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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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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文镖头,嫁女儿嫁得这么开心?瞧这俩小眼睛,啧啧,都笑得睁不开了!”

    父亲哈哈笑了起来,浑厚地嗓音震得空气中一阵乱颤:“哈哈,老夫这个女儿从小不叫人省心,这下有人接手过去,老夫岂能不开怀?”

    耳畔响起热烈欢闹的恭贺声、取笑声、嬉闹声,文舒一时有些迷茫,不知身在何处。

    她环首顾视,发现无论看向哪里,眼前都是一片红彤彤。垂头往下看,自己身上一袭大红衣袍,就连脚上都套着一双大红绣鞋。

    哦,是了,她要成亲了。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的婚宴,她要跟白随意成亲了。

    “一拜天地!”

    终于,她嫁给他了么?摆脱了粘人的流莲,嫁给他了么?文舒想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为什么她一点也想不起来,流莲是如何放手的?

    “二拜高堂!”

    她刚刚跪下去,忽然耳边响起一声:“这新郎官儿没有父母,倒省了新娘子一跪。”

    咦,没有父母?她当即有些怔,白随意没有父母?怎么会?她正疑惑间,忽然场景一转,她双手交握,垂首坐在新房喜床上,正静静等待新郎官掀她盖头。

    下一刻,她眼前一亮,那遮眼的红盖头已被挑飞。她缓缓抬头,待得看清身前人,蓦地一惊:那一身红衣的新郎官面目俊朗,眼若繁星,身材健硕,哪里是白随意?分明是陆仲轩!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嫁给了陆仲轩?她不信邪地摇摇头,狠狠闭上眼睛又睁开。再看时,那人依然站在那里,只是相貌变成了白随意的相貌。她嘘了口气,暗道好险,怎么就把他看成了陆仲轩呢?

    蓦然间,场景又是一转。周围鸟语花香,气息怡人,她与他走在山林小道间。在他们中间,走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相貌与他一模一样,恰是她跟他生的儿子,宝儿。

    三人正走着,忽地前方出现一个淡蓝色身影。那淡蓝色身影飞一般扑到白随意怀里,娇若莺啼:“阿离哥哥,阿离哥哥!”

    宝儿不解,问她道:“娘亲,这个跟小姨一样蓝眼睛黄头发的女人是谁?她为什么唤阿爹叫做‘阿离哥哥’?”

    她心头一颤,微微有点怔。不待开口,忽见流莲转过头来,狰狞着一张笑脸,瞥了她一眼,对宝儿笑道:“怎么,你娘亲没有告诉你,你爹爹不姓白,也不叫白随意么?”

    宝儿皱紧眉头,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怒气,扭头问她道:“娘亲,她在说什么?”

    她恍惚间不知如何作答,却听流莲哈哈大笑道:“宝儿呀宝儿,你爹爹不叫白随意,他叫——”

    “嚯!”文舒蓦地睁开眼睛,额头一阵凉意。身上一抹,全是汗水。

    她做梦了么?梦境恍惚又真实,猛然醒来,一时脑袋不甚清楚。文舒深呼吸几口气,瞪大眼睛呆愣好久,才完全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原来,流莲白天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到底是搁在心底了么?

    原来,她并不像表面那么……原来她很自私,很敏感,很小心眼儿。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早已悄悄将疑惑埋在心底。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才的那场梦境,将她心中的忧虑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文舒微微侧首,想看清枕畔人的睡容。然而为黑夜所阻,哪里都是一片漆黑。于是她屏住呼吸,竖耳凝听他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均匀绵长,恰是酣然好梦。

    忽然,他翻了个身,面朝她侧身躺着。因着这一翻身,他鼻尖呼出的热气次次喷在她肩窝,烫得她脖颈止不住地战栗,一时竟麻了半个身子。

    随意啊,随意,你叫什么名字呢?如果你真的是白随意,并且只是白随意,该有多好!

    *

    “驾——”

    “驾——”

    风声呼啸,马蹄阵阵,鞭子甩在空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伴着女儿清脆的呵斥声,两旁清脆的绿意飞速后退,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太阳从东方爬到天空正中,由一片彤红灿艳化作一团炙热白光,挂在高空,灼灼烤着大地。

    已是午时。

    “阿离哥哥,咱们歇会儿吧?莲儿好渴!”

    侧后方响起一声娇弱无力的喘息声,文舒抬头看看太阳,沉吟一声,道:“好,我们歇会儿再走。”

    三人下得马来,找了处荫庇处坐下,这才发现俱都已渴得嗓子冒烟。

    流莲解下腰间水囊蹭到白随意身边,示好地抱住他的胳膊,将手中水袋递到他唇边,软软道:“阿离哥哥,给,喝点水。”

    白随意一偏头,抬手在腰间一拽,举着手中水囊道:“我有。”说罢拧下木塞,仰头灌起水来。

    流莲见状,委屈得不行,小嘴撅得老高。奈何白随意看不见,叫她想撒娇发嗔都没地方,不由转过头,朝文舒狠狠瞪了一眼。

    文舒接收到她的目光,淡淡撇过脸,静静地仰头灌水,看向远方。她知道,流莲讨厌她。讨厌她一路上发号施令,讨厌她常常代白随意回她的话,更讨厌白随意从来都不反驳她。

    当然,追根究底,还是两人的情敌身份。

    罢了,随她讨厌去吧,反正她也没指望能跟她化干戈。文舒收好水囊,从马背上拿下包裹,取出干粮分递给白随意和流莲,自己坐在一旁默默啃起来。

    白随意似察觉到她的不寻常,啃了两口干粮,问她道:“有心事?”

