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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平定湖南局势有功, 特调任山东省长……” 谭延闿拦着这份电文, 脸上阴晴变幻不定, 他吃够了手里没兵的苦,他一个湖南人, 在湖南干得尚且不痛快, 便是因为没有兵权, 下面那些骄兵悍将难以驯服, 而程潜这个湘军老资格之前虽然被挤跑了, 但烂船也有三千丁, 程潜遗留在湖南的势力一直跟他不对付, 这次护法战争, 程潜重新杀回湖南, 现在湖南已呈三足鼎立的架势, 他谭某人一个, 程潜一个, 原来的心腹大将,现在已有坐大之势的赵恒锡一个。
这些仍然不算, 现在又来回来了一个熊希龄,出任省长职务, 代理督军。 不出意外,这个湘省督军的位置便是熊希龄的了。
“他妈的, 之前北洋军进咱们湘省穿得人模狗样不干人事, 被咱们湘军赶跑了, 现在倒好, 咱们湘人治湘的口号才喊出来, 这北洋狗子又派熊希龄回来摘桃子, 把咱们湘人当什么了, 把咱们湘军又当什么了?”周富文一身书身打扮,不过面相周正, 浓眉方脸, 虽然披着一身儒雅长衫,但那气势比起一般的士兵还要彪悍。“还要把谭9,督调到山东去, 人生地不熟, 还不得被那帮山东佬生吞了, 再说现在山东的张怀芝不是也不听中央调令, 反对易督吗, 还搞了几省联盟, 我看也不缺咱们湘省, 干脆咱们也公开发电, 反对易督。”
“事关重大,不要这么快下结论, 熊希龄在湘省名望不低于我。 以前还做个财政总政, 官至总理,论身份显赫比起我这个以前的督军更甚。 现在携中央任命而来, 带把张敬尧作威作福的一家子带来了, 声望更是到了顶点, 北洋是北洋。 熊希龄是熊希龄, 把人拒之门外, 我们可就做得差了。” 谭延闿摇头说道, “不管如何, 北洋这一手玩得漂亮, 走吧, 丑媳妇终要见公婆, 我也去见识一下这个湘省前辈, 同出一源。 总不好面子上做得太难看了罢。”
“ 久闻祖安兄文能治邦, 武能统军, 我到北方太早, 一直无缘与祖安老弟结识,今日一见, 果然风采过人。 来来来, 炎午兄和颂云兄两人刚到, 加上你。 这湘省最重要的几人就全都到齐了, 湘省多灾多难。 几位是稳定湘省局势, 驱逐张敬尧的大功臣, 难得坐到一起, 趁这个机会, 商议一下湘省的善后事宜, 也让受苦受难的百姓休整一番。” 熊希龄热情地拉过谭延闿入内。
谭延闿一怔。 没想到赵恒锡这个最为倚重的心腹竟然先行一步来了, 顿时觉得有些不对, 他跟赵恒锡向来同进退, 对方先来为何不支应他一声? 至于老对手程潜只是略一拱手, 不过谭延闿也没在意。两人一直是对头,以前还把他迫出湘省, 对方不瞪鼻子上脸总算不错了。
“我们几个虽有苦劳, 哪里比得上熊省长你, 动动嘴皮子便把湖南的军政首要职务拿到手里了。”
赵恒锡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对于谭延闿也确实起了些芥蒂, 他以前一直支持谭延闿, 也正是在他的帮助下谭延闿才有这等风光, 可现在才把张敬尧赶跑, 谭延闿手下那帮幕僚便以为成功在望,各自弹官相庆, 谭延闿也私下里对那些文人封官许愿, 对于他这个武人及手下一系却视而不见, 赵恒锡手下也有一帮人需要平衡, 对于谭延闿如此行为自然就有了怨气。若非他们这帮武人, 又如何能赶跑张敬尧, 谭延闿又如何能一直在湘省屹立不倒, 几番复起。 心情不好, 赵恒锡对于熊希龄同样也没什么好脸色。
程潜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此时在湘省他的军力不如赵恒锡, 政治势力不如谭延闿, 若非此次中央将熊希龄空降到湘省, 他也只有再次被谭赵两人联手挤出湘省一条路可走。
听到赵恒锡的话, 熊希龄坐下来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知道能把张敬尧赶跑是在座诸位的功劳, 我这个省长是平白拣来的。 虽有中央调令, 却寸功未立, 受之有愧。”
“但是这次中央为了平息湘省局势, 也确实是有诚意的, 张敬尧被撤了职务, 免除军职, 交由湘省人决断无异于死路一条,依民国惯例, 中央也是扛了不小的压力的, 你们说是也不是?”
