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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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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叩!阿离哥哥?睡着没有?”

    “……进来吧。”

    “阿离哥哥,你在烦忧什么?”流莲放下手中的托盘,缓步轻移到窗前,静静立在白随意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你竟要掉头呢?”

    白随意的眼睛几不可见地一眯,转身轻轻一笑,揉揉她的发心:“无事,莲儿莫要担忧。”

    流莲身子一软,半偎入他怀里,秀眉微蹙:“阿离哥哥你撒谎,你明明就有心事!”

    ********在怀,如果是一年前,恐怕他会把持不住,低头吻上她。白随意轻吐一口气,叹了一声:“褚华来信,文舒身中奇毒,此时正昏迷不醒。”

    那信根本不是褚华所写,而是黑鸦亲笔!流莲轻绕着发梢,微微垂下眼睑。不过既然他不愿说,她也没必要追究。默了片刻,抬眼疑道:“不可能吧?”

    白随意苦笑一声:“我也觉得不可能。神医山庄是什么地方,岂能容歹人当道?”

    流莲微微垂眸,发梢在指尖旋了个圈:“阿离哥哥,那,有没有可能是山庄里的人?”

    “不可能!”白随意哑然失笑,山庄里的人?怎么可能!他们跟文舒非亲非故,既无过节也无利益牵扯,做什么要害她?”

    “是吗?”流莲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抬起头认真地道:“阿离哥哥这样想,可就错了呢!依莲儿看,此事很有可能是褚华一手设计的!”

    白随意身子一僵,忽地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莲儿你误会了,我跟褚华从小就认识,他决计不是这等恶毒之人!”

    那小子小时候就是个二愣子、愣头青、木桩子,笨得很。不仅笨,而且心地纯良——与其说他心地纯良,不如说他胆子贼小。他记得有一次,他逼他往一个小宫女被窝里塞几只大个儿的毛毛虫,他打死不从。后来他搬了一堆理由威胁他,他才哭着去了。回来后,一晚上没睡着,抱着膝盖在被窝里缩了一夜。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支使动他。

    这样一个人,他作何要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下毒?何况,他不是很喜欢文舒吗,怎么会害她?

    “阿离哥哥,人会变的。”流莲双目含愁地抚上他的眉梢,轻声叹息:“他很喜欢文舒姐姐,你不是也看到了?当一个人心里驻扎另外一个人后,当他心里只有她、眼里只有她时,就会变的。他会变得面目全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知道,阿离哥哥你也喜欢文舒姐姐。可是你现在走了,至少会离开半年,那么他便有了机会。他要夺得文舒姐姐的心,便需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他待咱们走远了,便向文舒姐姐下毒,然后再废寝忘食照顾她、费尽心力为她解毒。那样,文舒姐姐心里便留下了他的痕迹。”

    “当一个人心里驻扎另外一个人后,他就会变得面目全非、不择手段?”白随意喃喃两声,忽地捉住流莲的手腕,定定地望进着她的眼睛:“莲儿,你有没有因为我变得面目全非、不择手段?”

    流莲垂下眼睑,轻轻挣开,自桌边倒了杯水:“阿离哥哥,如果我变了,你还喜欢我吗?”

    白随意接住她递过来的杯子,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缓缓摇头:“我喜欢的只有当初纯真可爱、娇憨善良的莲儿。”

    当初纯真可爱、娇憨善良的她?

    当初,她当真纯真可爱、娇憨善良么?

    那个纯真可爱、娇憨善良的她,是真正的她么?

    流莲垂首默了许久,抬头虚弱地笑了:“阿离哥哥,对不起。”

    她话音刚落,白随意忽觉一阵头晕,四肢疲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阿离哥哥,你不能回去神医山庄。你去不去,文舒姐姐的毒该解的还得解,解不了的还是解不了。但是,京城不同。女皇陛下需要你,两位殿下需要你。”她一面说着,一面用力搀起白随意,将他扶到床上,“阿离哥哥,对不起。”

    白随意怔怔瞪着眼睛,看着她在自己额上印下一吻,看着她起身笑着走出去,听着她轻轻的脚步声,听着房门被关上的吱吖声,缓缓阖上眼睛。

    阖上之前,眼底划过一丝水光。

    次日一早。

    “叩叩叩,阿离哥哥,我进来了。”顶着一身灿烂的阳光,流莲迈着轻快的脚步,眨着笑脸推开白随意的房门,“阿离哥哥,你不生我气了吧?”

    “嘻嘻,阿离哥哥最好了,肯定不会生莲儿的气啊——”卧房内,床铺空空如也。流莲吐舌头的鬼脸一下子僵着:“阿离哥哥?!”

