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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做完笔录,又被送到医院从里到外做了个检查,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庄洲把装着药盒的塑料袋随手放在门边的矮柜上,扶着凌冬至换了鞋,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上楼休息。凌冬至被他闹得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就是骨裂,又不是残废了,用不用这么小心啊。其实我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真不疼。”
庄洲斜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在宽自己的心。但受伤就是受伤,怎么可能不疼呢,他这样说庄洲心里反而更难受。
“你在我跟前就别逞强了。先躺会儿,我去做饭。”庄洲扶他在床边坐下,“饭做好了我上来喊你。”
凌冬至折腾这么一大通还真是有些累了,再加上身上几处受伤的地方都疼得厉害,也就不再坚持,拉开薄被盖在身上,闭着眼点了点头。
今天回来的晚,家里的猫猫狗狗都等急了。庄洲下楼先把猫猫狗狗都喂饱了,然后开始淘米做饭。冰箱里有现成的骨头汤和熟牛肉,再炒两样新鲜的蔬菜,配上七伯做的小酱菜,一顿简单的晚饭就准备好了。
凌冬至还在睡,庄洲也不想叫醒他。他记得凌冬至说过,受了伤或者生了病的时候,一定要卧床休息。对抗疾病的抗体是只有在睡梦中才会产生的。想到上次小灰从早睡到晚的情形,他又跑到凌冬至的画室去,把抽屉里的石头杯子什么的都取出来,轻手轻脚地摆在凌冬至的枕头旁边。他一直觉得某些东西能治愈动物却对人类无效的说法是不科学的,站在细胞的角度来看,人和动物其实也不差什么……
庄洲替凌冬至掩好被角,轻手轻脚地下了楼。他给凌冬至留好饭菜,自己先填饱肚子,然后拿着手机去了书房。
看看时间,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
庄洲不打算再等了。
凌冬至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饥肠辘辘地睁开眼,看见枕头边上堆着水草石的杯子药杵颇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不过他身上的感觉倒是轻松了好多,也不知是不是这些神秘的小东西真的起作用了。
庄洲没去上班,正在书房里打电话,他的小助理李贺在厨房里泡茶,看见凌冬至溜达进来赶紧一脸紧张地过来搀扶他。
“没那么严重,”凌冬至探头看了看,“你俩今天不去公司了?”
李贺一边手忙脚乱的替他把早饭热上,一边解释说:“老大说这几天都不过去了。等下市场部的人会把报表送过来。哦,对了,老大已经替你请了假,让你好好在家休息几天。”
凌冬至点点头。
他这边刚喝了两口热粥,门铃就响了。李贺忙说:“我去开门。”
凌冬至看见他这副样子——虽然李贺被黑糖欺负的一进庄家小院就战战兢兢,但凌冬至怎么看都觉得这小伙儿今天的状态不太对。不仅仅是紧张,似乎还有点儿心事重重的。凌冬至隔着玻璃窗往外看了两眼,李贺正带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进来。那男人板板正正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李贺刚才说的什么送报表的职员。
凌冬至想了想,端起李贺刚刚泡好的茶水悄悄朝着书房走去。他其实并不是想要听壁角的,但是这个刚进门的男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凌冬至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但是某种直觉作祟,让他觉得这人的来意似乎不那么简单。
果然他刚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陌生的男人声音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夏总让我送来的支票,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感到很抱歉。希望凌老师大人大量,原谅小孩子不懂事。”
凌冬至觉得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这人口中的夏总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夏末,但小孩子又是谁?昨晚劫道的是他儿子?或者私生子?凌冬至满头黑线地唾弃自己不着调的想法,看夏末也就三十多,他能生出多大的儿子?!
庄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家夏总是不是觉得我们很缺钱?所以看见你家支票立刻就腿软,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混账事都能过往不究?”
那男人一板一眼地说:“夏总是希望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伤了两家的和气。”
庄洲冷笑,“不相干的人?只怕对于不相干的人这个定义,我们是不同的。你回去告诉夏末,老子不缺钱,既然他一定要护着曹家的那个小王八,非要为了这么个糟污玩意儿打他自己亲弟弟的脸,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凌冬至心头猛然一沉,刚想进去,就听庄洲缓缓说道:“支票还是带回去吧。麻烦你告诉夏末,今天的晚报会登出我跟他断绝兄弟关系的声明,我会动用庄氏的所有力量将这桩买凶伤人案一查到底!”
书房里那个板正的男人吃了一惊,开始引经据典地劝说庄洲务必以兄弟感情为上云云。
凌冬至端着茶水又悄悄回到了厨房。书房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从楼梯间传下来的时候带着嗡嗡的震动,微妙的有种回音的效果。储藏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娇弱的叫声。
凌冬至靠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心里忽然觉得无措。
他对于夏末这个人所抱有的最大的期望就是他别在自己眼前晃悠,别有事没事的干涉自己和庄洲的小日子。但是他没想看到有朝一日他们兄弟反目。这样一来,他岂不是成了小说里那个败事有余成事不足的祸水?!
