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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如往常一样上下班,却在设计院大门被人拦住,来人的声音很好听,她说:“你好,请问你是沈烟吗?”
她穿的还是上次在公司遇到时穿的衣服。沈烟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她点头,“请问你是?”
对方笑了,“我是陈琪。”
她又说,“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可以吗?”
沈烟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她们到了公园的凉亭上,这个时间点,公园里人并不多。
陈琪单刀直入的说:“你认识我的,对吗?”
沈烟坐在石椅上,感觉自下而上一股凉意,她说:“我见过你。”
“在阿震的公司,我也见过你。”陈琪笑的很温柔,在雪色中像是浪漫的樱花。沈烟的表情渐渐冷了下去,陈琪仿若未见,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是他的妻子,你们现在生活的很幸福很美满,我也早就嫁人了,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他,毕竟他是我爱的第一个男人啊。”
她说:“他当年下乡当知青的时候,是住在我家的。我们两个,后来在一起了,那个时候,阿震也是说过要娶我的,可是他终究是要离开的。他那么好的人,不应该留在那里一辈子的,他注定是要离开,而我也注定不能嫁给他。”
沈烟冷冷的说:“说够了吗,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陈琪却抓住她,接着说:“我没有什么敌意,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过去而已。我和他,终究还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沈烟抽回自己的手,凉凉的说:“还有呢?还想说什么吗?”
“没有了。”陈琪惨淡一笑,“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他的妻子……到底有多好。”
“好到能让他放弃你,放弃十八岁的约定?”沈烟笑了,见她震惊的看向自己,沈烟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她,不屑的说,“你既然知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应该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我自问不争不抢,但若是有人势必要和我争夺些什么,你觉得有那么容易吗?”
她说完,就离开这雪亭。
回到家里的时候,只有秦思吟一个人在,沈烟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说:“爸爸呢?”
秦思吟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她说:“爸爸去外面了,刚刚有个阿姨给他打电话了,说是有事情找他。”
阿姨……不会是她,一定,一定不会是!
沈烟让秦思吟回房去,自己在楼下客厅等他。客厅并没有开空调,寒意四起,她裹着一层毯子缩在沙发上,从夜幕等到了第二天天明。
她睁开眼,窗外的阳光刺向她,沈烟微眯着眼睛,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回到房间收拾东西。
秦震推门进来,发现她正在收拾衣服,往床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去出差?”
沈烟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嗯。”
“去多久?”
“半个月。”
秦震原本躺下的身体坐了起来,皱眉看她,“这么久?”
“对。”沈烟把箱子合上,转过身看他,“你昨晚去干嘛了?”
他躺了下来,装作随意的说:“公司有事,在公司加班。”
“嗯。”沈烟拉着箱子,转身就走。
一步,两步,三步。
只要你解释,我就不走。
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他的解释,他的衬衣领上的口红印子,像是尖刀,往她的脚心一刀又一刀,沈烟倔强的往前走,身上全是伤痕,不回头。
秦震在她离开后拿出手机,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疲惫的给那边打电话,“以后没什么事别来找我了,我已经结婚了。”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何必呢?”
“当做朋友吧,陈琪,你别这么执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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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出差愈发频繁,连秦思吟都感觉到了,跑到秦震的房间问他,“爸爸爸爸,为什么妈妈总是出差啊?”
秦震装作没事发生过一样,对秦思吟说:“这是公司的安排。”
等到房间只剩一个人的时候,秦震深深回想,越想越后怕。他连忙拿出手机给陈琪打电话,“喂……”他的声音有些干涸,“你是不是找她了?”
陈琪笑了,“你过了半年才给我打电话,竟然是问关于她的事情,秦震,你有没有良心?”
“你回答我。”
陈琪笑的开怀,“是啊,我找她了,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是说你们很恩爱吗?你还怕什么呢?”
秦震狠狠的将手机摔了出去,他慌忙起身穿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的!
