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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两人回到家时,已经过了饭点。
摘了斗笠,脱下蓑衣,进屋,沐秀儿从怀中取出用油布包得厚厚的料子,快步走到桌边打开,仔细查看了一番,见没有沾上半点水气,这才放下心。
“阿嚏。”跟在后头进屋的张逸,在脱去那厚重的蓑衣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秋雨带来的阴寒,凉风一吹,鼻子就酸了。
听到了喷嚏声,沐秀儿忙回过了头,眼儿在那揉着鼻子的人身上一转,地上还有湿漉漉的脚印:“还不快把鞋袜换了,裤子也换了,要再冷到被子里捂一会去。”边说,边往外走。
“你去哪?你鞋也湿了,不换吗?”张逸依言走到柜边,眼儿瞧见沐秀儿要离开,忙开口叫住。
沐秀儿足下微顿,回头应道:“我去煮些姜茶来,赶紧喝了,去去寒气,外头湿,等会儿,回头再换。”
听到这话,张逸眉心一皱,湿裤子还没换,布贴在腿上带着凉气,“那怎么成,还是先换了湿裤吧,喝姜茶也不急在一时。”
“你别操心我,你换你的,一会我生了火,在灶膛边上烤烤,裤子很快就能干的。”沐秀儿不理会,继续往外走,出去后不忘随手把门带上。
见她不理会,张逸只能飞快地把干裤子换上,顺手取了另一个人的鞋裤,抱在怀里走出房间。
“你怎么跑来了,还不快回去。”沐秀儿刚把火生了起来,听到动静,转头嗔了句。
张逸走到她边上,将手中的鞋裤往她怀里一送:“你快把这换上,姜茶我来弄。”
知道强不过她,沐秀儿只得接了鞋裤,大抵是因为火生起来的关系,人也不似之前那样觉得冷,听话地拿着衣物让开地方,走到了一旁。
张逸站了过去,见一整块生姜已放在了砧板上,也不多话,拿了刀,就开始切片。
沐秀儿站到边上,先脱了鞋,刚要换裤子,手一顿,回过头看了那人一眼,见她低头切得专心,这才慢慢背过身,面对着墙,开始脱鞋换裤。
张逸小心地将生姜切成薄片,忽听到一声细响,人下意识地就往边上瞧,眼儿在看到那人的动作时定住了,脸猛地一红连带着耳根子好似烧起了一般。
此刻,沐秀儿正单手扶着墙,腰儿下弯,单腿站立,正将湿了的裤子往下脱。衣摆因那人的动作而微微向上,贴身的亵裤包裹着圆润的臀隐隐露出了小半圆。
张逸只觉得喉咙口猛地一紧,手一抖,刀锋滑落,顺着指尖空切到了砧板上,发出一声响,这险险的一下,惊回了心魂,忙转过头,眼死死盯着姜片,心噗通噗通跳个没完。
浑不知自己无意的举动引得那个人差点切到手,沐秀儿将裤子换好后,系好了腰带,这才转过身,将湿了一半的裤子放到了木盆里,嘴里还嘀咕了句:“这雨也不晓得怎么时候才会停。”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在灶里拉一条绳,把裤子晾里头。
“嗯”胡乱应了声,张逸仍旧状似专心地处理着手中的生姜,哪怕知道对方不会晓得适才自己那略带猥琐的心思,她还是不敢回头。
听她应得敷衍,沐秀儿侧头看了她一眼,见这人脸上发红,皱了皱眉,走到边上:“脸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着凉了?”说完伸手要去摸她的额头。
本就心虚,感觉到那人的接近,张逸本能地让开了去:“没,我好好的。”
手顿了一下这才收回,沐秀儿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身边这样。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于突兀,张逸忙补救地朝身边人咧了咧嘴,把话岔开:“我真没事,你肚子饿不饿,要不把馒头蒸上吧,一会夹酱菜吃。”
看出她的不自在,沐秀儿心微微沉了下,“嗯,也好,”说着,她去拿了锅子放了些水,将笼屉放上,再摆入馒头。因为急着赶路午饭就没去吃,加之又下雨,路上也没吃干粮,此刻还真觉得胃空落落的,似乎连心也空了那么一小块。
各做各的,张逸能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为打破僵局,没话找话地开口:“一会吃完,你就开始做裙子?”
“嗯。”沐秀儿走到一边,拿了蛋,盘算着要不要做个蛋汤过馒头。
“你晓得尺寸?”张逸边问边偷偷打量对方的神色。
“嗯。”还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沐秀儿开始打蛋。
接着又有些沉默,张逸用力的将最后一片姜切开,才重新开口:“你怎么会晓得的?”
