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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们真的没办法抵挡蛮族的攻势?”年轻人问。
“难。”有位老人摇头回答。
“连老元戎都这般说,休抱侥幸心理了。”另一人也应和说。
所有人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那年轻人咽了一口唾沫,显得手足无措,十分慌张。
“若是当真有朝一日国破家亡,我等该当如何?我可不想被蛮族奴役、甚至被当成粮食啊,对、对了!我逃去瀛洲……”他问。
“瀛洲?休要做梦了,海神族从太古时期就横据四海,人蛮两族不经邀请踏入岛域,立刻就会被视作入侵;况且即便是海神族允许人族避难,瀛洲的群岛又怎能容得下十几亿百姓?”有人立刻反驳。
“那我们不就只能坐着等死了?”
“为什么只能等死?你没听王掌事先前说的话吗?人族应当奋起了!与其等死,不如拿起武器,为人族做出一点贡献。”先前的中年人神色坚毅道。
“是也,太史公曾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坐着等死,岂非如鸿毛一般?但你若是奋起反抗,死后也必将受到所有人的尊重!”
“此言大义!就算是死,俺也要拉一头蛮族下水!”
一位壮汉慷慨激昂说完,立刻就回身向家中走去,打算收拾行李去参军。
前者坚毅的神色感染了众人,许多人纷纷离开广场,欲以己之力报效国家。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是夜,长江北岸,每一座水寨都燃起了大量火把,将夜空映的有如丹阳横空。
数不清的运输大舶在江岸一字排开,数量之巨不亚于天上星,林中叶。
每隔半刻钟,所有蛮族齐声高呼,大地为之战栗,水面为之颤动。
每一阵喊声都携带着滚滚怒气,一时间,野兽奔逃、飞鸟惊窜;江流阻塞、风云倒卷。
江南守军们面色凝重。
许多人心生怯意,但山峦般沉重的军纪压在他们的双肩,没人向后挪动一步;更何况,他们的背后是无数父老乡亲,他们若是逃跑,谁来守护亿万黎民百姓?
而且,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每位士兵都准备好了流血牺牲,用他们的身躯来阻挡蛮族前进的脚步!
众多豪杰莅临前线,一干飞将挑灯擦剑,几位元戎静静地注视着江北、注视着洛阳城的郊外:那里,有一头仅和普通十夫长差不多高大的蛮族无言伫立。
这头蛮族看似平凡无奇,但其身上燃烧着的黑色怒火,彰显了他与普通蛮族的云泥之别。
似是察觉到了几位元戎的视线,他扬起头来,微微一笑。
双方的视线对撞,陡然间,空间崩颓,两岸的土地为之震颤不休。
在对撞点,一阵摧枯拉朽的狂风由洛阳奔向江南,所有前线的蛮族发出兴奋的呼嚎,吼声震响一片天地。
南岸的无数守备士兵紧紧攥住武器,狂风卷动大将们的盔缨,但无法撼动他们山峦般的身躯。
许多人心中明白,元戎与蛮族可汗作为最高层次的力量,会时刻充当双方军力的制衡,绝不会轻易出手;但仅仅是这一次暗中交锋,便制造出了这般动静,若是他们全力交手,又将是何等倾世之景?
到那时,恐怕就是种族灭绝的那一刻来临了吧。
今夜,注定将是不平静的夜晚。
……
人族全力备战,江南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苏仪回到家中,将两女送回各自的房间,安抚了部分仓皇失措的下人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小乌龟慢慢也不知道从哪里溜进了屋中,正肆无忌惮地趴在砚台边喝墨汁。
苏仪见状,无奈笑道:“我都快愁白了头,你倒好,这般悠闲。”
小乌龟扬起头来,张了张嘴,随后看向北方,又拍了拍砚台,双眼中充斥着不服气的神采。
冥冥间,苏仪好似懂了一些什么,说:“你已经知道了蛮族的动静,所以想在最后饱餐一顿?”
小乌龟拼命点头。
苏仪颇感无奈,连一只动物都觉得世界末日将临,可见所有人族的内心有多么惶恐不安。
“你这举动真是不吉利……罢了,我跟一只乌龟较什么劲……”苏仪摇头。
小乌龟的双眼闪过一丝愤怒,好似在说:一只乌龟怎么了?
不再理会慢慢,坐到桌前,苏仪只觉心乱如麻。
士气已经恢复到巅峰,按照一个月以来的惯例,苏仪应该在今夜将《射经》完本。
但当苏仪提起笔来,面对着满桌的稿件时,却总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脑海中,横竖撇捺飘飞,却无法组成任何文字,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人族危矣,我即便著下《射经》形成经典,让基层仕子更快掌握射术,对天下大势又能有什么帮助呢?”
