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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千觞以雷霆的姿态扣住了靖海伯,封了靖海伯府,一时之间,靖海郡的众多官员以及海阳城的官员均是人人自危。现在他们走在街上看到骁骑营的将士们就觉得腿软,半夜在家躺着,听到敲门声都会吓的瑟瑟发抖。
慕容千觞要查靖海伯,那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单就五千阵亡将士的抚恤金被挪用一案就足可以让靖海伯人头落地了。
慕容千觞手里有圣旨,若是一旦查实,就地斩杀靖海伯一家,家产充公。
靖海郡郡守的大牢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平日里穿着光鲜,在靖海如同土皇帝一样存在的靖海伯府众人,现在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拉脑袋的,哪里还有半分昔日豪门权贵的样子。
靖海伯一身囚衣枯坐在牢房之中,见到郭凡进来,认得他就是当日选的圣旨的那个小将军,他马上挪到了牢房门口,“小将军。”他急切的叫着。
郭凡是过来巡查的,听到靖海伯叫他,他还是转过身来。“找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求求您和慕容将军说一说。只要他高抬贵手,放过府里的稚子,我王建新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也会报答他的大恩大德。”说完他将自己的小孙子拉了过来,让郭凡看。
郭凡只看了一眼,见那孩子雪白雪白的,一脸俊秀的样子,心底也有点不忍。
“我只能和将军说一下。至于成不成,那要看他了。”郭凡说完,就离开了大牢。
稚子?慕容千觞听了郭凡的话之后,缓缓的抬眸看向了郭凡,“你是也想劝我放过他吗?”
“这个,末将不敢说。不过那孩子懂什么?”郭凡有点于心不忍的说道,“花名册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就是咱们说的算吗?”
“你收了靖海伯的好处?”慕容千觞问道。
“没有没有!”郭凡马上吓的连连摇头。
“圣旨上说杀全家,就是全家。”慕容千觞重新垂下了眼帘,不再去看郭凡。
“是。”郭凡也知道皇命难为,对于靖海伯他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稚子无辜,好一个稚子无辜啊。慕容千觞阖上了手里的书卷,有点怔怔的看着略带跳跃的烛火。
如果昌平郡主在这里,看到自己那么无情的斩杀无辜的稚子,还会如同往昔一样用倾慕的目光追随着自己吗?慕容千觞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前浮动的都是昌平郡主的样子,就连她在行宫里不肯吃药的样子都显得那么的娇态可掬。
一丝略带自嘲的笑意浮动在慕容千觞的唇角。
他本就是应该是一个无情的人。
如今却又了牵挂别人的心,你叫他该如何自处?
他素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而这一刻,他却是想起了昌平郡主,她不会也觉得他冷血无情吧......
可是那几个人的名字如同暗影一样追随着昌平郡主的笑容在他的心底反复的浮现,让他心头一阵阵的烦闷。
靖海伯的罪状没有用几天的时间就全部查明,畏敌避战,挪用军款,私吞军粮,占用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侵占朝廷拨付给他用以建造战舰的银两,随便哪一样都够他死十次。
既然查明,那么就杀。
靖海伯全家伏法的时候,下了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的雨丝将刑场上的血水冲的到处都是,见惯了血腥的慕容千觞在最后看到那个孩子的尸体的时候,忍不住自己的胃翻腾了一下。
第一次,他有了一种想吐的冲动。
他垂眸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了的双手,很干净,修长的指节有力漂亮,充满了力量,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双手很脏,他微微的举着自己的手,任由雨水冲刷在他的皮肤上,秋雨带着寒气,一点点的侵入,他浑然不觉。
如果昌平郡主看到现在的他,还会如同在京城一样那么亲近他吗?