    他明明中了她的软骨散,十二个时辰内不可能恢复气力!可是,这空空的房间是怎么回事?“阿离哥哥?阿离哥哥你在哪儿?阿离哥哥你回莲儿一声啊!”空旷而安静的房间让她心里着了慌,像没头苍蝇一样满室乱转。奈何转了一圈又一圈,将房间翻个底朝天,仍旧不见白随意的身影。不仅如此,就连半纸书信都没有!

    阿离哥哥,你去哪里了?该不会把莲儿一个人丢下了吧?不,不可能!她明明亲眼看着他将含有软骨散的茶水一饮而尽,亲眼看着他倒下,亲手把他扶到床上去的!

    可是,可是他现在人不见了,能去哪里了呢?

    马车,对,马车!

    她脑中转着各种念头,飞快地跑下楼去。

    客栈后院,那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依然停留在原处。车前,一个手执长鞭的麻衣汉子弓腰立着,冲她咧嘴一笑:“小姐,可是要启程了?”

    这人,不是乌鹊!只一眼,流莲就断定了这人的身份:“我阿离哥哥呢,去哪里了?”

    车夫不答她话,只弓腰立着,眼睛规矩地看着脚尖,像一截木头桩子。

    只一晚的工夫,只熟睡一觉的时间,阿离哥哥和乌鹊就都不见了。他们……是回神医山庄了吧?流莲如遭雷劈,脸色煞白:阿离哥哥,你,竟防我至此么?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的阿离哥哥早已对她起了戒心,早已识破她的意图。昨天那一盅茶水,不仅没有放倒他,反而将他推得更远了。

    “我喜欢的只有当初纯真可爱、娇憨善良的莲儿。”他的话犹在耳边,来回飘荡,一声比一声响,直震得她心神俱碎。

    “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去哪里?望着神医山庄的方向,流莲面无表情。许久,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京城。”

    他喜欢的只有当初纯真可爱、娇憨善良的莲儿。

    疾驰而奔的马儿身上,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目光灼灼,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毕现,指节泛白。

    他姓乐正,从小长在那个权势为天的地方。论心机,论手腕,他是个中翘楚。可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易为情所困!

    曾经,一向理智的他恨不得挖出双眼,戳聋双耳,只因“情”之一字。

    因为看重,所以易盲。

    可是,他不会笨到被人骗了一次又一次!她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对舒儿下手,他若还不知防备,岂配叫做乐正离,岂配冠以“乐正”一姓?!

    昨晚,他确实喝下了她端来的茶水,也确实中了她的软骨散。只不过,他早已命乌鹊备好各类解药候在暗处,只待她一走,便给他服下。

    服下解药后,他便趁夜带着乌鹊赶往神医山庄。路上,他一直在想一句话:一个人心中驻扎了另一个人后,会变得面目全非、不择手段。

    莲儿,你当着我的面讲这些话,是意有所指么?还是你觉得,我与你是一样的人,必能体会你的苦心,事后不会怪责于你?

    不过,如果你想因此离间我和褚华,却是不可能了。因为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改变——至少,褚华不会。

    而……莲儿,你的真实面目又是什么?你做下那么多歹毒的事情,为何眼睛依然水润清澈?水润清澈,一如当年。

    莲儿,你是因为我才变得如此狠毒,还是……原本天性如此?

    戈壁峰顶,神医山庄。

    “哎呀,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庄主哟,您也真是的,唉!”

    “羞煞人家了,庄主您真坏,竟会趁机占人便宜!”

    “嘿,眉儿,占你便宜了吗,你羞个什么劲儿?哎哟我的庄主喂,您脸红个什么劲儿呀,大家什么都没看到,对吧对吧?大家什么都没看到呢!”

    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褚华瞪着床前嗑着瓜子眯眼笑的三女,很想撇嘴:不就给文舒喂个饭么?至于一天跑来七八趟?

    嘁,不理她们!来,舒儿宝贝,咱们吃饭。褚华淡淡一笑,口中含了一匙药汁,缓缓倾身,对准文舒的嘴巴吻了下去——

    “哎呀呀,羞死人啦羞死人啦~”眉儿眉开眼笑。

    “哎呀呀,长针眼啦长针眼啦~”绿儿作势捂眼。

    “哎呀呀,又亲上啦又亲上啦~”阿槿拍着巴掌乐。

    “报报报,白随意赤手空拳打上来啦~”褚言上气不接下气。

    “咦?谁?谁打上来啦?”眼看着两张红唇就要吻上,偏偏这时传来一声极不和谐的报声。文槿恼怒地撸起袖子,揪起靠着门框大喘气的褚言:“你说谁来闹事?白随意?什么来头?走,管他什么来头,敢打搅我姐姐的好事,我叫他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