凌冬至觉得换位思考,如果凌立冬特别特别不喜欢庄洲,或者出手给庄洲找麻烦,他会想到要跟凌立冬脱离关系吗?
别开玩笑了。
那可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好吧,他似乎抓住问题的重点了。庄洲和夏末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很小就分开,不像他跟凌立冬的感情那么好,而且凌立冬也不会拿钱啊家族名誉啊什么的去要挟谁……
凌冬至想着想着就想岔了,觉得自己跟凌立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跟庄家这一对亲兄弟比起来,简直能把他们甩出三条街去了。
坐在厨房里东想西想,凌冬至手底下也没闲着,从柜子里翻出一堆干蘑菇干野菜,然后他后知后觉的想起夏天都快过完了,但是青树还没有回来。据说是那个培训因为某个原因延后了,也不知会延到什么时候去。
凌冬至叹了口气。
才刚入秋就发生这么多事儿……难怪人家总说多事之秋、多事之秋……
与此同时,相隔半个城区的庄家老宅,后院的小书房里,庄老爷子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杯,眉眼不抬地对书桌对面的人说:“所以说,你一大早跑我这里来不是关心你弟弟两口子的伤势,而是替别人家的孩子求情来了?”
夏末被庄老爷子的几句话堵得脸色有点儿不好看,“爷爷,我并不是来替曹明河求情。我只是来跟您商量一下,怎么才能把这事儿压下去,这种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咱们面子上都不好看。”
“闹?”庄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谁在闹?!”
夏末略略有些不耐烦,“爷爷,凌冬至跟咱们家没有一点儿关系,您犯得着……”
“没有一点儿关系?”庄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你明明知道他跟你弟弟的关系,还认为他跟咱们家没有关系?你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怂恿你那个扶不上墙的小舅子去收拾凌冬至?”
夏末想反驳,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便改口说:“我没有怂恿明河做什么。他们俩有什么恩怨是他们俩的事儿。”
“说的好。”庄老爷子冷笑了起来,“冬至一个中学老师,跟曹家那个不成器的小王八蛋能有什么恩怨你会不知道?”
夏末皱皱眉,又勉强压下心头的不耐,“爷爷,我说过,我真不知道。”
庄老爷子放下手里的茶盏,神情中略带讥诮,“他们没有恩怨。曹家的小王八蛋这么做就是为了讨你的欢心,想让你帮他还上他欠的那笔赌债。夏末,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干些什么?”
夏末眉尖一跳,没有出声。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以前老爷子一直叫他老大,摆明了是承认他还是庄家的孩子,而今天至始至终他只叫他“夏末”。
庄老爷子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夏末,到现在,我也不得不佩服夏家的能耐。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教养你的,把你养的四体强壮,却完全没有智商。先是被夏家当枪使,替他们打先锋,跑到滨海市来开拓夏家的疆土。然后又被曹家当枪使,连曹明河那种货色都能拿你当个无限制的提款机用——你居然心甘情愿。难道我们庄家精明的基因在你的身体里就一点儿没有起作用?”
庄老爷子这话说的就很不留情面了,夏末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强忍着心头的怒意反驳说:“明河以后会是我的妻弟,他不是外人,我……”
“凌冬至现在就是你的弟媳!曹明河不光打了他,还打了你的亲弟弟!”庄老爷子对夏末这种里外不分的说法十分生气,眉眼之间不由得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既然你一门心思要认曹家这门亲,我管不了你,也懒得再管。”老人疲惫地阖上眼靠在椅背上,一瞬间神色仿佛苍老了许多,“夏末,以后没什么事儿还是……别回来了。”
“爷爷?”夏末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老爷子会说这样的话。
庄老爷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我老了,坐一会儿就累得慌。行了,我也该吃药了。夏公子没什么事儿就请回吧。”
夏末有点儿慌神了,“爷爷!”
庄老爷子走了两步,回过身淡淡说道:“夏末,你父亲或许有对不起夏雪莹的地方。但反过来说,夏雪莹就没有一点儿过错?别的不说,作为一个儿媳,她在我和你奶奶面前尽过哪怕一丁点儿孝心吗?!”
夏末正要反驳,就见老爷子将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磕,声音陡然间拔高到了刺耳的程度,“从老二出生算起,夏雪莹有没有主动看过他一眼?!有没有主动抱过他一次?!她抛弃了自己的小儿子,养废了她的大儿子!从今往后,但凡是夏家的人,绝不许再踏进滨海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庄老爷子发飙了……
事情的起因就是曹明河要收拾凌冬至,庄二……咳咳,他是属于不小心被捎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