可是他找不到沈烟。
沈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了,秦震找了沈家所有的旁系都没有打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等到他再次见到沈烟的时候,却是已那种不堪、龌龊的方式,他和陈琪缠绵着,床单凌乱不堪,而沈烟,她站在门口,边上还提着行李箱,定定的看着他们。
“秦震。”她叫他。
秦震如梦初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陈琪滚到一起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饭桌上,一行人饮酒吃饭,然后就是现在了。
他惊慌失措的看着沈烟,“烟儿……”连声音都在抖。
沈烟别过头去,低声说:“我在客厅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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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底还是走到了那一步。
沈烟潇洒的签下了离婚协议书,秦震再三问她,“烟儿,你确定吗?”
“签吧。”她如往常一般淡漠。
即便他再三忏悔都于事无补,秦震艰难的拿起笔,一字一顿的签下。
见他签了,沈烟收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转身离开,却又折了回来,笑着看他,“这么多年,我还是要感谢你的,谢谢你,秦震。”
看,她对他的称呼,永远都是秦震。
所谓的阿震,到底是属于别人的。
秦震心上猛烈一击,他想开口说话,却感觉喉咙处被堵住了一般,稍微一动就感谢铁锈般的滋味卷席口腔。
沈烟在等他说话,这个时候,她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的。是谁说沈烟一生淡漠冷血,其实她把所有的可能都给了秦震,所有的爱都交托给了秦震。
可是他没有,他一动不动的低垂着头,光亮稀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吧,秦震。
我们两个,就到这里了吧。
她潇洒离开。
他原地哭泣。
秦震的眼泪滴落下来,哒啦哒啦的滴在膝盖上,北风一吹,寒冷刺骨,他终于醒悟过来,起身去找她。
可是外面只有斑斓落叶,和无穷无尽的雪花。
那个冬天,是秦震感受到最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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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来接秦思吟走的时候,秦震问了她一句话,“烟儿,你还爱我吗?”
沈烟反问,“你呢,你爱过我吗?”
秦震犹豫了。他对沈烟,最初是爱,可洞悉了她的身份之后,却又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爱了。算计吗?是有的。阴谋吗?也是有的。
那爱呢?
他闭着眼睛,回忆往事。
他在她家门口等她,她抱着一大把睡莲回来对他巧笑倩兮。
他喝着她亲手泡的茶,茶香氤氲,她的眉眼分外好看。
他带着她去看烟花,那晚的烟火,却抵不过她一句“我没有要拒绝你”。
这……是爱吧。
他睁开眼看她,刚想说自己是爱她的,却因为她眼里的寒冷隔阂而停了。
这种眼神,在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看到过。可是时隔多年,这是第二次见。
她……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吗?
秦震生活三十多年,第一次有一种心寒的感觉。从脊椎骨开始发寒,双鬓处都有微微的汗意。
沈烟对他笑了,即便是憔悴不堪的脸,笑起来也是好看极了的。她说:“秦震,我对你仍有爱意。”
秦震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又如坠地狱。
“——可是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我啊,我这辈子只说一次爱。
可是却让我一生终失所爱。
秦震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沈烟带着沉默的秦思吟,离开了秦宅。
这一走,就是十多年。
等到很多年后,秦思吟第二天就要出嫁了,她陡然问沈烟,“妈妈,您和爸爸,是相爱过的吗?”
沈烟坐在窗边,微风一吹,吹起她散落的头发,她轻声说:“是相爱过的。”
“那你们……”
“你爸爸是爱过我的,只是他对我的爱太浅薄了。”沈烟说,这么多年,她知道了,秦震当初,是爱她的,只是这份爱,太浅薄,太脆弱。
与其说他是爱她的,不如说,他是爱自己的。
他们两个相爱,分开,与任何人无关。
她也不恨秦震,他给过自己最炙热的爱,也让自己经历过最无望的等待。
这段感情里,她只恨自己,不够珍惜。
多希望,当年在见到他的时候,就和他说,自己是喜欢他的,也多希望,自己能够勇敢的面对陈琪,把她赶出c市。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
她沈烟,经历过人世间最美丽的爱情,往后的许多年里,再也没有力气去爱另一个人,即便是自己的女儿,她也没办法给她太多的爱了。
她的爱情,埋葬在十二月的冬季。
她的爱情,随着她的回忆老去。
沈烟说:“不要怪你爸爸,我曾经被他爱过,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