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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老头怎么有这么大的势力。他有这么一手隔空发暗劲的本事，那要在道上除上什么棘手的对头，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佝偻着身子剧咳了数声，然后走到墙壁处，将已经被无形指气撕成碎布条的山水画取了下来。
“真是老了，撕幅画都差点儿咳得丢了老命。”他看着手上的破布，对我说道：“不要问我是不是上三界的人，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我不解的问：“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心想，他大概只是有异能而已。并非我们仙界中人。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碰见过和我有相同能力的人。”方老太爷把破布收入抽屉，续道：“而你是第一个。”
方老太爷声音变的有些苍凉。
“上三界只是传说，是我花了四十年时间打听出来的，我坚信这种传说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找不到证据。我今天请你来，就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和我是一类人。不要怪老头子太罗嗦，毕竟知道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生活在一个城市里。”
我自然清楚能这种能力的人在世上存活时的孤独感，脱口问道：“老爷子，传说里你是突然有了奇遇，才在江湖上闯出了名气。所谓奇遇，就是你现在有的这种能力？”
方老太爷笑着点了点头，面上皱纹也舒展了些。
“什么样的奇遇？既然是奇遇，那您身上的这种能力当然是后天得来的，那应该是有人传授？既然有人传授，那您应该……”
“没有人传我功夫。”方老太爷叹着气摇头道：“不过我相信上三界是真实存在，只是可能看我功夫太浅，所以不想来引我去修行吧。”
“那您这身本事是怎么来的？”
方老太爷微微地咪起了眼，这一刻他完全不像是一样叱咤江湖多年的黑道龙头，反而变的像村口晒太阳的老头儿一般。
他抽了一口烟，娓娓道来：“那年我还只是个在火车站扛麻袋的穷小子。有一天，我干了一天的活，正在车上喝水休息，忽然，急冲冲的跑来一个女孩，她跳到火车上藏了起来，好像在躲什么，她说有几个坏人正在找她，我看她长得挺清秀的，也就随她去了。果然，几个人小混混模样的人追了过来，他们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我说，女孩跑过去了。就这样，我救了这个女孩。”
他顿了顿，眼神中透露着忧伤，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就像琼瑶剧里的故事一样，原来她是这里一个帮派大哥的女儿，名叫杜寒音。这帮派大哥想让寒音嫁给一个高官的儿子，但女孩不同意，从家里跑了出来。这帮派大哥到处寻找杜寒音，我只能让她躲在我家里，没想到，她生了一场大病，我伺候了她整整两个月，等她病好之后，我们成了男女朋友……”
老头说到这，眼中充满了幸福感。
“可没过多久，道上的人还是找到了我们。于是我们开始逃，有好几次都险些被抓到，我们知道如果被抓到，我的下场还好，不过是一死，而寒音要是被这些抓住了……”
“逃来逃去，钱也花光了，打手追了过来，我们两口子没路走了，然后决定自杀。”方老太爷说的平淡，我却从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来当年那一对青年男女艰难地逃难，绝望的心境。
“我和寒音决定自杀的地方，在城外面那家宏元寺外的悬崖上，我们决定往下跳，死个干脆，死在干净的空中。”方老太爷一字一句说道：“当我们两个人手牵着手跳下悬崖后，我们甚至还有时间看看对方的眼睛。”
我听故事听到现在，心里怦怦直跳，尼玛！太狗血。
“但很奇怪，我们没有死。”方老太爷笑了笑，用手摸了摸自己银白的头发，“应该是有人救了我们吧？当我们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宏元寺的后山密林里躺着。从百丈高的地方纵身跃下，身上却毫发无损。我和寒音当然会觉得奇怪，但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兴奋。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一个声音。”
我知道这是关键处。
“那声音很空洞，我也不清楚空洞这两个字形容的准不准确。总之就是那个声音很大，响彻山谷，凫凫荡荡，像极了寺庙里面的钟声，清心明远。但最奇异的是，那个声音象钟声，但听着又有些尖利，却能让人如此心静宁和，所以当时我一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呆着了。”
我有些心急问道：“那个声音说了什么？”
方老太爷摇头说道：“他是唱出来的。什么苦啊……暗自苦行五百年，直找青天上三界，闷啊……”
