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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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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你娘子,那不好意思,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戏’,打死我都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的。”褚华耸耸肩,寻了个座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悠悠抿着。那姿态,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哪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一时间,众人俱都有点怔,被他强拧的逻辑绕得有些回不过神。

    文槿挠挠头,蹭到白随意身边,捅捅他轻声道:“喂,你们不是朋友吗?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看起来,他并不想卖你面子似的?”

    这哪是不想卖他面子,分明是拆他台!白随意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只恨方才在院子里没有狠揍他一顿,让他知道花儿为何开得那样红,菊花为何绽放得那样鲜艳!

    “庄主这是?”田伯棠沉吟片刻,起身对褚华一抱拳,躬身道:“不知庄主此意,作何解?”

    褚华左手一抬,止住田伯棠,不让他拜下去:“兄台不必多礼,小子担当不起。”

    白随意哼哼一笑,小指刮刮眉梢,缓缓踱到褚华身前:“褚华,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啊。”

    “哪里,哪里。”褚华垂眸看着手中茶水,看一眼,啜一口。再看一眼,再啜一口。

    文舒瞅着两人怪异的互动,嘴角抽了抽:这就是俩孩子,置气呢!

    她跟白随意一路行来,早把他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得瑟,自傲,眼高,娇贵,看谁不顺眼定要踩人一脚——最易得罪人!

    不过看两人这样,大的恩怨或过节倒不至于,倒比较像怄气的两个小孩子。她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幕:

    “喂,你过来,我要吃糖。”

    “哼,才不,你以前从来不给我吃你的糖。现在看我家开了糖铺子,眼馋了?”

    “你给不给?”

    “哼,你以前看我小就欺负我,老抢我的糖吃。现在我长大了,你别想再从我这里抢走一颗糖!”

    扑哧!文舒闷笑一声,算了,由着他们闹吧。看褚华这样子,等他们闹完了就会给她医脸了。唔,她不急这一会儿半会儿。

    她心下一点也不担忧,扯扯身旁的文槿,拉她一旁坐着。哪知文槿却以为她犯傻,呼啦一声站起身,摆出一副甜甜笑脸,虔诚又仰慕地看着褚华道:“神医大人,您误会了,我姐姐不是他的娘子,他们连定亲都不曾呢!”

    听听,听听!这就是刚才仰头口口声声唤他姐夫的人!整个儿一势利鬼!白随意气得直咬牙,不待辩解,忽见褚华两眼一亮,目光灼灼烧向文舒:“当真?当真不曾?”

    “当真个屁!你小子别乱打主意!”白随意怒火飙升,腾地挡在文舒身前,隔开褚华的视线。

    褚华看也不看他,左手腕连连腾转,只见宽袖上下翻飞,只往白随意腿侧一扫,顷刻之间将他逼退:“姑娘,你当真不曾与他成亲?”

    白随意只觉腿弯一阵灼痛,一时站立不稳,倒向身后条凳。尚未坐稳,闻言又是一恼:“褚华!我说了,这是我娘子,我娘子!”

    褚华只做未闻,蹲在文舒脚下,仰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饱含期待地看向她。

    这人,还挺可爱。文舒被他眸中的热度熨得心头一软,浅浅一笑,轻柔说道:“当真不曾成亲。”

    “好,好美……”褚华眸中飘起一层梦幻之色,衬着白皙的肌肤,两颊的酡红愈加艳丽:“……妙的嗓音!”

    世上怎有这般人儿?一双黑眸沉静若水,一开口便是清澈山溪流过潭石的嗓音,神情温柔绵软,就连天上最洁白柔软的云朵也比不上!如此美妙,如此神奇,简直就是上苍怜他孤身只影,为他量身打造的伴侣!

    不管,不管了,他不管不管不管了!这个女子,就是他的那盘菜,就是他梦了二十几年的姑娘,嗷——

    “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方?几日路程?父母安在?多少聘礼——”

    “庄主!!!”褚言总算搞清状况,见自家庄主越来越不像话,大吼一声,揪扯着他站起身:“庄主,您今儿又乱吃什么草药了?!!”平常好好的人,怎的今天疯疯癫癫?褚言心下奇怪,皱起眉头,开始对他望闻问切。半晌,无果:“这,没吃错东西呀?”

    褚华小腰一扭,小肩一耸,鱼儿一般从褚言手中滑出,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真诚而坦率地看着文舒道:“姑娘可愿嫁我为妻?”

    “轰隆——”

    这一下,就连文舒自己都受不住,晃了几晃,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起气来:天哪,这神医山庄的庄主,当真是个疯子不成?还是说,他多年不见黑头发、黑眼睛的女人,这才养成了这样奇怪透顶的审美观?

    “褚华,你够了!”当着他的面,对他认定的女人求婚?当他是死人吗?!白随意脸色一变,伸手去捉他肩膀,要带他到院外贴身说教说教。

    “公子息怒,息怒!”褚言眼见白随意有暴走的趋势,连忙与绿儿一左一右架起褚华,飞快向外撤去:“我家庄主今日身体不适,改日再谈!”