苏仪轻叹一声。
这时,江北的蛮族齐声嘶吼,墨砚中的墨水隐隐晃动,将倒影中的灯芒撕的粉碎。
随后一阵飓风卷来,将屋顶的几块瓦片掀飞,砸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哀鸣。
这一声脆响让苏仪的双眸一亮,脑海陡然恢复清明。
“不!我怎能否认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付出?这笔下的经典必将刻入圣道之中,即使人族灭亡,但圣道却永不磨灭!即使所有人族沦为奴隶、沦为牲畜、即使兵法与士气的传承在此后断绝……但我仍然相信,只要圣道尚在,人族必将再次崛起!”
“春秋时期,蛮族也同样霍乱过中原大地,那时,拯救人族的是兵圣;而只要圣道长存,未来就必将有第二个英雄带领人族奋起反抗,那位英雄再次掌握圣道,立地成圣,救人族于危难之间!我所著的这篇《射经》,也必将成为人族崛起的基石。”
“所以,即使《射经》会成为千古绝响,又有何妨?谨以此篇,作为我在圣道上留下的一道不可泯灭的脚印,作为我在兵锋大陆存在过的证明!”
苏仪心志坚定,浑然间好似进入了一种心神入定的状态。
苏仪的脑海中一片清明,心无杂念;眉宇间神色坚定,全神贯注。
身上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光芒中,好似要有一道虚影要破壳而出,但苏仪却浑然不觉。
小乌龟停止了进食,双眼愕然地望着神魂闪耀的苏仪。
这时,有一道雄浑的喝令声从北方传来,眨眼间席卷了整片大陆。
这是总攻发起的预兆,所有蛮族得到命令,开始敲响巨鼓,齐声嘶鸣;作为先锋的一批蛮族已经开始登船,数以亿计的铁蹄铮铮、即使远隔长江,南岸的士兵们依然能感受到脚下的土地在战栗、在哀鸣。
江南的人族紧张到了极点,许多孩童因此而嚎啕大哭。
陵亭村,苏仪的同窗,吴妄和童溪二人各自穿上了猎户的皮铠,与村民们挥手告别,毅然朝北方走去。
素水县开始进行总动员,许多人看完月旦评之后,直接往枢密院募兵所走去,其中也包括了面色平静的端木钟。
南徐州,众多将门子弟云集于‘楚河汉界’,韩乐山、项卓等人摒弃前嫌,在仇院事的号召下,聚集在了一起。
整个江南,到处都在上演着壮士应征之景,所有人族的目标只有一个:驱逐鞑虏,保家卫国。
外界的躁动,无法撼动苏仪分毫,他神色肃穆地握住毛笔,蘸饱浓墨。
……其理不因矫揉而直,中绳则张而不跛,此弓人之所当知也。
《射经》的这最后二十多字,苏仪只将第一个“理”字写下,空间陡然一颤,他的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大部分蛮族已经登上运输船,第一艘船舶驶向南岸,其上由万夫长带队,满载着百夫长以上的精锐!
南岸人族也紧锣密鼓地搬运器械,排开阵列,准备迎敌。
苏仪写下第二个“理”字,脚下石砖崩碎,小乌龟好似惊弓之鸟,倏地缩回了壳中。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从南徐州方向飞去一柄百丈巨枪,携带着惊天撼地的威势,向对岸的水寨冲去,欲将其永远抹除在大地之上。
一道血色符号也从北岸飞出,在空中迅速膨胀,转眼间遮盖了天际。
两道力量在空中对撞,江心陡然卷起惊涛骇浪!
一瞬间,空间发出裂帛般的巨响,大地为之摇颤;之后,血色符号瓦解,巨枪也潜入空间波痕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哈!罗子锐,你终于出手啦!本王等的就是这一刻啊!来让我们战个痛快!”朵朵罕单于的豪迈笑声在两岸响彻。
江南没有回应。
“大王,那罗子锐用笑里藏刀袭击,几乎没有任何消耗,而您用战嚎抵挡,一瞬间就耗了两成的怒气,以此来看,是您输了。”身旁传令官说。
“咕哝哝,狡猾的人族!”
飞将与单于的首次交锋没有影响到苏仪。
苏仪继续抬笔写下“不因矫揉而直”六字。
骤然间,书桌坍塌,仿佛承受不住圣道的伟力。
但在这一瞬间,苏仪笔下的纸页涌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桌面上的笔墨纸砚都承托在了半空之中。
反倒是小乌龟摔到了地面上,四脚朝天,不断挣扎,十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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