谭延闿, 赵恒锡都不说话, 对于熊希龄的说法算是默认了。
“其实说是中央的决断, 倒不如说是东北雨帅的一力主张, 因此雨帅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不是我帮雨帅说好话, 跟段合肥歧视我们南人比起来, 雨帅确实不一样, 这次我南下, 除了张敬尧之外, 还带来了一些东西, 都是雨帅从中央讨来的。 两万石粮食, 三十万现金, 另外雨帅还通过中央向汇丰洋行, 渣打洋行施压, 将张敬尧存在洋行的钱款取出, 再加上在湖北扣押第七师时得到的一部分财货换处成现金, 合计约193万6300余元。 现在中央内交外困, 一月收入不足七百万元, 但中央仍然未对这笔财货动心, 打算尽用于湘省, 以弥补过往几年湘省所遭遇的损失。 除了这笔钱外, 雨帅另外单独从东北调集了价值十万余元的书籍, 笔,墨,纸等用具, 用作湘省教育之用。”
“以往中央任命的汤芗敬, 张敬尧之流, 无不荼毒湘省, 以收刮自足为乐。 但这次中央确实是带足了诚意的。”
“照熊省长来讲, 中央这次的作为也算得上厚道, 不过驱逐张敬尧却非我们在座几个能办到的, 不知对于湘省数万将士。 中央又准备作如何处理?” 良久之后, 程潜开口说道。
谭延闿与赵恒锡均有所意动地看向熊希龄。
“ 这便是我后面要说的了。” 熊希龄顿了一顿说道,“ 关于祖安兄, 中央已有安排,调任山东省长职务。 另外为了保证祖安兄能在山东顺利施政, 现中央已调派两师进山东。 弹压地方部队。”
“至于湖南方面,内政上, 中央承诺明年赋税减半, 节约下来的税收用于农林水利, 教育上的投入。”
“军事上,裁撤过多的地方军队, 保留两师之众,师长人选分别以炎武兄, 颂云兄两人任之。 按北洋整编师的编制, 军费以后直接由中央拨付, 计划于明年完成换装。”
本来秦宇承诺今明两年对于湖南税赋减半, 但从张敬尧这只肥羊身上收刮出了大量油水, 熊希龄暗感此时中央那边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便自动少了一年。
“ 这么说这次中央确实是动了真格的,不过这么多部队, 加起来不下六七万人。 一下子缩编成两个师, 力度太大。 若是强行将那此士兵遣散, 恐生祸乱。”
程潜皱眉说道, 他此时也算是想清楚了, 若谭延闿留下来担任湖南督军,政治,军事上都不占优 湘省将无他立锥之地。 可若是熊希龄居中调停,与赵恒锡在湘省保持均势却并不难。
更何况此时中央给两人都是正规师的编制。 经历了汤张之后, 湘省人对于别省人担任湘省督军都不信任, 用熊希龄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步妙棋。 而熊希龄从中央带来的几项政策却是湘省根本无从拒绝的。谭延闿就算恋栈不去恐怕也由不得他。也不知东北那位雨帅脑瓜子是怎么长的, 隔着这么远对湘省局势把握得仍然这么透彻。 或许这民国确实该变天了。
“这个就该炎午兄和颂云兄两人弹压了, 你们也知道, 将湘省税收减半, 中央现在又财政不足, 连参战军, 第七师都是一裁了事, 再在湘省保留个六七万人, 恐怕就算中央愿意, 也负担不起, 若是其他省份纷纷效仿, 又如之奈何?” 熊希龄苦笑一声说道, “不蛮在座的诸位, 待中央军进山东, 河南以后,山东地方军, 赵倜的宏威军都是要被裁撤的对象。 对于湘省, 中央的政策也算十分宽厚了。”
“哼,话虽如此, 那么多人为了赶跑北军出生入死, 现在说裁就裁, 我这个领头的哪有面目去见他们? ”赵恒锡不悦地说道,“早干嘛去了?要裁就不应该打场这南北战争。”
