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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刘延宁这么说,李氏心里一跳,心里忍不住火热起来。
对于儿子,李氏其实没有很担心,毕竟她儿子如今已经考中了秀才,又拜了江先生当师傅,可以说她已经没必要再为儿子的未来忧心了,就算她儿子这辈子只能是个秀才,也能比大部分人过得好。
这就足够了。
再说现在家里的生活蒸蒸日上,从一贫如洗,慢慢地开始积攒些家底起来了,公公婆婆身子健朗,少说还能活个一二十年,只要有他们一日在,就亏待不了她儿子。
李氏现在心里更担心的,反而是她女儿。
虽然女儿嘴上没说,李氏也渐渐感觉得到,她女儿跟小时候是真的完全不同了,性子变了,跟她哥哥一样是个有主见的。
就拿这次定亲的事,再怎么着,像方秀才那么年轻的秀才,在他们整个江州也难找得出几个,方家现在日子是比他们刘家困难了些,可秀才都供出来了,往后日子总能慢慢好转的,方秀才是多少有女儿的人家里求着盼着的女婿?否则,精明算计的王氏,也不可能冒着她女儿名声尽毁的风险,也要把刘雅琴塞到方家去。
可在她们家青青这里,一个亲事,竟然还比不上她这些胰子重要!
姑娘家再怎么厉害,还比得过说个好人家吗?
李氏心里着急,却也心疼她女儿一腔心血,说不定要付诸东流了。
在李氏看来,她女儿能想出煮茶叶蛋的法子,发明出做胰子的方子,都不过是误打误撞,运气使然。她也承认她女儿确实有几分聪明,可天底下这么多聪明的人,也不是人人都能想出这些法子。
因为李氏把这些归功于运气而不是实力,就不那么确信她女儿下回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想出比胰子还更赚钱的玩意儿。
做胰子,跟那张大善人合伙开铺子,对于刘家来说当然是好事,对一个姑娘家而言,远远没有那么大的作用,顶了天家里赚的钱多,到时候她女儿出门,给一份丰厚的嫁妆。
可李氏心里也有数,不管到时候公婆给女儿备多厚的嫁妆,也远远比不上她女儿所付出的精力和时间——可以说没有她女儿,就没有刘家这份赚大钱的营生。
尽管这些法子都是女儿想出来的,等女儿大了出门子,娘家这些事却是跟她半点关系都没了,她女儿想出这些法子的时候大家都理所当然,因为她是他们家的姑娘,吃他们家的米长大,然而等她女儿出嫁,也是同样的理所当然,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即便公婆还念着她女儿的功劳,可王氏安氏那几个也不是善茬,王氏现在都胆大包天,这一旦事关钱财,只怕拼命的心思都有。
因此,李氏心里是不希望女儿过多掺和的,生意做的再大,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虽然儿子也能得利,可得到的那些,又如何比得过他妹妹付出的心血?
一个姑娘家要是太过厉害,到时候传出去,连婆家都不好说了!
不过刘延宁的这番话,毫无疑问让李氏改变了想法,她也会算账,只要张大善人同意了做生意,卖一块胰子他们家至少能分得几百上千文钱,先不说去不去京城那么遥远的问题,只要能把铺子开到省府去,钱就不会少了,毕竟省府那繁华的地方,开铺子一年不赚个盆丰钵满,那还做什么生意?
如果给青青也争取一成的利,恐怕一年也能分到个百八十两的。
姑娘家手里捏了钱,谁还管名声不名声的?说句大逆不道的,她女儿到时候不想去婆家受气,就算是想招婿,只怕也不少人抢着想进门。
若是以往,李氏也不敢想这种事,家里做生意,眼看着要赚钱,结果却要给迟早要出嫁的姑娘分一成利,放在谁家,这也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现在却是个不错的时机,李氏越想越火热,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家里说到底现在还是公婆做主,这事是要由延宁提出来,公婆的反应不会太大,再怎么说青青也是他们亲孙女,家里能赚钱也全是青青的功劳,不算是便宜外人。
几个小叔子虽然各有各些心思,但到底孝顺,十分听公婆的话,而且同青青延宁处得也好,她看得出来,就算上头有公婆压着,几个小叔子却也是心疼且照顾着侄子侄女的,不说把他们当亲儿女,可也没当是外人,因此只要公婆点头,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这件事难以实行的真正阻碍,却是在几个妯娌身上。
林氏心眼实不用担心,王氏什么性子就不用多说了,至于安氏,却也是个精明的,平时让她多干点活,帮忙照料着,不痛不痒,安氏也愿意做个好人,可倘若涉及她的利益,安氏恐怕说什么也不会让步。
所以说现在时机不错,王氏抢了她女儿的婚事,眼下刘雅琴就要跟方秀才定亲了,公婆正是对女儿最愧疚的时候,现在提出给女儿分一成利的事,就算为了补偿她女儿,公婆也会极力赞同,而王氏刚刚犯下这等大错,没被休弃就已经是万幸了,关于分利的时候,想必她不敢闹,也闹不起来。
安氏或许会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当着面却决不可能表示反对,她现在还要在大家面前好好表现,等着把王氏踩到脚底下,让王氏没有反抗余地。而她自己只想守着一双儿女,无心跟安氏争公婆的重视,安氏现在就等着得到公婆的进一步信任,从而得到掌家权,大面上是不可能同公婆起冲突的。
只要公婆态度坚决,这事就能成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生意还没做,谁也不知道好与坏,给江公子都能给,给自己的姑娘就更没所谓了。
仔细思索了这一番,李氏定下心来,沉声问刘延宁:“赶明儿回家,你可否同江先生告个假,跟咱们一起回去一趟?”