慕容千觞冷笑了起来,收回自己的手,沉稳的按在了自己的剑鞘之上。
他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高高在上,明媚而美好,他却已经是满身血债,宛如地狱修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远。她在天边,冉冉升起,如旭日朝阳,而他早就身在地狱,周身黑暗,只等死亡将他湮灭。
斩杀了靖海伯的全家,疤面杀神的称号益发的响亮。
靖海郡,几家欢喜几家忧,欢喜的是百姓,而忧愁的却是那些跟随着靖海伯多年的大小官员。
他们一个个的擦亮了眼睛,只等着慕容千觞有半点行差踏错,那么参奏他的折子就会马上飞向京城。
慕容千觞的动作自然是全数被人汇报给了云初。
借着这次骁骑营扩编的时机,她和长史大人已经成功的将自己人安插到了慕容千觞的身边,他的动向,每天都会如实的向昌平郡主汇报。
慕容千觞不开心。
看了今日的汇报,昌平郡主坐在床上发呆。
虽然那人描述的很简单,只是说将军在刑场上站了很久,还淋着雨,不肯让别人靠近他。
只是聊聊数语,云初已经自动在心底勾画出了慕容千觞的样子了。
他一定不喜欢杀人。
云初忽然被自己这个念头给惊到了。
若是她将自己的这个念头说给别人听,别人一定会嘲笑她,有着“人屠”称号的慕容千觞,堂堂“疤面杀神”会不喜欢杀人!不喜欢杀人为什么要坑杀几万回鹘叛军?
昌平郡主很心痛啊。
她有点坐立不安,很想现在就跑去靖海,亲眼看看慕容千觞。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别说熙妃娘娘和皇帝爷爷不会准许她去,那边闹海匪,一个郡主跑过去就是去送死了,就是他们都同意了,自己那身体条件也不允许,这样的长途奔波,她那碎玉一样的小破身板非要散架了不可。
怎么办呢?
云初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老妈子了!不光要操心慕容千觞的吃喝,还特么的要在意他的喜怒哀乐!真的是操碎了一颗少女心!
云初想了想,想起了上元节那天她曾经买的一只小乌龟,还有那只墨玉仙鹤,于是拿起了纸笔,画了一幅画,让人千里迢迢快马加鞭的送去了靖海郡的海阳城。
希望信使能及时赶到,还来得及将信亲手交到慕容千觞的手里,不然等大军开拔了,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了。
信使到的时候虽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但是大军还真的没离开海阳城。
原因很简单,他们先就近清剿海匪,再一点点的推进到靖海的纵深。
慕容千觞带着骁骑营的人连续打了三个胜仗,将海阳城周边的胆敢上岸的那些海匪一个不留的全部清剿了一个干干净净。
其他的人望风而逃,纷纷坐船下海,躲到了周边的岛屿之上。
他们一下海,慕容千觞就没办法了。
大齐的水军缺船啊!
之前靖海伯手里还有几条能用的船,但是年久失修,再加上之前一直用那些船打仗,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没有把握的仗慕容千觞不会去碰,他不会轻易的让自己人去送死。
至于之前肃帝发了五十万两银子下来用以修造的新船,却是连影子都没见,银子被靖海伯吞了,船板也没造半个。
慕容千觞只能用从靖海伯府里抄出的银两先将海阳城里停着的那八条破船先修起来。
修船需要时间。他就索性趁着这段时间整合原本靖海伯手下的水师将士,能用的收归自己的帐下,不能用的索性叫他们充当火头军,打打杂什么的。
信使赶到的时候,慕容千觞还在海阳城里。
听信使说是昌平郡主给他的信,他第一反应是毁掉,不能再让昌平郡主扰乱自己的心神了。
但是他还是无奈的将信收下。
毁掉难道自己的心神就不会乱了吗?
从以前几次的经验来看,即便他现在毁了信,昌平郡主还是有办法逼他就范。
他是真的拗不过她,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劲头和韧劲的。
信使留下等慕容千觞的回信,慕容千觞则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开拆了昌平郡主的亲笔信。
慕容千觞在拆信的时候,心情是复杂和纷乱的。
展开一看,那只是一副画,画的还是仙鹤和小乌龟,如同之前她画过的一样。
不过与之前的画不一样,这次她画的仙鹤已经展翅高飞,飞的那么潇洒恣意,飞的那么高昂骄傲,而那只小乌龟却还在窝里,翘首以盼。
云初的画笔画的栩栩如生,那小乌龟眼底露出幽怨和期盼让慕容千觞的心底微微的一动。
落款还有几行小字,昌平郡主的字很漂亮,漂亮的不像是出自一个十几岁少女的手笔。
字上写的是,我就在这里,无论你飞的多高多远,都要记得在池塘边还有个小乌龟,岁月流觞,冷暖更迭,恒久不变,我会一直等下去。
慕容千觞直觉的自己的脑子轰的一下,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随后那颗已经枯冷了的心骤然的跳动了起来,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体会过的热力和能量。
昌平郡主这是在表白吗?无论他在哪里,她都会恒久的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