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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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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夏日,悠悠清晨,雾霭尚未散尽,空中残留着一丝露珠的寂静之味。本是清爽寂静的美妙晨间,然而城门口处却传来阵阵不和谐的声音。

    街心聚着三五个赤膊大汉,轻浮笑着,团团围住一个淡蓝衣衫的少女。少女被几人推来搡去,躲无可躲,渐渐蹙紧双眉,怒声喝道:“滚开,别碰我!”

    一群狼对着一只羔羊,怎会生惧?大汉轰然大笑,伸指去挑她的下巴:“小姑娘,这么凶做什么?”

    “小姑娘,一个人背着包袱,这是想去哪儿呀?”

    少女偏头避开他的手,冷冷道:“滚开!”

    “啧,好冷峻的小娘们儿!”大汉每次出手都被她躲了过去,眉毛一挑,朝她下颌捏过去:“小姑娘,大爷们没有恶意,就想找你说说话儿。”

    “呸!谁稀罕!”少女口中骂着,耳朵却竖得老高,凝神去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近了,近了,三十米,二十米……

    “吁——”来人并没让她失望,在离她十米远处停了下来。伴着马蹄声落,响起一声沉静如水的女子声音:“诸位好汉,何苦为难一个小小少女?”

    大汉闻声抬头看去,目光触到来人的脸庞,大眼怒睁:“呸!哪里来的丑八怪?一大早出来吓人,污了爷的眼睛!”

    来人脸色一沉,冷冷瞥了那大汉一眼,转而对受惊的少女道:“流莲?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被大汉围住的少女恰是流莲。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抬起一张倔强的面孔,看了文舒一眼,忽地抬脚跑到马前,紧紧揪住白随意的衣衫,颤声道:“阿离哥哥,我找到你了!阿离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眼底闪着星星点点的泪花,似乎一不留神,那些水汽便会凝聚成滴,串串滚落。

    这情景,真像两年前他第一次遇见她时!白随意的心神一阵恍惚,轻轻拨开她捉住他衣摆的小手。顿了顿,忽地翻身下马,伸手递给文舒道:“舒儿,把剑给我!”

    文舒略一挑眉,应声将腰间的火莲剑递给他。

    “喂,瞎子,你想做什么?”大汉只见马上跳下一个白衣青年,他手中握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虽然目上覆着一条宽锦,却如可视物般向他们直直走来!

    大汉见状,不由得犯起嘀咕:呔,一个瞎子,一个丑八怪,一个虽然漂亮却毫无情趣的少女!今早他们都遇见了些什么人,真他娘晦气!

    “二哥,这青年似乎会些功夫?恐怕不妙!”

    “是啊,二哥,要不咱们撤吧?”

    “撤?”

    几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不及转身跑开,忽见白衣青年纵身一跃,横起寒剑重重劈下!

    “嗷——”

    “啊——”

    “呜——”

    转眼间的功夫,众人齐齐捂着右臂惨叫起来!

    “哼!”白随意收剑回鞘,冷冷一哼,转身朝马儿走回去。

    流莲看着满地的鲜血,以及血泊中惨白的断掌,眼底闪过一丝快意。见白随意收剑走回来,忙做出一副怕极的模样,上前紧紧抱住他的手臂:“阿离哥哥,阿离哥哥,好,好可怕……”

    “嗯。”白随意揉揉她的脑袋,轻语道:“莫怕,阿离哥哥替你收拾他们!”

    他的武功并不好,甚至连三流高手都算不上,但这却并不阻碍他杀人、放血!白随意将火莲剑递给文舒,两手搭在流莲腰间,微一用力,将她抱上马背:“走,我们出城!”

    断手的几只小虫虽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但是少不得一番麻烦。文舒清楚这一点,下马走至白随意身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挽住他的手:“嗯,好。”

    两人并肩在前面走,马儿驮着流莲乖巧地跟在身后,出城并没费什么力气。

    然而出了城门,文舒却微微蹙眉,忧道:“我们有三个人,但却只有一匹马。这……怎么赶路?”

    流莲紧紧揪着马鬃,低低唤道:“阿离哥哥?我……”

    白随意微微抬手,止住她的声音:“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城再去买一匹回来。”

    然而他刚刚抬起脚步,蓦地手臂被人抓住,只听文舒沉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去好了。流莲刚刚受了惊,你带着她找个阴凉地方歇息歇息。”

    “嗯,也好。”白随意点点头,下一刻,便觉手臂一松。这一松,蓦地叫他胸口一窒,莫名地惊慌起来:“舒儿,小心些。”

    文舒刚刚擦过他的肩膀,却又被他圈住颈项揽回去,不由笑道:“不过就是买匹马,能出什么差错?”

    白随意一想也是,他刚才的惊慌实在无甚道理,笑了笑,在她颊上捏了一把:“快去快回!”

    “好!”

    “阿离哥哥?”流莲见文舒走得远了,便轻声唤道:“阿离哥哥?你抱我下来吧,我不想坐在马儿上面。”

    “好。”白随意本来面朝文舒离去的方向,闻声转过身来,张开双臂面向她:“来,扶住!”