刘延宁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这个容易,找人算算黄道吉日,两家都急着把事情定下来,应该会是最近的那个好日子。”
这几日家里的菜十分丰富,刘青不用出去买菜,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们母女要抓紧时间做更多的手工皂,没那个闲工夫出门,李氏就抓了几个钱,托隔壁金氏出门买菜的时候,顺道帮她们家算算最近的黄道吉日。
黄道吉日却不是随便算的,李氏又说了要知道的是最近的好日子,金氏立刻就好奇起来,笑眯眯的问:“哟侄媳妇,家里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金氏猜测的是刘青,刘延宁现在还年轻,准备着考举人和进士,不需要这么早定亲,但他妹妹如今却是行情最好的时候,刘家中午刚请了江先生来摆拜师宴,下午就好些个妇人来她家打探消息了,知道她跟刘家关系近,旁敲侧击着问刘秀才他妹子多大年纪,定亲了没。
于是金氏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心里琢磨着,照着刘家人低调的作风,刘秀才不声不响的就拜了江先生当师傅,现在悄悄儿给他们家姑娘相看人家也很正常,因为换作是他们家,她也愿意借着儿子风头正好的时候,给女儿选个好一点的人家。
李氏也知道金氏误会了,比起刘雅琴,还是她女儿的名声比较重要,索性也懒得避讳,笑道:“果然瞒不过婶子,一听就知道了。是青青她二叔的女儿,比青青大半岁,昨儿她爷奶过来说要定亲了,让我们到时候回去一趟,可是都没说具体的日子,我们哪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主要是延宁不好请假,就只能自己先找人算算,我估摸着青青她爷奶都说了,那应该是最近的好日子了。”
“原来是这样。”金氏点头,关注点被转移到另一件事身上,“延宁也要回去啊?青青她姐定的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李氏有些迟疑,金氏连忙道:“侄媳妇,你知道我也是有分寸的,就算你现在告诉了我,我转头也就忘了,决不可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李氏还急着回去帮刘青一起做手工皂,不欲同金氏多纠缠,闻言便道:“婶子应该也认识,就是延宁的同窗,方秀才。”
“是他?!”金氏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心想着方秀才这么年轻的秀才,李氏居然不给自己女儿留着,让说给了侄女?
李氏趁着金氏震惊的时候脱开身,告辞回去了。
金氏消化这个消息也要一段时间,倒也没有再拉着李氏,大概是八卦带来的动力,金氏买完菜都先不急着回家,匆匆来刘青家一趟,告诉了算出来的结果,“最近的好日子就在大后日,再往后的话要隔近十日了。”
李氏心里有数了,热情周到的把人送出去。
果然李氏猜的没错,这日上午,刘大姑夫妻赶着车,载着刘小姑夫妻,顺道来接刘青他们了。
看到刘延宁也在家,刘大姑有些疑惑:“延宁今儿怎么没去书院?”
李氏笑道:“这孩子也要跟着回去,我也拗不过,估摸着好日子也就这几个,猜测应该是今日,延宁前两日就告好了假,只等着你们过来了。”
“延宁是有心了。”大姑父也笑道,“只是定亲而已,其实等成亲再回去也不迟,不要耽搁了学业才是。”
小姑父却有些迟疑,忍不住道:“不知道永顺那孩子会不会去……”
两家的事掩得死死的,大姑小姑家也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方母去报喜的时候,大姑却是留个心眼,旁敲侧击的问过陈氏,陈氏表示她儿子要在书院念书,这一次由他们当父母的代劳。
刘小姑从姐姐那儿得到消息,回来就同丈夫说过,小姑父才有此担心,同样是秀才,方永顺都不亲自去,自家延宁却要特意告假回家,这不是矮了方永顺一头吗?
刘延宁自然也听出了小姑父的言外之意,方母一开始不打算让方永顺跟他们一起去定亲的事,是当日商议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就暗示过的,不过那也只是方母的意思。
刘延宁笑道:“前儿去找先生告假的时候,正好永顺也去告假了,就是不方便一起回去,我们约好家里见。”
“那就好。”众人放心下来,招呼着母子三人赶紧上车坐好。
刘家人看到刘延宁也跟着回来了,顿时一阵惊喜,尤其是这些日子心理压力颇大的刘二叔,几乎难以克制的上前,差点当着众人的面又来一次负荆请罪,刘延宁忙把人拦了,笑道:“侄儿先恭喜二叔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刘二叔愣了一下,奇怪的问道:“延宁今儿不回书院吗?”
“下午回去也赶不上去书院,我跟先生告了一日的假,在家歇一晚,明儿一早再回去也不迟。”
饶是激动的刘二叔,也知道刘延宁此举是正事要谈,连连点头道:“好,明儿早上二叔送你们进城。”
说话间,大姑父和小姑父也绑好了牛,过来同刘二叔寒暄着:“恭喜二哥了,现在不仅有个秀才的侄子,以后还有个秀才的女婿呢!”
这种恭维的话,刘二叔在村里都听腻了,他还来不及欣喜,毕竟是抢了侄女的婚约,这是侄子侄女和大嫂性子好,尤其是侄女性子那么大气,没有怪罪自己这个当二叔的,但凡侄女心里有半点不情愿,这事也没办法善了的。
他进城的时候是做好了婚事作废的准备,虽然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可他也没办法昧着良心高兴起来。每听大家恭维他一次,心里便更愧疚一分,越发觉得对不住他侄子侄女。
尤其是现在,当着大房三口的人面,听着妹夫的恭维,刘二叔简直是无地自容,连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先转移话题似的把人迎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