沐秀儿想了想才说道:“我以前帮燕秋姐改过裙子,那会儿帮她量过。”
闻言,张逸愣了一下,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不是说你们好几年没见了吗?都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打蛋声停了一下。
动静不对,张逸侧头朝她看去。
那本不欲让人知道的心事被触动,抬眸又正好对上那人不解的眼神,沐秀儿扯了下唇角,牵强的解释道:“我都记得的,锦阳的我也记得,娘的我也晓得的。”觉得不够添了句:“你的尺寸,我还不是只量过一回。”说完,又继续打蛋。
尚没能抓住心底才冒头的那一丝疑惑,心情就因为那最后一句而转变,小灶里积着的低气压,仿佛一下子就散了,“你记性倒是好得很,”因知道自己被这人放在了心上,口气也轻松了一些:“不过,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死记着过去,难道就没有想过,她的身量会不同?”
得了这提醒,沐秀儿微一愣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先前的笃定一下子就有了动摇,不觉凝眸细想了想,口气中带上了犹豫:“我瞧燕秋姐没怎么变。”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自信,张逸接着提醒道,“你想好了,这衣料,做成了裙子可就不能改了,要尺寸不对就浪费了,再说了,我听人说过,女人在当姑娘时和成亲之后,身量可是会有大不同的。”嘴上说得一本正经,脑子里却十分恶趣味地想到那些婚前婚后大变样的俄罗斯姑娘,坏心眼臆想了下那个不曾见过的女子,不觉心情又好了些。
与某人完全不同,沐秀儿是真的因她的这番话,而有些担忧,特别是想到那轻烟纱的价格后,“你说得有理,不成,我得去问问。”
“现在?”话不经脑脱口而出,连声都拔高了些许,刚说完,张逸自己先怔住了。
沐秀儿亦被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声惊到,愣了一下才摇摇头:“哪会是现在,”抬了抬手上的碗:“总得先弄好了吃的,咱们先垫了肚子再去。”
那理所当然的回话,让张逸面上不由得有些讪讪,自个儿都没能明白,刚才怎么就一下子抽风激动了:“那,一会我陪着你去?”她试图挽回颜面地问道。
“不用,”沐秀儿将蛋打好,走到灶旁,把碗搁到案上,又舀水到锅里:“燕秋姐那儿,外男也进不去,天又下雨,我自各儿过去就成,量了尺寸就回来,不会太久的。”说完,瞧见到放在砧板上的姜片,说了这么半天的话,这人竟没有将它煮了,于是,人微微向前,伸手要去取。
本就站得近,这么一凑,张逸只觉得手背蹭到了什么,人瞬时一僵,脑海中又闪现出了换裤子的那一幕。
接下来的两天,沐秀儿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条裙子上。
张逸则有些心绪不宁,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就像现在,看到那一滴落在纸上瞬间晕成一滩的黑墨,不由得在心中默默一叹。眼儿不自觉地又一次瞟向了床边做活的人,见那人抽了根线,放到嘴边用牙咬断后,再抿了抿线头,穿针引线动作十分的利落漂亮。
舌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自那天之后,张逸就有些忐忑,她对沐秀儿是有念想的,想亲一亲,抱一抱,甚至是触碰,但那天,却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出自于性的本能,那**强烈而又明显,远远超过了以往的每一次。
收回了窥视的目光,张逸放下了笔,将那张废了的纸放到一边,比之过往,这回抄错而浪费的纸要多了许多,抄书纸也是有定量的,错多了自己还得贴钱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草草收拾了桌子,站起身。
沐秀儿听到了动静,抬眼问道:“抄好了?”