“张敬尧在湘省还占了不少土地, 可以分派出去, 另外利用手里这批资金,遣散军队, 分给些粮食, 应该还是办得到的。 各有各的难处, 如果将麻烦全部都推给中央, 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说了这么多, 熊希龄也来了点脾气, 从他担任袁世凯的财政总长时起, 就没见过这么好的政策,这次中央对于湘省已经是特别对待, 若再要求更多, 未免有些得寸进尺了。
“哼, 中央怎么决定我管不着, 裁军一事我也不反对, 但谁爱裁谁裁, 大不了把我的职务也掳了, 省得呆在这位置上心烦。” 赵恒锡本来心情不好, 此时听到熊希龄的气话,顿时桌子一推, 腾地起身负气离去。
“炎午是这个火爆性子, 熊省长不要见外。 走之前,我再劝劝他。” 谭延闿叹了口气, 胳膊拧不过大腿, 若中央下次决定, 他也无从抗拒, 北洋军还是能打的, 只是战心一直不强, 打打停停, 否则湘军也无法将张敬尧赶出去。
“那便多谢祖安兄了, 唉, 这反个烂摊子, 谁收拾, 谁头痛, 炎午兄的部众要裁掉一批, 无颜对他们交待, 情绪失控也算正常。” 熊希龄一听大喜说道。
“多谢熊省长体谅。”谭延闿拱手称谢, 他与赵恒锡终归是多年的交情, 就算有点不愉快, 眼下分别在即, 能帮衬一点也是一点。
“颂云兄, 下午中央调集的两万石粮食, 一部是用作军粮, 还有一部是用来赈灾的, 眼下我手里没有可用之人, 就麻烦颂云兄了。” 熊希龄又向程潜说道。
“份内之事, 有何麻烦之处。” 谭延闿出湘, 他就可以留下来, 眼下的结果对于程潜来说已经是最好的, 左右督军和省长的职务落不到他身上, 熊希龄在湖南的名望最高, 跟着他做事心里也没什么芥蒂, 想清楚这些关节, 程潜也就欣然领命了。
历史上的程潜也确实是一个品德出众, 大局观强的军人, 桂系李宗仁扣押程潜, 解除其职务。 后蒋介石与桂系反目, 势单力孤的桂系有被逼回广西的危险, 程潜仍然不计前嫌, 在日本的威胁下,从民国大局出发, 东西奔走, 力主和平解决。此时中央的政策对于湘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于公于私,程潜都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号外,号外, 中央已解除张敬尧军职, 交由熊省长押赴长沙, 由湘省人处置!”
“号外, 号外, 中央已决定停止南北战事, 调集粮食两万担进湘赈灾!”
“号外…. 中央于今日,正式启动与列强公使团谈判, 力求实现民国关税自主, 望各省督军戳力同心, 与中央一起一致对外, 以讨回民国失去之权益!”
赵恒锡的马轻驰在岳州街道上, 四处大街小巷均响起一阵又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司令, 看来这回中央做了回人事。” 副官徐茂听到这些消息忍不住也有些高兴地说道。
“哼, 你知道什么。”赵恒锡眉头紧皱, 民众反应越是热烈, 说明中央在湘省人心里仍然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那么他想实现联省自治的目的便成了无水之源, 不过现在奉军势大, 十余万皖系参战军一击而灭, 携大胜之势军威袭卷河南,山东。
直隶曹锟不敢稍动, 他在湖南虽然兵多,不过装备奇差, 缺粮少晌, 若没有外办介入, 又得不到督军的支持, 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看程潜那架势, 只怕是投到熊希龄那边去了, 单个的熊希龄与程潜都不可怕, 一旦军政合起来, 便不是他能扛得住的了。 否则当初程潜也不会被他与谭延闿逼出湖南。
罢了, 先看看奉军在山东与河南打得如何吧, 若是连山东和河南都收拾不了, 便妄图染指湖南, 那胃口也未免太大了点。
驾! 赵恒锡纵马疾驰, 向驻地方向赶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