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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嫤以为皇帝一定提前召见这位江玺姑娘的了,但事实是,皇帝却并没有,甚至也没有亲自去看一眼。
林嫤心道,皇帝倒是够耐心。
皇帝耐心,林嫤也跟着耐心,哪怕再好奇,也没有去见这位赝品的林宪,等着礼部后宫的终选之后,再将她纳进宫来。
倒是崔贤妃和胡贤妃,忍不住去看了,回来后对着林嫤欲言又止。
礼部一选之后,就是内监所和尚仪局的二选,二选过后,秀女们就要住进宫里来了,等待着后宫的最终检阅。
林嫤将秀女全部安排在了祥福宫,那里远离现在后妃所居的一些殿宇,又靠近六尚局,即可以避免她们随意乱跑冲撞了宫妃或皇子皇女,又可以方便尚仪局的人对她们的看管和管教。
每年的秀女选秀,常有秀女会在外散步的时候突然掉落手帕、簪子或之类的东西。先帝温柔多情,倒是有好些宫妃就是这么来的。
二选之后,秀女只剩下三四十名,在祥福宫挤挤倒也能住得下去,不用再另外安排宫殿。
林嫤和秀女在长坤宫里一边对比秀女的家世背景,一边闲聊。
秀女筛选,其家世背景也是十分重要的标准。
穆清跟林嫤道:“祥福宫住得这样挤,就是连崔家那位姑娘也都是跟王家姑娘挤在一块的,但尚仪局的麽麽却将江氏单独放在了一个房间,平常也颇有讨好奉承之意。”
林嫤经过这么些天的心里建设,心态倒是放平了许多,笑着道:“六尚局的人都是见过先后的,姑母与皇上夫妻情深,江氏这样像姑母,她们自然觉得她奇货可居。”
她说着又笑道:“其他的秀女就没有意见?像是崔氏和王氏,身份都比她要贵重,都挤在一间房里,尚仪局的麽麽就不怕得罪了崔氏和王氏?”
穆清抬了抬下巴,对林嫤别有深意的道:“怎么可能会没有意见,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听说别的秀女都不愿意跟江氏玩在一块。至于崔氏和王氏,倒是主动提出要住在一起的。”
崔氏和王氏的做法是对的,倒是江氏,还是嫩了点,尚仪局的麽麽看着是在讨好江氏,实际上是在坑她。
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有江氏一人住了一个房间,容易让其他秀女对她产生集体排斥,何况秀女在选秀时结下的情谊才是最深的,以后若是进了宫就是一条现成的人脉,像是崔氏和王氏主动要求住到一起,未必就没有为进宫后做准备的意思。倒是江氏,等到进宫之后再来寻求结盟,寻求抱团取暖,这时候的情谊就要虚假得多了。
毕竟不是世家大族里面长出来的,而中山侯府对她的教导日短,还没来得及教会她所有就要匆匆忙忙要送她入宫了,所以她还看不出里面的道道。
不过过了这么几天,江氏应该也已经看出了些什么吧,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后悔。
林嫤又问道:“这是谁出了主意?”
这种一看就是是在坑人的事情,江氏看不出来,难道宫里摸爬打滚了一辈子的麽麽们还看不出来。
穆清笑道:“现在负责秀女起居的柳掌乐是与奴婢同一批进宫的,闲聊时提点了她几句。”
林嫤点了点头,江氏虽然奇货可居,但奉承讨好一个还未见前程的秀女,自然是讨好皇后更好一些。
对于这样的一些小动作,林嫤也乐见其成,我们只看江氏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慕枝这时候进来禀报道:“娘娘,皇上让人传话来,今晚会回长坤宫。”
林嫤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想着也差不多是皇帝回来的时候了,便让人收了名册,并让人将皇帝的衣裳、澡豆、茶叶、点心等准备好来,点心最好现在蒸上,等到皇帝回来刚好出锅。
但是这次,皇帝却比往常要晚一些,直到天色已经黑下来也未见其回来。
林嫤坐在榻上,只觉得有些没由来的心烦气躁,便对慕枝慕兰道:“点上宫灯,我们出去迎一迎皇上。”
慕枝道了一声是,然后出去了。
已经是下玄月,半弯的月亮挂在天空中显得并不是那么皎洁,所幸前后都有宫人掌灯,倒也并不显得夜路难走。
林嫤慢悠悠的一步一步从长坤宫走出来,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夏夜的微风吹过,可以闻到淡淡的花香和青草香。
林嫤走了一会,突然停下来问穆清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咿咿呀呀好像是有谁在唱歌的声音,但隐隐约约听得并不真切。
林嫤又道:“好像是从御河桥传过来的声音。”
御河桥是从勤政殿回后宫的必经之路。
穆清认真听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她又皱起了眉头,只觉得有不好的感觉。
林嫤道:“走,我们去哪边看看。”
等越来越靠近御河桥,女子的歌声也越来越清晰,清扬婉转,像是石头扔进河里的叮咚声,又像是空谷之中的幽鸣,清冽而富有感情。
一个穿红衣的女子站在御河桥上,手拿着一枝桃花,惦着脚尖婉转的轻旋起舞,一边在唱。
而皇帝就站在御河桥的另外一边,背着手,眼睛沉沉的在看着桥上的红衣女子。
林嫤看着皇帝,再看着桥上的红衣女子,听了好一会才听明白,女子在唱:
“君离妾身花初栽,
君言花开将归日
闺门夜夜盼君还。
回回夜半觉惊梦,
庭前花开又已谢,
明月何时照君还?
……”
歌音温柔而情深,带着少妇翘首企盼丈夫的思念。
然后女子轻舞旋转之中再回过头来,林嫤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张肖似她姑姑林宪的脸。
她长得甚至比画像中还要像林宪。
女子的脚尖终于轻轻的放了下来,然后缓缓匍匐在皇帝的面前,沉下身子,声音俏丽而带着哀怨的道:“郎君,您终于回来了吗?庭前的蔷薇花已经开了,您替妾身摘一支来可好?”
皇帝站了好一会,久到跪在地上的江玺有些忐忑的抬起头来看着他,然后终于看到那位至高无上的帝王,高到让她景仰的帝王终于迈出脚步,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跟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那是多么令人心驰神往的一个男子啊,像是雄鹰一样强大,又带着男子的温柔,温润朗月,清朗俊秀,是她梦中无数次企盼过的郎君的模样。
她对着他柔媚一笑,唤了一声:“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