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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讲。”
“不管你查出来什么,都不能隐瞒我。既然是合作,就要相互信任,有什么信息要及时分享,不能藏着掖着。”
段明臣颔首道:“没问题,关于案情,但凡我所知的,都会告诉你,绝不隐瞒。”
顾怀清满意的笑起来:“那就这么一言为定了!”
顾怀清伸出手,作出击掌的姿势,段明臣怔了一下,下意识的伸出手去。
啪地一声脆响,双掌相击,算是达成了同盟。
顾怀清盯着段明臣,带着几分挑衅的笑道:“敢不敢跟我打个赌?看咱俩谁先找出此案的凶手?”
段明臣明知是激将法,但也不免被激起了好胜之心。他在锦衣卫这么多年,不知侦破过多少疑难案件,比起初次查案的顾怀清,经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顾怀清妄想赢过他,门儿都没有!
段明臣淡淡的道:“赌注是什么?”
“嗯……”顾怀清低头沉思,突然拍手道,“有了!输的人去倚玉楼挂牌一日!”
“倚玉楼?”段明臣呆住。
时下民风开放,行乐之风盛行,青楼和南风馆遍地皆是。倚玉楼,便是京城一家著名的南风馆。
“唔,看来段大人对那儿很熟嘛!”顾怀清眼波流转,笑得十分促狭。
段明臣自然没有逛南风馆的爱好,但锦衣卫掌管京畿重地的治安,承担监视侦查等重任,而这种风月场所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倚玉楼的头牌,便是锦衣卫的暗桩之一,段明臣为获取情报,也曾装作寻欢客光顾过倚玉楼。
段明臣望着顾怀清艳美绝伦的脸,心想,他这般模样,便是头牌也远远不及。要是去倚玉楼挂牌,那帮狂蜂浪蝶岂不要挤破了头,踩塌了门槛?
段明臣想象一下那场面,都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嘴上却还是道:“我劝你还是三思,朝廷命官涉足这种风月场所,是要被言官弹劾的。”
顾怀清张狂的大笑:“哈哈哈!段大人是在担心自己吧?”
段明臣挑眉:“怎会?我只是担心顾大人果真去挂牌,恐怕皇上会怪罪。”
“段大人也太自负了吧?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赌?”
“有何不敢?”段明臣深深看了顾怀清一眼,“大不了……到时我一掷千金,去倚玉楼把顾大人买下便是。”
顾怀清冷笑道:“这话原样奉还,段大人挂牌之日,我定会不惜代价,第一个摘下你的牌子!”
两道锐利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一时间火花四溅,劈啪作响。
两人剑拔弩张之时,一名锦衣卫小旗撞了进来。
“段大人,哦……顾大人也在!刚收到消息,沈小姐醒过来了。”
段明臣收回目光,心里有点懊恼:怎么每次面对顾怀清就会情绪失控,轻易被他激起怒火来,还答应跟他打这么个荒唐的赌?虽然他坚信自己不会输,但若是让人知道这荒谬的赌注,恐怕要笑破肚皮。等这案子查完,一定要离他远一点,不过……眼下倒还用得着他。
段明臣看了顾怀清一眼,道:“沈小姐那边,劳烦顾大人去一趟。”
顾怀清狐疑道:“为何要我去?”
段明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沈小姐是未出阁的黄花姑娘,锦衣卫不方便审问,只有顾大人可以代劳。”
顾怀清明白过来,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他是宦官,算不得男人,自然可以进出姑娘的闺阁,而不会有损姑娘家的名声。
这家伙倒是挺会利用人的!不过,能参与到此案中来,正是顾怀清所希望的。
“我去没问题,但你得让我知道,之前问讯得到了什么线索。”
段明臣点点头,既然答应顾怀清,暂时放下心中芥蒂合作查案,自然不会再隐瞒什么,便一五一十把白天审讯的情况告诉了顾怀清。
“目前为止,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多了,你最主要的要了解沈小姐和她的丫鬟,昨晚戌时至亥时人在何处,做了何事。”
“还有那瓶酒的来历,是吧?”
“对!”段明臣发现顾怀清一点就透,还会举一反三,确实很聪明。
顾怀清点点头,径直前往沈小姐的闺阁。
段明臣目送他离开,也继续自己的问讯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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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婵小姐住在西厢房,顾怀清跨入庭院时,正是黄昏时分,天刚下过一场细雨。被春雨滋润过的绿苔宛如一条绒毯,踩在脚下十分绵软舒适。
沈小姐的小院精致玲珑,小池中锦鲤成群嬉戏,常春藤架下停着一只秋千,墙角几株红梅含苞怒放。
顾怀清停在门外,说明来意,丫鬟立刻进房禀报。
房里响起一阵悉索声,亮起朦胧的灯火,卧榻上的女子缓缓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更衣。
过了许多年以后,顾怀清依然记得这样的画面。
雨后黄昏,微风徐度,暗香袭人,透明的水晶珠帘犹如鲛人清泪,颤悠悠的悬浮于半空中。
朦胧的灯火下,晃荡不定的水晶珠帘映出女子窈窕的身影,纤手执着象牙梳子,慵懒的梳理长长的秀发。闺房中若有若无的熏香透过珠帘,在清风中袅袅飘散。
“大人,我家姑娘有请。”
圆脸的丫鬟说了两遍,顾怀清才如梦初醒,从怔忡中回过神来来。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顾怀清低咳一声,问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奴婢叫夏荷,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夏荷说话声音清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显得亲切而开朗。
“昨晚就是你在伺候沈小姐的吧?”
“对,不止昨晚,平时也都是我伺候小姐过夜。”
顾怀清点点头,看来这位夏荷是沈小姐身边得力的丫鬟,待会儿也要问问她。
水晶珠帘被徐徐卷起,透明玲珑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顾怀清第一次踏足未婚女子的闺房,不免有些好奇,目光迅速的溜了一圈,便将房中陈设悉数收入眼底。
黄梨木的书桌上,端正的摆放着文房四宝,靠窗的桌角搁着一只青花瓷瓶,瓶中斜插着几枝红梅。
沈小姐的书架非常大,竟占了整整一面墙,藏书极为丰富,从经史子集、医学药理、天文地理、民间话本,堪称包罗万象,琳琅满目。仅从这丰富的藏书,便可知才女之名并非虚传。
书桌旁边的五斗橱上摆着一座铜鎏金西洋钟,底座是一公一母两只憨态可掬的狮子,中间的表盘上刻着十二个罗马数字。
卧房以一道八扇落地紫檀屏风隔断,上面并不是山水花鸟图案,而是绘着大漠黄沙、银月如钩,笔法豪迈洒脱,疏朗大气。
顾怀清收回打量的目光,隔着屏风说道:“沈姑娘,东厂顾怀清有礼了!下官乃是内监,为了方便谈话,请撤掉屏风。”
丫鬟夏荷闻言皱起眉,显得有些为难,道:“大人,我家小姐身子欠佳,恐怕不便……”
屏风里响起几声咳嗽,一个略带虚弱却十分悦耳的女子声音道:“顾大人为家父的案情操劳,小女子感恩在心。既然大人吩咐,我自当从命。不过,小女子心中实在悲痛,又是病弱之躯,仪容不整之处,还望海涵。”
“小姐……大夫说你不能吹风……”
夏荷还想规劝,沈意婵却坚决的道:“夏荷,把屏风撤掉。”
八扇紫檀屏风缓缓推开,沈意婵在夏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