    “她能有什么心事!”流莲小声嘟囔道,心中很是不爽,为什么她跟他说话他都不答,而那个丑八怪不理他,他反而赶上去跟她说话?

    文舒抿了抿唇,摇头道:“没有。”

    三人吃饱喝足,便靠着树干眯眼歇息。

    随着时间流逝,阳光渐渐不那么灼烈,文舒最先睁开眼睛,站起身道:“都起来吧,要赶路了!”

    紧接着起身的是白随意,他拍了拍身边的流莲,唤她道:“莲儿?起来罢!”

    流莲依旧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好一会儿,才咕哝道:“不起不起,累死了!就为了给她治个脸,天天赶路!等到了地方,我也该被颠簸死了!”

    白随意脸一沉:“你不起?那便待着罢,我们走了!”

    话音未落,胳膊上便吊了个小人儿,只见流莲嗖地窜起身,仰着脸嘻嘻笑道:“阿离哥哥我说笑呢,你别生我气!”

    白随意冷哼一声,胸中气闷丝毫不减。这一路上,他没少听见别人对文舒的相貌评头论足,但是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流莲口中说出!

    流莲撅起小嘴,讨饶地晃着他胳膊,央道:“阿离哥哥,人家真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好吗?”看着他冷冷的面孔,她是真的怕了!他鲜少生气,但是每一次生气,都极难哄平!

    她心中突突直跳,瞥了一旁似笑非笑的文舒一眼,心中一惊:幸好她清醒得早,要不然,岂不是赶着阿离哥哥去那死女人身边?

    白随意轻柔然而坚定地甩开流莲,走到马儿身边,正待翻身上马,忽被文舒伸手按住:“随意,你去跟流莲共乘一骑吧!”

    “做什么?我眼睛不好,她带不了我!”

    这家伙,真不知道倔个什么劲儿!文舒望着他面上覆着的、死活不肯揭下来的宽锦,摇头笑道:“你眼睛不好?嗯?”

    白随意才不怕她当场揭穿他,哼唧两声,凑她耳边悄声道:“你乖乖的,不然晚上饶不了你!”

    流莲看着两人亲密的模样,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跺了跺脚,翻身上马:“驾——”

    文舒嘴角抽了抽,也撵着白随意爬上马背。然而不待跑出十米,忽见前方窜出一队手执大刀的汉子,其中一人挥刀一指,口中喝道:“呔!留下钱财,放你们过行!”

    流莲本来策马而奔,被他一吓,差点被颠下马背,登时怒道:“哪里来的小毛贼,还不赶紧给姑奶奶让路?”

    挥刀汉子见状咧开了嘴,呲牙道:“哟,小妞儿长得不错,你也留下来吧!”

    流莲涨红了脸,张口便要骂。然而转念一想,白随意就在她身后。心下一思量,不愿在他面前出丑,便冷哼一声,策马奔回:“阿离哥哥,你看他——”

    她这番一唤,小女儿姿态毕露,惹得对面的大汉哄然笑起来。

    文舒眯起眼睛,看着握在大汉手中那白晃晃的大刀,心下微凛:这是哪里来的山匪?好精良的装备,居然人人有刀!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大汉身材最为高大健硕,其中一人指着流莲对另一个笑道:“大哥,我看这小妞儿不错,要不咱把她请进寨子住上几天?”

    被唤作“大哥”的那人面容冷沉,额角斜斜一道尾指宽的疤,略略笑了笑:“二弟喜欢,请了便是!”

    两人似看到手的货物一般,将三人上下来回扫视,眼神大胆而放肆。

    文舒心中不悦,掂了掂手中宝剑,轻笑一声,道:“钱财可以留下一些,但是我等三人是一块而来,自当一道而走!”

    言外之意,便是问过她手中的剑再说!

    她话音刚落,对面响起一声轻浮而又嘶哑的声音:“哼,不自量力!”

    文舒摩挲着剑柄,正待回话,忽闻流莲嗤道:“就凭你?以我家姐姐的武功,一招便能收了你!”

    此话一出,就连白随意都心生不悦。只听对面再度轰然而笑:“哟,这小娘子还是个侠女不成?”

    冷面刀疤男亦轻笑出声,微一摆手:“阿岭,去会会她!”顿了顿,又补一句:“记得,一定撑过两招!”

    “哈哈哈!”众人再度拍着肚皮,仰面肆然而笑。

    文舒沉着脸,见对面缓缓走出一个黑衣裹身、精瘦高挑的男子,手中火莲剑“噌”地一声出鞘!

    那男子也不客气,眼角挑着一抹不屑的笑,忽地暴喝一声,挥刀便砍!文舒早已跳下马,脚尖连点,并不与他正碰。待躲过他这一砍,反手一剑刺他后肩!

    黑衣男子腰间一扭,竟扭成一个不可置信的角度,大刀再转,劈向她左臂!文舒眉梢一挑,讶异于他的灵活,却并不惊慌,剑尖一抵,再度飘飞后退。

    两人交手渐久,文舒愈发诧异:这山匪群中随便出来一人,武功便这般精良?如此,实不应该!这群人,到底什么来头?

    刀剑相加,半刻的分神都不应该!文舒只晃神一瞬,左臂立时中招,被他划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