    一眨眼,那个拥有碎冰蓝眸、柔顺金发的青年不见了身形。他一走,满室光辉都黯淡了几分。

    “大师兄,这?”文槿脑子轰轰乱响,尚不能接受。

    田伯棠揉揉她的脑袋,看了出神的文舒一眼,又瞅瞅面色铁青的白随意,难得的也糊涂起来:“既然庄主身体不适,那便改天再说吧。”

    “嘁。”一直静静观望的流莲走了过来,哆哆嗦嗦地挤到白随意怀中,一张小脸冻得惨白:“那庄主也真是的,这样记仇!”

    “此话怎讲?”

    “他记恨我阿离哥哥欺负过他,看见他带来的女子,自然要羞辱一番。”流莲蹭蹭白随意的胸膛,软糯糯道:“如果阿离哥哥说他的娘子是我,褚华又该呸呸骂我阿离哥哥没眼光,说我丑不可视了。”

    竟然是这样吗?那个傻傻的小男孩,十几年不见,竟卑劣至此么?白随意听流莲这样一说,不由得想歪了。偏头瞅瞅文舒满是伤疤的脸,心下一窒,又是气愤又是心疼——褚华,你好样的!

    “庄主不是这样的人!”田伯棠半点也不曾迷惑,定定地看着文舒,浑厚的嗓音一如既往地给人安全感。

    是啊,那样纯净的眼神,怎么可能有这样龌龊的内心?文舒稍稍释怀,待看向白随意时,霎时眉头一皱:这流莲,怎又窝到他怀中了?

    而白随意竟然揽着她的腰肢,很是怜惜!她心中一堵,愈发胸闷。罢了,罢了,再忍他半日。待晚上得了空闲,便与他说清楚罢!

    褚华被褚言与绿儿拖走后,便再不见人影儿。五人百无聊赖,便在山中四处走走转转,很快便熬到了夜晚。

    “叩叩叩,舒儿,睡下没?”月至正中,白随意如约而至。

    “阿姐,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山中房屋不多,加之夜寒潮冷,文舒便与文槿挤了一屋。闻言为她掖夜被角,柔声道:“阿姐要与他说些事情,你先睡吧。”

    她知他定会夜半前来,睡前便没有褪下衣衫,此时正方便掀被起床。她穿鞋下地,打开房门道:“走吧,我们出去说。”

    山中的夜晚极寒,即便他们这样身骨强健的人依然抵挡不住。白随意被夜寒所袭,走着走着,便揽住文舒的肩膀。

    文舒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浑身一阵暖洋洋。然而想起白天被他揽在怀中的流莲,咬咬牙,又挣脱出来:“随意,我问你,你对流莲,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想娶她,便只许喜欢她一个,心中只有她一个,只会牵着她一个人的手,只会揽住她一个人的腰,只给她一个人抱。

    如果他做不到,那无论她有多么喜欢他,有多么舍不得他,她也不会嫁他。

    她不怕嫁不出去,从来便不怕。何况如今面容可以治好,更加不用担忧。

    白随意略略垂眸,“舒儿,再给我几天时间。”

    “辨清心底最喜欢的那个人是谁,辨清最想与之共度余生的人是谁,有这么难?”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只想娶你。”一路上她为他做的事情,他都记在心底。他只需要几天时间,等黑鸦的消息传来,等那件事情真相大白,他就……

    原来,他心里还是有她。

    也对,她总不能要求别人都与自己一样,将旧爱忘得那样干净彻底。

    那么,她能嫁他么?她能忍受自己的枕边人心中有别的女子么?

    “我心里只有你。但是你心里却还有别人。这样不公平。等你什么时候忘了她,再提成亲的事情罢。”文舒扪心自问,她没法嫁给一个心中还有别人的男子。

    “舒儿?”白随意有点急,“为什么,为什么咱俩不像以前那样……那样……”

    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贴心了?以前她最懂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总是将他照顾得那样好,不嫌麻烦、不辞劳苦。可是现在,她却纠结于一件小事上,并因此推迟成亲的日子!

    文舒自是懂得他未说出口的话。看着他映在月光下俊逸的脸庞,幽深的眸子,苦笑一声,摇摇头:“因为,你不是以前的你了。”

    以前,他恣意果决,意气风发。以前,每当她被人欺辱时,他总是第一个觉察到,明里暗里为她出气。以前,他虽然不正经,脾气又暴躁,可是对她很好。以前,每当路上遇见劫匪,他总是把她扯到身后,怒吼一声“别挡老子跟人打架”。以前,他喜欢吃她烧的饭菜,并且回味不已。她仍旧记得,他第一次吃她烤的野味时,抱着骨头啃了许久。

    以前,他总是能逗她开心。现在,他每天惹她气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