我有些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没有后来。”
我急了，追问道：“那你身上的神秘能力，就是那种隔空控物杀敌是谁教的？”
方老太爷摇摇头道：“从听见那个声音后就有了，然后我杀了几个打手，便开始在江湖上混饭吃。凭着这手不知怎么来的本领，一直活到现在。”
不可能！
我下意识地摇头，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毫无帮助。
“那人到底是谁？”我不由得眉头皱起来，心想，是我们仙界之人吗？
方老太爷看着我，慢慢脸上浮现出慈爱之色，说道：“别急，我都找那个声音找了几十年了，你的时间还久。”
“确实如此。”我想了想，也笑了，“你一定对这件事情很好奇吧？平空得了一种能力，还不知道是谁赋予你的。”
“不错。”方老太爷也笑了，“所以我才四处打听上三界是什么，虽然一直没有遇见过真正上三界的人，但我相信这一定是真实存在。因为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确实曾经在我身上发生过。”
我笑着摇了摇头：“那人不想让你找到的话，你永远都不会找到他。”
“呵呵，当然。你的本事比我大多了。子弹都打不穿你的身体。”方老太爷认真道：“说不定哪一天上三界的人就来找你。我今天请你来，一是想真真切切看看你这个金刚不坏之身，另外就是，如果哪一天你真能碰见上三界的人，请你一定要帮老头子我一个忙。”
“呵呵，有什么事情，您请讲。”
“请小兄弟你务必把两句话拿出来问人，然后帮我找一下当年那个声音，或者请别的世外高人传话。”方老太爷极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帮我给那个声音叩个头，说我方严和杜寒音夫妇二人谢过他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数十年也不能报，甚至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或许再过几年我就死了，若不能给那位老人家说一个谢字，我瞧不起自己。”这位叱咤江湖数十年的老者居然哽咽起来。
我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心中有股敬意油然而生。
庄园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三三两两的人从山林里走出，当中抓着一个人，那人衣衫破烂，身上似乎有血。
“沈三儿躲到了市里，所以抓回来的有些晚。”方老太爷说道。
我想到还在医院躺着的薛静，盯着被拖到楼下的沈三儿，脸上闪过一丝妖异的杀气，胸口处忽然急促地跳动起来，偏在此时脑中又想起方老太爷刚才唱的，“什么苦啊……暗自苦行五百年，直找青天上三界，闷啊……”
我闭上眼，想了想，好一会才缓缓说道：“麻烦老人家帮我个忙。帮我打断他一条腿，然后把他赶出这里。”
“你不自己动手？”
“不用了。”
方老太爷给楼下的手下打了个手势，沈三儿便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了院门。
我也知道自己欠了方老太爷一个人情，那帮他找人的事儿说什么也不好推托。
其实，不推也罢，我们仙人都是世外之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碰到？等我慢慢找个几十年，到时候方老太爷也该变成真的神仙了。
“在想什么？”方老太爷在旁边喝着茶水说道。
“在想什么？”我忽然愣住了，我看着头顶满天繁星，想到薛静，忽然胸中一阵烦闷，发狠道：“什么也不想了，等事情来了再说。”
“方爷爷，刚才在书房里，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向我开枪，万一我不像你想像的那样，被一枪崩了怎么办？”我慢悠悠地问道。
方老太爷这时刚好转过身去倒茶，没有瞧见少年眼睛里闪过一丝莫名笑意。
“嗯，这很好解决，如果你被一枪打死了，那就说明你只是个蛮力十足的普通人，而不是我找的有神通的人；既然如此，你死了可以平息县上那么多道上兄弟的怒气，又可以卖沈三儿这混俅一个救命之恩，何乐不为？若这般你就死了，也只能怨你命不好。”他说的很自然，面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尼玛！我吸了口冷气，眼前这位是杀人不眨眼的黑道龙头，而不是刚才自己一直错觉的和蔼老爷爷。
我笑笑：“其实你们这些混黑道的啊，才真是混蛋哩。”
方老太爷抿着茶，也笑道：“这话怎么说的……啊！”
这老狐狸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声惨叫。
我恨恨地把自己的脚掌从老狐狸的脚上移开。
方老太爷疼地直抽凉气，挥手赶开跑上露台来的保镖，扶着我的肩膀低声问道：“你大爷的！你的脚就像根钢柱，快说，你踩断了我哪根骨头？”
“按我这脚的力气，第一和第二根跖骨……”我笑的像刚刚吞了狐狸的饿虎：“都有裂缝。”
“天晚了，我该回了，方老爷。”我说道。
“嗯。”方老太爷跛着脚携着我的手走到院门口处，忽然指着天上的点点繁星道：“我已经老了，但你不一样。你不是凡人，就像那永恒照耀宇宙的星辰一样。你还是走吧，去京城吧，那里才是你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