“没”张逸无事般走到边上,“坐久了,起来走走。”话刚说完,眼角瞥到了衣篓子里那件许久没有动过一针的厚袄,再看那人手中的长裙,一下子就有些不痛快:“裙子快要完工了吧。”
“嗯。”沐秀儿低着头,继续手上的活:“差不了多少了,今儿应该能做完,明儿燕秋姐就要回去了,应该能赶上。”
目光在这人的发顶上停了下,那股子酸劲又冒了出来,张逸忙别过眼,寻思再这么呆下去,只怕自己就要和那些小说里的后宅妇人一样了,果然,妒忌和**是魔鬼,强压下心头的纷乱:“我去外头转转。”
沐秀儿听到这话,重又抬起了头,即使心思都放在了这针线活上,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人眼中的聊赖,细思量这几日确实疏忽了她了,只是,事分急缓,好在往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补偿,便笑道:“嗯,也好。”
张逸自是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只听她应得爽快,连句关照的话都没有,一抿嘴,小怨妇般地转身走人。
目送着她离开,直到那关门声响起,沐秀儿才重新下针。
张逸到了外头,胡乱找了一个方向就笔直朝前走,等跑远了,心里的气也就顺了,人就是这样,当着面总会忍不住使小性子,真离开了才又冷静下来。
思绪仍有些乱,目不斜视地向前,脑子想着其它。
张逸想起酒吧老板曾说过,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分辩是依赖还是爱情最直接的方法是看你对对方有没有强烈的性冲动,也见识过某个暗恋直女的人酒后真言:‘我以为我只要能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就这样当一辈子闺密,可是,看得着,摸不着,你知不知道这感觉多痛苦,我觉得我都快要疯了,忍不住了。’最终有一天,那个人在长期的折磨之下选择了放手一搏,到底还是以失败告终,那时,老板擦了擦酒杯摇头:‘一辈子的闺密哪里是这么好当的,喜欢的越深**也就越大,这是本能,没有回应的柏拉图式暗恋,短期还行,要想永远,除非人生阅历足够,或者性冷感,不然就是自找死路。’
张逸忽然有些怕,她自认是没法和金岳霖一样有非比常人的定力,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人再高级那还逃不掉动物的本能,何况面对的还是心中喜欢的,她真能只满足于和沐秀儿相敬如宾的守一辈子?想到这几天晚上的挣扎与苦闷,那不甘的心思一瞬间就冒了出来,可是,想到曾经听过见过的案例,人又蔫了。
“张逸哥。”正在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了叫声,张逸转过头,竟是二柱,他身边还站着个高瘦的陌生中年人。
“小兄弟既然遇了熟人,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明儿我就让人过来拉粮。”
“成,赵掌柜您慢走。”二柱拱了下手,等那人走后,才又快步地走到张逸身边。
乡下难得有生面孔,张逸入乡随俗,八卦地问道:“你不是在镇上嘛,怎么过来了?那是什么人?”
二柱抓抓头,笑着答道:“那是粮行的赵掌柜,过来看粮的。”
“这么早就卖?”张逸上回跟着高家人去打听粮价时就听高大叔提过,这会儿粮价有些偏低,急着卖不划算。
“是呀,”二柱也不隐瞒什么,“我哥接了笔大买卖,银钱上怕是有些周转不过来,就让我先把粮卖了,好去进货。”
似有什么有脑海中一闪而过,张逸问道:“这买卖,是不是和那个外族人有关?”
听他说中,二柱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张逸哥,你怎晓得的?”
张逸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只得应道:“我也就是那么一猜,难得瞧见外族人,就多留意了些。”
二柱不疑有它,对他而言张逸算是半个师傅,兼又曾听哥哥提过,这人见识广,兴许还是个深藏不露的行家,不免话就多了:“那是个北羌人,姓布,说是要进大批的白麻布,带回去。”
“白麻布?”似是抓住了什么,偏又想不起来,张逸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于是细问道:“他要多少白麻布?”
“要一百匹呢。”
张逸一听,脱口就说道:“怎地要这么多?”
“说是他们那的人,爱自己染白麻布来做衣裳,他身上穿的那些蓝花布,全是他们自己染的。”刚听到说要定这么多白麻布,他哥也是一惊,听了那人解释,又细看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加之以前也曾听过北羌人的习俗,顺子这才敢接下了这生意,感觉张逸口气有异,二柱小声问道:“张逸哥,是不是觉着有什么不对?”
张逸摇了摇头,总不能说这都是她的直觉:“没,就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要这么多白麻布,觉着新鲜。”这白麻布都是用来披麻带孝做丧衣的,因为不吉利,后来渐渐被葛布代替,一般的店家存货都不会多,想到这,不竟又问道:“一百匹,你们家铺子里有那么多存货吗?”
“就是没,所以才要卖了粮,好去进货。”
“怎地这么草率?进那么多白麻布,不怕人家到时不要了吗?”张逸惊讶道。
“已经去过官衙订了契书,定金也收了呢。”二柱不以为然,“说好货到了,就得收,赖不了。”
“契书是怎么定的?”
“先交两成的定银,货安定好的交,只要东西不坏,就得收,不过,要是定期交不齐货,得按定金三倍的来赔。”二柱粗略说了一下。
张逸挑眉:“你哥就有把握能定期收到这么多白麻布?”
二柱点了点头:“说好是一个月后交货,我哥说他有门路可以按期交布。”见张逸面上仍有些怀疑,就又说道:“张逸哥,你放心吧,我哥仔细打听过,这人还去过别家铺子定料子,他是出来走商,买货带回去的,错不了。”
话说到这份上,张逸虽仍旧觉得有些不对,但毕竟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想到顺子,那也不像是一个冲动没脑的,怕是自己多虑了,“这就好,做生意总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是呢,我哥也这么说。”二柱又一次赞同地点头。
接着闲说了几句,带要准备第二天卖粮的事,二柱先告辞回去了。
张逸看着他的背影,又仔仔细细的把那卖布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通,偏踩不到点子上。
“东家。”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了张逸的思路,她转过头,今儿还真是巧了,难得出趟门,尽遇熟人,只见那杨家的姑娘挎着篮子快步走来。