    流莲咯咯一笑,眼珠一转,忽地双臂一展,冲他直直扑去:“啊——阿离哥哥接住我哟!”

    她这一扑用力极大,白随意虽然接住了她,却一时没有站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死丫头,还是这么顽皮!”

    流莲一听,立时嘟起嘴巴,眼中升起雾气:“可是,可是阿离哥哥却不像以前那样疼莲儿了!”

    她的声音充满哀怨,白随意身子一僵,旋即缓缓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推离怀抱。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阿离哥哥?”流莲却不愿被他扯开,再度圈上他的脖子,挤进他的怀里:“阿离哥哥,你看,我又找到你了!上天作证,你就是我的良人!”

    白随意推不开她,无奈之下仰头深呼吸。是啊,每次无论他去哪里,总是瞒不过她,总能被她轻易找到。次数多了,他也就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缘分一说。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她的良人了!白随意想到温柔贤淑的文舒,狠了狠心,硬是将她扯开:“莲儿,我不再是你的良人了,我要跟文舒成亲了!”

    有时候他甚至想,如果她没有找到他,让他一直以为她骗了他、背叛了他,该有多好!那样他便可以毫无负担地跟文舒一起,交心给她,回馈她付出的种种。

    可是现在……她说他误会了,她说她其实是大姐的人,这叫他怎么办?再扔下她,任由她被人欺凌?如果刚刚他跟文舒没有赶到,她现在岂不是被人给……给侮辱了?

    无论如何,不管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是曾经的感情,他都难再把她扔下。白随意脑中浮现出文舒淡然而笑的模样,心中升起丝丝无奈和愧疚。

    太阳渐渐升高,待得将近午时时分,自城门口窜出一骑红尘:“驾——”

    离城门不远的树林中,白随意正背靠树干闭眼假寐。闻得马蹄声阵阵,不由得竖起双耳。隐约中,只觉那策马声甚为熟悉,不由得坐起身子,面朝来人方向吹了声口哨:“娘子回来了?”

    来人恰是买马回来的文舒。她闻声看来,遥遥只见白随意背靠树干,腿上枕了一个人,不由得放缓马速,轻声走上前来,疑道:“随意,这会儿又没有外人,你还带着这锦带做什么?”

    白随意这副相貌着实英俊,在封州城露面不久,便有无数女子前来表心意。不仅如此,居然惹得诸多青年英郎心中不服,个个前来客栈向他挑战。

    两人无法,只得又把他眼睛蒙上。

    白随意嘴角抽搐半晌,不做声。

    文舒瞧他表情奇怪,纤指一伸,往他腮帮子上戳去:“喂,你这是个什么表情?”

    “哎呀,不想摘就不摘喽!”白随意似心有千千结,被她一问,蓦地有些恼怒,捉了她的手指往嘴里一塞,胡乱啃咬起来。

    文舒扑哧一笑:“好了好了,快别闹了,赶紧把锦带摘了罢,姑奶奶要看美男子!”

    白随意竖耳一听,知左右无人,嘴角弯起一抹邪恶的弧度,伸臂圈过她,凑到她耳边啃咬起来:“小娘子想看美男子?晚上来大爷房里,大爷给你看个够!”

    他的声音低沉魅惑,文舒只觉耳边一阵麻痒,忍不住歪头咯咯笑起来:“不知大爷服侍小女子一晚,需得索取多少银钱?”

    “不需一分银钱,小娘子只记得把自己带来就好。”

    两人就这么瞎聊胡扯一通,越闹越畅怀,竟惊醒了睡熟的流莲:“咦,文舒姑娘,你回来啦!”她眨眨水蓝色的大眼睛,朝文舒笑了笑,却并不起身,依旧枕在白随意腿上,捉过他的手臂晃起来:“阿离哥哥,你为什么不把锦带摘了呀?莲儿想看看你。”

    就是因为你,我才不能摘啊!白随意心中苦笑一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她那双泛着柔波的大眼睛,就心神荡漾,身不由已。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将她推起来:“非是阿离哥哥不愿,实是这姑娘太过丑陋,阿离哥哥每看一眼,定要吐上好几天!”

    流莲瞅着他故作瑟缩的模样,眼睛一弯,掩嘴咯咯笑起来。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回荡在空中,飘出去好远。

    文舒嘴角抽了抽,一巴掌扇他后脑勺上:“说谁丑呢?有胆子再说一遍?”

    她从小被父亲喝骂愚笨,只是因为她的习武资质不佳,为人又死心眼,而并不是真的愚笨。实际上,她的心思玲珑剔透。时至今日,多多少少察觉出来,白随意之所以迟迟不肯扯下宽锦,实因不想见到流莲。

    “臭婆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反了你了?”白随意恨得牙痒痒,只恨不得把她扑倒地上,好好收拾收拾她!然而两人身边此时坐着一个流莲,却叫他放肆不得,强自收起那份随心所欲的性子。

    文舒嗤他一声,起身从马背上取下数个纸包,踢了踢他:“呶,午饭。”

    太阳已至正中,两人的肚子皆有些饿,默默接过纸包啃起大饼。

    夏风徐徐吹来,带动林中树叶簌簌作响,一时静谧得怡然。

    树下三人静默地啃着饼,满腹心思,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