白天鹅一样。
迟宇新的手心越来越热,他揉弄着她细细的腰,渐渐地往下伸去。何可人低低地申银着,弓着发颤的身体迎向他滚热的手指。迟宇新俯下身低头去吮她白希的脖子。他的呼吸火热,扑在她的脖子间。
她反被动为主动,咬住他的唇,含在嘴里细细地吮着,“我怕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放不开你了。”
被你这样温柔的守护过,这一生,或许我都再也舍不得离开你的身边。
“那正合我意。”他轻笑,将她的吊带从肩头往下褪去。于是,那白希的肌肤和胸前柔软的浑圆便暴露在了这幽暗的光线之中。
这话,不过是让她安心。
何可人眼睛泛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迟宇新也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大力的揉捏着她的胸。另一只手将她的内衣裤一并褪了去。他起身要去寻避-孕-套,却忽然被何可人拉住了。19ckm。
“不需要用了。之前,是怕我反应过来我没办法怀孕才故意用的吧?”
他看着眼前的可人儿,俯身去吻她,“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骗鬼。”她喃喃说着。
他不再言语,抬着她的臀部,挺身-进入她的紧致之中。
暗的光里。他的背部线条结实有没,粗实的手臂扭住何可人的手臂。她的申银声绵长,媚得滴水。她丰腴的臀部随着她一下下的狠击撞击,慢慢泛红。
她被迟宇新翻了个身,白希柔软的身子被摆成温润的姿势,随着身后男人雄浑有力的撞击而耸动着。他的手从她的身后伸上来,抓住她随着他的动作而晃荡着的圆润丰盈,大力揉捏着。
何可人难耐的呢喃着。
终于,迟宇新急速的冲刺着,火热的拍打声和暧昧的水声急促的响起,夹杂着何可人的哀求声与迟宇新的低吼声。何可人终于在他最后的狠狠一记中瘫软下来,整个人无声地靠在沙发上,微微地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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